狱蛆-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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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头丧气地走出队部,我歪头瞄了一眼墙角,林武不见了。
刚才他上哪儿去了?难道真的是杨队找他谈话了?这小子把事情都交代了,一身轻松的回车间去了?
“林武!”我漫无目的地吆喝了一声。没有回音,只有一只蹲在树枝上的乌鸦,呱呱地冲我咋呼了两声。我叫林武你兴奋什么,你是林武啊?林武有你长得漂亮嘛!我弯腰拣起一块石子大力朝它扔去,那乌鸦也不是善茬子,嗖地跃起来从我的头顶掠过,一泡油腻腻的乌鸦屎“当”地一声砸在了我的脸上,这泡屎不偏不倚正好糊在我刚做过“手术”的粉刺上面,好象贴了一块用了一百遍的膏药。
“老四!”还没进到车间,林武从门帘后面一把揪住了我,“杨队找你干什么了?”
我打开他的手反问道:“先别问我!杨队没找你吗?”
“我也纳闷啊,兄弟,我很怀疑,”林武把我拽到门帘后面,说话象在开机关枪,“他什么也没说,就问了我一句:愿意跟我干吗?我操!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一直在跟他干吗?哦,合着愿意跟他干得先面壁呀!我琢磨着要出大事儿!”
我也很奇怪:“林哥,就这么一句话呀?你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咱愿意!我敢说不愿意吗?”
“然后他就让你回来了?”
“可不是咋的?我就纳了闷了,什么意思嘛!”
“林武,你别跟我玩脑子了,”我很不放心,别是你坦白了再来稳住我的吧,“我不相信就这么简单!他可是问了我不少的事儿呢。”
“哥们儿!你不相信我?我要是干了什么,天打五雷轰!就这么一句!快说,杨队问了你什么?”
我盯着他的眼睛,顿了顿:“林哥,这件事情还用说吗?难道你不清楚?”
“什么事情?我清楚什么?”
“跟我点憨是吧?林哥,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出了事儿一个也跑不了!”
“兄弟哎,我明白啦!”林武登时涨得满脸通红,“是不是问你那天咱们喝酒的事情?”
“你明白了就好。”我笑了,“刚才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装'二逼'呢,好!我再问你一句,杨队真的再没说什么?”
“去你*妈了个逼!我林武堂堂正正一条汉子,你再不相信我,咱们一起去死!”
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没得说了,抬起头来四下打量了一番,扳过他的脑袋把刚才在队部的经过对他详细说了一遍……林武听着听着眼睛就变成了小儿痴呆的样子:“完了完了完了……老四,我敢断定杨队知道了这件事情!操他娘的,他想干什么呢……不会就这么算完了吧?他妈的,玩什么鸡巴毛……都他妈撅起屁股挨吧……这事儿出在谁身上呢?”
“林哥,喝酒这事儿你没跟别人说吧?”
“操他妈我是膘子?这种事情跟别人说了那是找死!”
“你敢肯定癞胡子没跟别人说?”
“他?那是个劳改油子,杀了他,他也不敢说!”
“大脂呢?”
“就是,这里面就是大脂咱们不大了解……”
这时候,车间里床子的轰鸣声减弱了不少,有人开始保养起了床子,估计收工的时间要到了。李勇隔着老远往这边探头探脑,我猛地把脚一跺:“林哥,这样吧,咱们回去以后跟谁也不要提这事儿!尤其是老鹞子!我太了解他了,他不是能顶事儿的主……万一这事儿真的出了,听话儿也能听出来是谁'戳'的,咱哥俩瞅准了就把事情往那个人身上推!反正钱不是我带来的,东西不是你买的,爱谁谁!”
“收工啦!”卞新生站在过道里大声吆喝。
“行,听你的!”林武甩头走了。
“胡四,谁让你在帘子后面抽烟的!失火了算谁的?!”卞新生冲我跑了过来。
“算你的!”我脑袋忽然一晕,冲口说道。
“好好好!你等着!”卞新生转身往队部跑去。
我的大脑一下子失去了控制,顺手抄起一块木板向他追了过去。
我感觉身后有不少人跟着我跑了出来,我的脑袋如同一个装满了炸药的瓶子,耳边嗡嗡作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打死他!卞新生回头一看我这个阵势,吃惊不小,撒腿就近钻进了花坛里。好,正合我意!我不知从哪里来得那么大的力气,一个箭步跳上了花坛的台子,挥起木板朝他的头上抡去——咔嚓!木板在他的脑袋上裂成了两半,一半在我手里,一半箭一般扎向远处的草丛。
“胡四,你干什么?!”卞新生抱着脑袋来回躲闪着我,“有话好好说!你不能动手打人!”
“爷们儿要跟你单挑!”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扔掉手里的半截木板向他扑去!
“我不单挑!杀人啦!”卞新生一头扎进了花丛中,只露出一个尖尖的屁股,冲我忽忽悠悠地晃着。他这一声杀猪般的嚎叫令我顿时清醒了不少,我连忙回头看看,见老辛朝我跑了过来:“别打啦!卞新生快住手!你看你把胡四打的!胡四,还不快跑?快去报告队长!”冲上来猛地扑到卞新生身上,双手死死地卡住他的后脖颈,大力往泥土里摁去。卞新生犹如一头吃屎的猪,嘴里呜里哇啦地叫唤着,双腿向后乱扑通,蹬得泥土乱飞,宛如公鸡刨地。我登时反应过来,哥哥你先忙着,兄弟歇会儿啦!双眼一闭,扑通躺在了地下:“老辛哥,千万拉住了他……哎哟,我让卞新生打死啦!”
旁边忽地围了不少人上来,老辛倒头咋呼了一声:“伙计们快来帮我按住卞新生,这家伙疯了!”转向我问道,“胡四,你没事儿吧?呦!你的脸怎么破了?”
我这才想起脸上被云队长动“手术”的事情,嘿嘿,有了!我用力抠了那地方一下,感觉一股浓浓的粘稠物喷了出来,一看手上,嚯!这伤受的——红的白的一大摊!我更加来劲了:“伙计们都看见啦!卞新生用棍子抽我的脸……”
“这还了得?”癞胡子不知什么时候窜了上来,一把拉起我就走,“走!找政府评理去!还他妈的劳改积极分子呢!哪有出手这么狠的?政府不解决这事儿,我他妈也要打人!”
“都在这里闹什么闹?”云队长分开人群走了进来,“胡四!又是你?”
我知道跟他是解释不清了,索性躺在地下打了一个滚,脸朝下用力蹭了蹭流血的地方。
“报告政府,”我听见老辛在说,“刚才我看见胡四拿着一块木板出来不知道干什么,被卞新生夺过去朝他脸上抽了几下,胡四也不敢反抗,卞新生还要打,我给控制住了。”
“姓辛的,我操*你亲娘!怎么什么事儿你都想搀和搀和?你他妈的血口喷人!”卞新生好象是站了起来,“你他娘的看清楚了没有?到底是谁打谁?”
“白队,你听见了吗?他竟敢当着你的面骂人!”老辛的声音陡然提高了,“老卞,不是我说你,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骂人是无理的表现你知道吗!谁不知道白队是咱们中队最正派的人,你骂人也该选个对象是吧?白队能随便让你骂来骂去的吗?”
我趴在地上心里直想笑,呵呵,老辛哥,人家老卞什么时候骂云队长了?这稀泥和的。
云队长让老辛这么一说,好象也糊涂了:“就是!不管怎样,骂人是不对的,尤其是骂政府!辛明春,你说到底是谁先动的手?”
“我看见了!”没等老辛回话,癞胡子搭腔了,“胡四清理卫生,拿了一块木板出来想要扔掉,卞新生诬赖他要放火,夺过木板就打他的脸!你说,积委会的人就可以惩罚犯人了?”
“癞胡子你胡说八道!”候发章在旁边插话道,“我看见胡四拿板子砸卞新生的脑袋……”
“候发章,你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嘛,”李勇蔫不拉叽地说,“谁不知道你跟卞新生是老乡?你说的话能算数吗?嘁!诬赖好人嘛……人家白队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听听,人家这话说的……我师傅好人呐!我的心里油然升起了一股暖意,到底是师傅啊……好,下次接见的东西分你一半!听李勇这么一说,候发章立马瘪了气,嘟嘟囔囔地说道:“我也没大看清楚,反正我看见胡四是拿着板子出来的……”
“拿板子出来就是打人了?”本田大叔也发言了,“照你这么说,杀猪的拿着刀子在街上溜达就是要找个人来杀杀?脑子缺就不要乱说话,是不是白队?”
云队长彻底懵了,用脚踢了我一下:“胡四,起来吧,回去洗把脸……”
“这事儿没完!”我刚坐起来,卞新生就冲我大喝了一声,“我就不信还能反了你胡四!”说完扒拉开围观的人群,腾腾地往大队部跑去,我隐约看见他的脖颈后面流出了血。
老辛拉我起来,边扑打着我身上的泥土边说:“胡四,你说你怎么这么傻呢?什么事情不能找政府解决?跟卞新生解释什么?他一直喜欢闹事儿呢……”转头对云队长说,“白队,应该给卞新生上'捧子'!他欺负的人还少吗?整天闹事儿就是对抗政府,你说是不是?”
“就是!”云队长转身往外就走。我直起身子朝大伙点了点头,自嘲道:“见笑了见笑了,大伙看看我这模样象不象吊死鬼?嘿嘿,多亏帮我说话的哥们儿……今天不是伙计们帮我作证,我就成了怨死鬼了。”
“别耍贫嘴了,”老辛推了我一把,招呼道,“车二组的人都回去!准备收工啦!”
哈哈哈哈!我赢啦!这口气出得真他妈利落!我犹如战场得胜的将军一样,昂首挺胸刚要玩上两步正步走,卞新生扯着嗓子站在大队部门口大喝一声:胡四!刘大队找你!刘大队?刘大队是谁?唉,姓卞的跟我没完了。
经过中队办公室的时候,我看见杨队正铁青着脸,隔着玻璃窗盯着我看。看什么呢?我又不是美女……美女是不会在你手下干活的。卞新生见我来了,嗖地闪出去老远,好象心有余悸,我冲他咧了咧嘴:“膘子,这事儿没完!”说完了心里冷笑了一声,没完?没完你能怎么的?这一关还不知道怎么过呢。刚在大队部门前站好,没来得及喊报告,门哗啦一声打开了,一个面目慈祥的中年队长看着我问道:“你就是胡四?”
“报告政府,犯人名叫胡四!”
“来,你跟我走。”
上哪去?我的心咯噔一声!这就送我去严管队呀,管怎么你也得听我解释解释呀……我磨磨蹭蹭不肯挪步。中年队长已经站到了拐角处的一棵树下:过来!哦,不是送我去严管队啊……我放下心来,战战兢兢地走过去蹲在了他的脚下。
“胡四,你跟我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队长……”
“什么队长?这是大队的刘大队长!”卞新生冲我咋呼道。
“卞新生!关你什么事?你给我进来!”杨队站在门口指着卞新生怒道。
卞新生横了我一眼,悻悻地向队部走去。嘿,有你好受的啦!我心道,这事中队还没调查清楚,你就给捅大队去了,杨队能不上火吗?就这脑子还积委会成员呢,这不是鸡巴长在鼻子上专戳杨队的眼睛嘛!我预计,这小子这次麻烦大了。
“呵呵,胡四,你不用害怕。你说,刚才是怎么回事儿?”刘大队笑眯眯地问道。
“刘大队,刚才我在车间里打扫卫生,卞新生说我拿棍子要放火……”
“你倒是挺会说呢……你不要老是拿手电筒照别人,我只问你一句:谁先打人的?”
“卞新生!”
刘大队转身就走:茅房里的臭石头,日那娘!这声“日那娘”我听出来了,乖乖,敢情刘大队跟卞新生是一个口音呐!明白了……唉,挨吧。我陀螺一般转过了身子,刘大队一脚踹开了大队部的门:“拿一付捧子出来!”
呵呵,这么快啊……早戴上早利索,反正这也是早晚的事儿。刘大队拿着一付锈迹斑斑的捧子,倒头冲中队办公室吆喝道:杨队,杨队!你出来一下!杨队好象是跟谁生了很大的气,绷着脸推门出来:“刘大,找我吗?”
“找你!”刘大队转身向我走来,“你们中队没有戒具了吗?没有的话大队里有的是!”
杨队一言不发地拿过刘大队手上的捧子,提溜着我的衣领把我拎起来,三两下给我上了戒具:“刘大队,交给我吧,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杨队,你以前的那些杀威都哪儿去了?象胡四这种反改造分子应该严厉惩处!”
“胡四,你给我到墙根面壁去!一会儿我收拾你!”杨队一甩手返回队部。
我站在对面的墙角,脸对着墙壁心里不由得一阵翻腾,看来这件事情是躲不过去了……冲天猛力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大声喘了一口粗气,爷们儿豁出去了!大不了上严管!爷们儿正想去散散心呐,这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