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蛆-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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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启祥武松打虎一样地抡着碾盘般的拳头,边招呼着寒露的脑袋边说:“这小子不想活了,连政府队长都敢打!”
“真给我们组丢脸!”小迪脸上的刀疤一下子就变成了蚰蜒那样的颜色,一把提溜起寒露,扑哧一拳打了个满脸开花!还没等寒露倒下,小迪另一拳又上去了:“操你妈的!怎么刚才你说打倒政府?!你这个反革命份子!”接着又是一脚。我还没看清寒露是怎么滚下楼梯的,人群就嗡地一下冲下楼去。走廊上留下寒露的两颗门牙,不知被谁踩了几下,在地下滴溜溜的打转儿。此刻我的脑子转得飞快,疾步窜回了监舍。监舍里,郑队还在摸着脑瓜嘟囔:“人呢?刚才这是怎么了?”
“郑队,不好啦!”我扑上去拉着郑队越发地往里退,“郑队,刚才寒露拿棍子要向你行凶,被董启祥拉住了。在走廊上他还高呼口号'打倒政府',大家都听见了!郑队,象这种反改造分子应不应该砸他严管?郑队,我来保护你……”
“滚蛋!你们这帮人渣!”郑队一把甩开我拉住他是手,一指门口,“赶快出去,把董启祥给我拖回来!渣滓!”
我还要罗嗦,董启祥满手是血的跑回来了:“报告队长!寒露高呼反动口号……”
“好了,好了,”郑队疲惫地挥了挥手,“你就饶了我吧……我要走了,回头你跟林队说说,今晚关胡四的小号。”说完,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去。
董启祥嘿嘿笑了两声,心情似乎还沉浸在打人的快感中:“他妈的,跟我玩儿?他还嫩了点!”转过身来拍拍我的肩膀,大声说,“老四,放心的走吧!我都给你安排好了……寒露这个吊操的再敢叨叨我他妈还收拾他!”
“祥哥,迪哥那面请你替我说声谢谢!”
“没事儿,是寒大傻*逼他自己找的,你不欠谁的人情。”
说着话,林队赶羊一样地赶着我们组里的人回来了。
董启祥上前把郑队交代的事情说了一遍,林队一言不发,看了看我扭头走了。
要去小号了,我的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小号多好啊,一个人多清净啊!加刑?加吧加吧,不信这点逼事儿还能搬了我的脑袋去?只要留我一口气,我就不担心我出不去……想到这里,脑海里又浮现出老母亲佝偻的身影昏黄的眼睛……我蓦然一阵心酸,慢慢踱到窗前,抬头眺望着满天星斗,心头不禁沉重起来。此刻,老羊肉的歌声犹如来自天上,乘着轻风忽忽悠悠钻进了我的耳膜:
半夜三更悄悄的起床
来到了窗前我了望着家乡
眼泪在腮边滚滚的流淌
我脸上映满了暗淡的月光
我从家中来到了牢房
劳改队的生活是又苦又长
有多少痛苦悲伤陪伴我
何时我才能重归故乡
天空的雄鹰展翅飞翔
飞到了青岛我可爱的家乡
向这座城市亲切的问候
祝福我爹娘身体健康
回过头来的时候,我已泪流满面。宫小雷从后面用力搂了搂我:“四哥,别难过!你今天走,可能我明天也去了……”
“你知道关我进去是什么意思吗?”我把眼泪挤了回去,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让我进去就是怕咱俩继续串供呢……听我的,你老实在这里呆着!咱们以前定的口子还算数,千万咬住牙!打人咱打过,其他的吊毛没有。”
宫小雷推开我,猛力一甩脑袋,大声喊道:“吊毛没有!我操寒露他奶奶!”
“咋呼什么?!”林队站在门口大喝一声,“还反了你了不成!你们两个赶紧收拾铺盖,胡四小号!宫小雷严管队!”
嘿嘿,这厮运气比我还差!严管的伺候。宫小雷好象是吓傻了,迷瞪着双眼问:“林队,我上严管队?”
你以为你上哪?住高级宾馆去?赶快收拾!林队提着电棍当头就给了宫小雷一家伙,宫小雷“哎哟”一声,鼠窜般跳上大铺收拾起了铺盖。我的铺盖瘦猴早就给我捆绑好了,见林队催促,瘦猴抱着铺盖颠过来:“林队,我去送送胡四?”
林队看了看瘦猴:“用得着你送?早晚我收拾你,把铺盖打开。”
董启祥过来拉了林队一下:“林队,是这样……胡四的铺盖我已经给他检查过了,里面没有什么违禁物品。”
“那好,你给我看着宫小雷。我一会上来提他走,”林队转过身来推了我一把,“胡四,抱着铺盖,走!”
我的心里很塌实,你送我走肯定跟小号里的队长打了招呼,杀威棒我就免了吧先……嘿嘿,俺胡四到处都有贵人相帮啊。我抱起铺盖回头盯着宫小雷看了一阵,眼睛里放着这样的信息:兄弟,坚持!严管队也有亮丽的天空。跟在林队后面,不几步来到了楼下,林队站住了:“胡四,我还是那句话,狼走遍天下吃肉狗走遍天下吃屎!到哪儿也要靠你自己……暂时我就帮不上你什么忙了,等你出来以后再说吧。寒露这把让董启祥他们'造'的不轻啊……这阵子在医务里正发着疯呢……再就是,我估摸着你很有可能会加几年刑。”
“我知道了。林队,您对我的照顾我牢记在心,你家我嫂子的事儿……”
“胡四啊,难得你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我的事儿,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昨天我跟国庆联系过了。你的事儿我没敢告诉你大哥,谁敢肯定你到底是咋回事儿呢?”林队边走边说,“胡校长已经答应我了……嘿嘿,你大哥好酒量啊。”
穿过空无一人的操场,又拐过了两个宽大的厂房,我跟着林队走到了一处黑洞洞的大门口。
林队停住了脚步,把我从身后拽到前面:“快走!你这个混蛋!高队长,给你送人来啦!”
大门“哗啦”一声打开了,一个歪戴着警帽,满脸胡子茬的队长朝我大吼一声:“他妈的给老子蹲下!林队,进来喝两盅儿?呃……这东北烧刀子真他妈冲!”
我慌忙蹲在门口,偷偷嗅着从大门里飘出来的酒香,心里一阵发慌:就是因为这个我才跟寒露结下的梁子……
林队趴在胡子队长的耳边嘿嘿笑了两声:“老林我不好喝东北酒,忒辣!这样吧,改天去我家咱们喝二锅头怎么样?”
胡子队长满脸不高兴:“就你家的酒好喝呀?不喝拉倒!行了,呃……这个吊操的就叫胡四吧?你他妈给我滚进来!”
我怎么听着这声音不太友好呢?回头来找林队,林队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战战兢兢地抱着铺盖进了值班室,还没来得及蹲下,脸上先觉得一麻!
我知道那是一个电力不太足的电棍在吻我的脸。
“高队,我知道我错了。”我连忙躲闪。要知道电力不足的电棍戳在脸上,虽然不如充足电的感受强烈,但那种难受的滋味正如毒蛇的牙齿死命的咬住你一样,似麻似疼……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叫你再欺负人!叫你再欺负人!”高队的面目扭曲着,用手猛力扳着我的脑袋,把我死死地抵在墙角,低声吼道,“小逼崽子,给我把嘴张开!”
我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没来得及反应,电棍直接就捅了进去!我觉得满口的牙齿刹那间全部掉干净了,我用力的摇晃着脑袋想要避开,而毒蛇一样的电棍紧紧地咬住了我的舌头,拼命往里放送毒液……此时,我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休克,牙齿不由自主地咬住了毒蛇的头部。我觉得,电棍在我的嘴里肯定“哧哧”地冒着火花,而我的唾液包住了它。我拼命挣扎,越挣扎蛇头钻得越往里,好象已经到达了喉咙深处!巨大的窒息感顷刻笼罩了我,悲愤、屈辱、无奈、绝望……种种复杂的感觉一下子涌上了心头,我猛地摔开了脑袋,一头撞向了桌角!顿时血流如注,鲜血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当中,听到高队高声骂道:操你妈的,还敢跟我玩二八毛!值班的!来人!恍惚中看见一只穿着劳改鞋的脚抡在了我的头上,我抱紧脑袋蜷缩成了一团……身上也不知挨了多少脚,我没有睁开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再跟任何人结仇了……此刻,我的脑子出奇的清醒。在这里我只是一只可怜的苍蝇,命运完全掌握在苍蝇拍的下面,报仇与结仇在这里是一件荒唐透顶的事情……偷生吧偷生吧……练习无影脚的大侠收住招势的时候,我已经被练得成了一滩鼻涕。
“去,拿绷带给他把头包扎一下!”高队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来,这在我听来仿佛来自五彩的云端……我得谢谢你——我的亲爹,你还没忘了给我疗伤,你就是我的亲爹。
“胡四,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高队点上一棵烟,抽了几口递给我,“你的材料我都看见了,下手有你们那么狠的吗?鞭子抽!踩肚子!钻马桶!你们还是人吗?”
我已无力辩驳了……寒露啊寒露,你是一个蛇蝎心肠的人!哥们儿是那么整治的你吗?你这是往死里玩我啊……我忽然又原谅起高队来……现在,我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包扎完了脑袋,我坐在地下抽着高队给我的烟,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在他的手下少受点折磨。我得先装点儿可怜相!不是说人人都同情弱者嘛,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难道在监狱里还行不通了吗?我作出李鸿章在洋鬼子面前摇尾乞怜的样子,可怜巴巴地开了口:“高队,我自己做错了事情我自己承担。可我身上有病啊……我打小就患先天性心脏病,还有气管炎,肺气肿什么的……”
“你他妈的会有心脏病?”高队对站在旁边的无影脚大侠说,“照他心脏部位再来一脚!”
大侠嘿嘿笑了两声:“高队真能开玩笑,打死人你偿命啊?”
高队也笑了:“就你聪明?俺老高是个膘子?”
大侠过来拉了拉我:“杂种,今天就饶了你!再他妈的惹事儿我药瓶子弄死你!”
药瓶子?这位大侠不正是董启祥说过的那位好朋友?我抬起头看了看他,嚯!原来这位哥哥长得象个《西游记》里混山洞的妖喽罗!我的脑袋急速地转了两圈,看来这位哥哥不认识我,我可不能在队长面前暴露身份!以后还得靠药哥照顾呢。
“大哥,你放心……”
“监狱里不许称兄道弟!”药哥又火了,“还他妈大哥,我是你大爷!”
我不再说话了……高队用脚踢了踢我的铺盖,对药瓶子说:“帮他拿着被褥,去三号!顺便告诉孟广义,让他少他妈的唱戏!声音再那么象野狼叫唤,我送他去严管队!”
哆哆嗦嗦地跟着药瓶子走在空空荡荡的走廊上,我很纳闷,怎么也不见有个号门?踢踏的脚步声在幽深的走廊里显得是如此的寂寞与孤单……走到走廊头上的时候,药瓶子掏出了钥匙在开一个厚实的铁门。哦,原来机关在这里!这才是真正的小号呐……趁他开门的间隙,我凑上去说:“药哥,我是董启祥的朋友。”
药瓶子停住了手倒头看了看我,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简单把认识的经过说了一遍,药瓶子笑了:“好嘛,龙祥真他妈附庸风雅!你哪区的?”
“河西的,药哥。”
“我说呐!龙祥跟你一个区住着呐!”
“祥哥不是南市的吗?”
“刚搬河西不长时间……不说啦,以后有事儿言语一声。我抽空去入监队看看龙祥,别他妈骗我啊……”
“情好吧药哥,我是个老实人。”
“哗啦”——小号铁门打开了。一股腥臊霉烂之气扑面而来。
“瓶子哥,又来新朋友啦?”一个尖尖的象女人的声音,不知从哪里阴森森地冒了出来。
药瓶子从后面推着我,边开三号的门边说:“孟姐,来了一个小白脸!有机会'鼓'他一'火'啊……哈哈,臭逼*养的,刚才老高说了,你要是再胡咧咧着唱戏,他要'鼓'你的腚眼儿啊。”
“嘿嘿,孟姐腚眼儿又痒痒了,巴不得让老高操他呐!”旁边门下面的窗口伸出一个海蛰皮一样的脑袋,“嘿!还他妈小白脸呢,整个一国民党俘虏!头上还戴着个避孕套呐。”
这话我听得稀里糊涂……你爹头上才戴避孕套呢。我低头朝他咧了咧嘴:“大哥,不是避孕套是个钢盔……”
“哈哈,这小子还挺逗的呐!”海蛰皮朝我勾了勾手,“过来,让哥哥亲一个。”
我吓出了一身冷汗,乖乖,这里怎么住了一群性变态呀?
我刚要跟他对付两句,对门被称做孟姐的也伸出了尖尖的脑袋:“弟弟,过来呀!姐姐跟你来来……”
药瓶子一口浓痰吐在了他牙签般尖细的脑袋上:“别恶心人了!人家童男子稀得'鼓'你的臭腚眼儿?玩儿去吧你!”
不等孟姐回话,海蛰皮嘿嘿笑了两声:“老孟啊,又受打击了不是?也就是我还能照顾照顾你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