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未见春又深+入云深处亦沾衣-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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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论贞洁数不到我了”。
但那又怎样?
我拧眉回头看着拓跋锋,他假装没有看到我的厌憎,轻飘飘地道:“饿了,我们吃饭吧。”
新兴的规矩,简单的肉饭酒之外,另给我几款精致的小菜。只是我晚上不吃饭,象鬼一样坐在桌边发呆而已。拓跋锋却不浪费,我所不吃的东西,他亦会一一吃完,这种节俭的习惯,我倒赞成。
吃完饭的节目,照例是沐浴。慕容黑云指挥卫士搬进水来,这些人低着头从来不看我一眼。我开始有点想知道,容甯受了什么处分?
以前拓跋锋洗澡,我还可以出门逛逛,最近被禁足于此,无处回避。
显然,他并不介意,还很愿意。
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心病不轻?根本与常人有异?
我还是坐到桌前练我的字。
练字,可以明心性,定神思,散忧虑。
“小樨,帮我拿衣服!”拓跋锋坐在浴桶里吩咐道。
我放下笔,拿衣服给他,再坐回去。
前几天我没理他,后果是他就什么都不穿在房间里走。
拓跋锋擦干自己,踱到镜台前扣扣子,猝然回顾我道:
“你说,是我好看,还是宇文鸿好看?”
噗——我一口茶直喷出来,我怎么能想得到,现在,这个人连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你一直不说话,我还以为你聋了?”拓跋锋得意地看着我。
我拈起手边练字的白纸,擦擦嘴,不理他。
拓跋锋走到桌边拿起我的书法,一张张地看,还要读出来:“满城落花马难行……”
“自从小樨高台坠下,拓跋锋的人马果然为你迟滞难行。”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神情未尝不可以算是……脉脉深情。
洗完澡的节目,便是这样调戏我。
能打仗、能解诗、能落笔、能调情,海其腾君一专多能,令人叹为观止。
见我没反应,他又俯下身,握着笔,在我面前的纸上写:与子成悦
约为婚姻
左下字迹端正署上“拓跋锋”三字,浑不似他处分军情文书时鬼画符似的落款。我瞥了他一眼,按住他执笔的手,他侧头看我,没有动。
我亦控着他手,临空批道:
金伐木命
合则两伤
拓跋锋忽然恼了,一把将纸揉了,完全不是雍容端穆的常态,把我扯到胸前重重亲吻,还一脚把绊在我们之间的凳子给踹了出去。
调戏之后的节目,我一般不会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啊,终于忍不住了~~我是说这一章是为了爱我的亲忍不住更的,不好看我吞了它^…^
修过bug了,要多久才会显示啊,真是想不通~
第13章 华封之祝(上)
阳光晒到我脸上,很热,却醒不过来。至少,我现在再也不用侍奉陛下上朝了。我想睡到几时,便几时,我想怎样,便怎样。
慕容黑云在地板上走得太响了,我抽出枕头就飞过去。就在这一瞬间,我忽然了悟到纪晴明要我命的理由,他从没飞过我枕头,这恨一定积得更深。
“刚醒就发这么大脾气!”一个懒懒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我吓了一跳,睁开眼,拓跋锋竟还没起身,安然躺在床内。我的头发散落在他颈间,一只手还压在他胸口。
我仿佛曾祈祷过这种情况,但,不是这个人。
“如果很累就再睡一会,是……太累了吗?”他握住我的手,笑得无比令人厌憎。
我抽回手,坐起来,清醒一下,捡衣服穿上,忍着万般头痛去屏风后洗漱。
一个教训:及时起身,虽然痛苦,却能减少很多麻烦。
然而洗漱完,到妆台前梳头时,我惊讶地发现自己脸色真不能算差,难道海其腾君这剂虎狼之药,还有大补之效?
不一会,拓跋锋也起来了,桌上已放好他的早餐和我的早餐。
我撑着头坐到桌边,拿起筷子,毫无胃口。
“不舒服?”拓跋锋诧异地看着我,他习惯性地伸手摸我的额头,又放下心来似的笑道:“好好吃饭,吃完了,带你出去看热闹。”
今时今日,再听到“看热闹”这三个字,我心里真是倒海翻江,五味杂陈。
回想当时在云间大营,我足足忍耐了一个月后才听得他说出去散心,那一刻,我是多么喜不自胜!这欢喜是那样强烈,以至于现在想起来我都无法忍受。
幽州、卢州,乃至并州,只要他想要,就是他的,我能逃到哪里去呢?
他已经赢了,还要如此以眼还眼,针锋相对干甚么?
拓跋锋,赶人不要赶上,做事不要做绝!
我握紧筷子,指甲掐进掌心,几乎连表面的平静都无法维持。这种气到发抖的感觉,我已经很久不曾体会到了。
“不想去么?”他夹了一块蒸酥放在我碗里,顺势用筷子抬起我的脸,想看我的反应。
我横扫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吃饭。
去,必须的。
拓跋锋,从今天起,我和你再来一局,就让你车马炮,你若再输了,看你可还有脸活着!
吃完这顿食不知味的早餐,果然气氛更有些不同。拓跋锋虽是穿便服,却比平常那件要精致许多,连侍卫随从也焕然一新,简直是要做亲的样子嘛。
不一会,很少见地由慕容黑云捧来一叠文书给拓跋锋批,我正要走开,他一把按住我,笑道:“你亦为我在此处添一句好言语。”
我低头一看,原来不是公务,只是一卷写经,他手指在经卷后的一行字下掐了一道痕给我看,那行字是:某年月日大魏皇帝拓跋炎造八万四千卷宝箧印陀罗尼经,广行颁施。永葆长兄襄亲王海其腾君锋,日月无咎,春秋康豫。
字后落着大魏国印,是拓跋炎的御笔。
哦,我想起来了,今天是五月二十九日,他生辰。
魏国民风好勇斗狠,残忍嗜杀,却因为地处西北传经之路,受过往佛子影响,比我大汉更笃信佛教。因而在生辰祈愿之时,有此刻经布众之风尚。
襄亲王?这是灭汉有功,又晋一级了,难怪今天这么……轻浮。
就连这样的人,过生日,终究也还是高兴的。
什么好言语?不善谀词,谢恩折倒可代拟一份。我略不思索提笔便在拓跋炎的御笔后,退一行降两格用他的笔迹写道:愚兄臣锋谢陛下,超拔地狱,妙赐莲华。
拓跋锋拿过去,又是照旧念出声来。念得“超拔地狱”四字,竟然笑不可抑,道:“甚好甚妙!”念完了,又俯身在我耳边道:“我喜欢你讽刺我,更喜欢看你写我的名字!”
这容易,替你写墓志就两全了。我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把经卷撂给慕容黑云,道:“教他们去刻吧。随后备马。”
作者有话要说:
拓跋府君的生日,和杀手小白是同一天。小白在生日那天杀了阳台上的小四,希望陀罗尼经也拔救一下这只阿喵
第14章 华封之祝(下)
十几日没有下过楼,走到街上,被初夏的阳光一晒,我竟生出一种恍然隔世之感。
小小的卢阳城,风物依旧,榴花正红,大街上却荡然没有行人。拓跋锋的亲卫队,已齐齐整整排在驿馆门口,远处哨岗间的士兵凛然不动。我忽然想起丁令威的故事,他修成仙术,化鹤归家,停于城楼的华表柱上,见城中物是人非,不由感慨万千,遂吟诗一首云: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昨人民非,胡不学仙冢累累。
我去家不过数年,但亦已是“城郭如昨人民非”了。
“小樨,”拓跋锋站在台阶上,望我笑道:“今天我可以带你。”
不必了。
我随意选了匹黑马,一跃而上,那马仿佛毫无感觉,缰绳却已落入了我的手中。武功我是真没有,但骑马这种事,一旦会了,就永远也不会忘。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拓跋锋,哦,这角度我很喜欢。
拓跋锋挑挑眉,没说什么,索寞地上了自己的马。我同情地看了他的掣电一眼,比胖子更讨厌的骑手,是分量时而轻时而重的人,一定很吃不消啊。
我正想抖一抖缰绳,想谦虚点落后两步,谁料到,拓跋锋忽然抿嘴笑了一下,啪的一鞭落过来,使我的马惊窜而出,如箭一般射向前方。
这混蛋!想看笑话也不怕出人命!
我有点犹豫,但最终还是没有勒缰绳,由着小黑飞奔。一种违禁的快乐,让我不愿意停止这无聊的游戏。
记得……也是一年的初夏,我在舅舅家喝醉了,从幽州城里驰马回家,一路上什么事都没有。可爹爹还是翻了脸,说我跋扈佻达,蔑视王法。当夜就把我关在波柳堂思过,说是把礼记、法典读透了再放出来。谁知第二天临时边关上有事,忘了放我竟去了。等得他秋天回来,波柳堂的屋顶都给我们卸了一半下来了——从前,其实是哥哥最宠我。
那次以后,爹爹就把波柳堂的机关都告诉我们了;那次以后,爹爹也就不关我们禁闭了;那次以后,又过了多久,聘林府邸就不再有爹爹、哥哥与我了呢……
不要再去想了,失去了就是没了,完了,再也追不回的了。
我策马狂奔,冷寂的街景渐渐改换,原本空空荡荡的道旁稀稀拉拉地出现了一些小摊与商户,原来大路已快到城门口了,离拓跋锋的临时驻地已远,关防不再森严。即使此地已非汉家之地,但未曾撤出的百姓和从幽州迁移来的难民也还是要过日子吃饭,抛头露面地行走。
我正想勒住马缰慢下来,以免伤了行人,不料刚动念头,一个孩子被谁推了似的猛然跌扑进大道,离我的马蹄不过一箭之遥。
我大惊失色,电光火石之间只能一提缰绳,奋力凌空跃过他头顶,这才勒住马,又兜回去,让马挡在那孩子前面,以免拓跋锋那队人马来得太快,还是死于非命。我滚下了马,手抖得不行,心里却闪现一个可笑的念头:“爹爹要还活着,我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要紧么?”我拎起那孩子的胳膊,拖他回路边。原当他吓傻了,却没料到那脏孩子竟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把手掌伸到我面前,那小巴掌上血淋漓地写着四个狗爬般的字:“叛国当死。”
我又惊又怒,一时想不出话来说。
“小樨,没事吧……”拓跋锋果然瞬息便至,我回头见他的脸色竟也不好,他的队伍散成一个圈,不露声色地我们围在当中,街道两边的百姓早就识相的避得一个都不见。我瞥了眼那孩子,果然胆子没有口气大,竟忍不住往后瑟缩了一下。
我扔下那小东西,缓缓走到拓跋锋身边,一扶马鞍跃坐到他身后。
拓跋锋不置一词,却很自然地别转马头回到大道上。我犹豫了一下,慢慢把头靠在他背上。
快走快走,别让我再看到这些人,想到这些事。
作者有话要说:
走高端洋气路线,注重细节与闲笔。希望亲们支持,如钱镠信中所言,陌上花开,缓缓观也:)
第15章 春台之宴
天授十九年五月二十九日,北魏皇帝拓跋炎赐海其腾君千秋筵席兼犒赏三军,以军师慕容飒为总管,置酒设宴于幽州城外奉天殿,将军以上皆与座列席。
奉天殿为大汉郊祭之地,建筑气势宏大,有一殿四台。今日为海其腾君暖寿,慕容飒很在行地选择了春台设宴,并布置典礼歌舞,一时钟鼓笙箫响遏行云。而海其腾君却至午后尚不见踪影,当然,于这种热闹事,他一贯迟到早退。
容甯的座位与慕容飒左右相对,紧挨主位下侧。拓跋锋尚未来,元濬又回甘州去了。论爵位军衔无人能僭越雪城主,然而,开席走过场面之后,他就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一言不发。北魏武将本不懂欣赏汉家舞乐,又见容甯不似往日平易豪爽,大家不由都拘谨起来,不少人心里嘀咕,还不如在自家营帐中,三杯烈酒两块羊肉,来得痛快。
终于慕容飒看不过眼,把酒杯一放,道:“若是没兴致,不如就回去歇着吧。”
容甯“哦”了一声,淡然道:“我是有些中了暑气,但还是等郎主来了再走。”
自从容甯在波柳堂脱困后,慕容飒就觉得有点拿捏不住他似的,看来挫折果然能教人成熟得快些,慕容飒脸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你若是对那平原王家的小狐狸余情未了,最好现在就走。”慕容飒声音不大,在歌舞喧嚣之中,却刚够容甯听得清楚。
容甯淡然扫了他一眼道:“我看你人前人后都不妨少开点玩笑。听过‘一言丧邦’没有?”
慕容飒丹凤眼一眯,意味深长地笑道:“自从令表姨恢复神智,我已几乎不敢同你们说话。”
容甯正要反唇相讥,拓跋锋却已经到了,众战将依次起立,恭贺海其腾君生辰。
“王家的狐狸”混在拓跋锋的侍从队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