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未见春又深+入云深处亦沾衣-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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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甯知道她狡狯,便耐着性子不吭声,等她说下去。
“但无论是哪里的老夫人们,若有机会棒打鸳鸯的话,也一定是不会手软的。”她瞅着容甯笑了笑:“听说柏曼硕的妹妹准备嫁人了,你就是个人选。”
容甯“哦”了一声,淡然道:“我不喜欢那丫头。”
“那丫头也不喜欢你。”狐狸上下打量了容甯好几眼,摇头叹道:“一表人才的雪城主,前途无量的勤郡王,为何至今不娶?难道此地少女的眼睛都瞎了不成?”
“你可是想让我娶谁?别的罢了,只这件事,恕难从命。”容甯想起拓跋炎亦有意让他尚公主,心里不禁愈加烦躁。
“真是小孩子。你擦亮眼睛看一看,这满场的亲贵大臣,有谁是娶了自己心上人为妻的?”狐狸不屑地一撇嘴,话还没说完,容甯冷冷插道:“海其腾君。”
狐狸静了静,半晌方道:“不敢当。……他早先与你姐姐不也一样落了空?”
容甯脸色一变,不由厉声道:“这话,是谁对你说的?”
“此事,暂且不提。”狐狸摇了摇扇子,淡然笑道:“曼硕想把心爱的妹妹曼音嫁你,晚上必然安排下了温柔陷阱。但她既另有所欢,自不是你的良配,何况你也不想娶她,可是?”
容甯皱着眉,等她说下去。
“早上,你所见的渤海高夷简,亦是个务必要娶所爱的痴人。我原本惜才,愿意写几个字把他荐给萧桁,混个衣冠出身,谁知他竟峻拒。这高夷简只要曼硕的一个女奴,汉人女子,据说很美。为了此人,他数年间积累有万金,意在赎取。哪知曼硕这厮,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毁弃成约,不肯交易,甚而不讲道义差点杀了高夷简。我想这也未免欺人太甚。若是晚宴之上,你能找机会向曼硕要得此女,那么目空一切的高夷简,必将感恩戴德国士报之。而曼硕碍于脸面,亦不会再要你娶他的妹妹。这岂不是一举数得么?”
容甯凝神,想了想,又道:“我要高夷简做什么?何况,曼硕既然毁约,想必甚是宠爱此女,我又何必夺人所爱?”
“前途不可限量的勤郡王,怎会不需要刘存周、慕容飒一样的谋臣呢?何况,你不先发制人,堵住曼硕的嘴,届时不要说老婆,只怕儿子都给你备好了呢。”狐狸盯着容甯,嘲讽地笑道。
容甯不响,不置可否。
狐狸咬了咬嘴唇,还待说些什么,这时丹朱忽然过来禀告:“王爷请王妃去一下。”
狐狸瞟了她一眼,慵懒地道:“什么事?”
丹朱低眉道:“世惠小郎主从封地来,特向王妃请安。”
作者有话要说:
蝴蝶的儿子分别叫:世域、世兼、世惠。
第62章 稚子之辜(上)
世子向庶母请安,历朝历代都无非是虚应故事。不过见面礼总还是得预备,故而,在狐狸等赤罗去取礼物的功夫,倒是容甯先到了观赛台。
和柏家的几位宗主头领寒暄完之后,容甯一眼就看见拓跋世惠穿着赭红色的骑射服,为几个伴当簇拥着,乖乖侍立在拓跋锋身侧。小孩子随元氏在封地住了几年,早已不认得容甯了。此刻,拓跋锋倒拿出严父的口气道:“世惠见过勤郡王。”
拓跋世惠分明听见吩咐,却只是瞪着大眼睛瞥了容甯一眼,那目空一切的样子,倒有几分象他母亲。容甯也不在意里,只笑道:“世惠比小时结实了许多。”
拓跋锋皱眉扫了眼小儿子,尚未说话,那边狐狸却已施施然走来,身后丹朱奉着礼物,赤罗远远落后,手里拿着她脱下的披风。
她来了,拓跋锋不由便缓和了神情。容甯回朝已有旬日,早已听闻因元好儿跋扈嫉妒不安于室,海其腾君近来大有离异之心。如今瞧他的态度,若两人当真就此仳离,世惠小儿来日或者将由王樨抚养也未可知。正这么想着,小孩子看见父亲神态有所不同,忽然怒容满面,他嘴里呼啸一声,伴当手臂上停着的一只鹰便应声飞起,直往狐狸面上扑去。
这腋下生变,在座之人皆猝不及防。容甯离狐狸甚远,难以驰救。只听得拓跋锋厉声喝道:“世惠,不可!”四周侍卫投鼠忌器,哪里敢射箭。便这么一踌躇的功夫,那鹰便已飞到了狐狸面前。
在场之人,瞬息之间都预备好了目睹一场惨剧:庶母失色惨叫,血流披面,之后,便是海其腾君雷霆之怒,殃及幼子。
眼前黑物袭来,容甯看见狐狸先是诧异地眯起眼,继而默然。大祸临头,她倒总是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范。就在那鹰伸爪欲扑之际,狐狸优雅地一侧首,目光贯注于自己伸展的手臂之上。那鹰素日受训,早熟识了这等动作,竟不由自主随着她的视线,敛翅降于她的右臂上,因为冲势太猛,还扑扇两下翅膀才站正。便在此时,身后赤罗赶到,一把将那只鹰裹于披风之中。一场祸事,电光火石之间便消弭于无形。
狐狸若无其事走到拓跋锋面前,冷清的脸上毫无表情,甚而连骄矜之色都无,容甯顿时想起绘桐馆阁楼里堆置的那些奇巧杂物,不由暗自叹息:这狐狸擎苍牵黄祸害云间山之时,显然世惠这小字尚未出生呢。
拓跋锋却已然是满脸寒霜,又见狐狸右袖毕竟为鹰爪抓破,隐隐可见手臂上有血痕,转脸对着小孩子就是一声断喝:“拓跋世惠!”
尚不等他发作,狐狸作出刚看见小孩子的样子,面上露出甜蜜的微笑:“原来这就是世惠小世子,丹朱——”
丹朱跟着狐狸日久,也有几分机变了,她弯腰将四色礼物呈到世惠面前。小孩子自知闯了祸,眼见父亲脸色大变,妖妃却毫发无损,早已没了方寸,只是愣在那里。惟独他的伴当,虽是元氏旧人,毕竟年长有见识,一齐跪于地下低首请罪。
“身在外,未曾备得好物,侍从等何必如此大礼。”狐狸故意将伴当们的谢罪之意曲解为谢恩之礼,丹朱领会她意,将礼物往世惠的侍从长尓蹇面前一放,便退回狐狸身后。
拓跋锋辞色稍缓,却不欲轻轻揭过此事,他淡然看了世惠一眼,却对着尓蹇道:“世惠年幼无状,侍从当有监护劝谏之责。今日之事,尔等纵容失察,罪无可恕。尓蹇即于座前领罪,他人自去总管处领罚。”
此言一出,尓蹇面如土色,拔出随身匕首便欲自裁。狐狸咳嗽了一声,笑道:“我听闻‘野鸟入怀,烹之大吉’,抓到一只鸟,吃了便是,何必搜根剔齿,追究旁人?何况今日柏氏宴赛,嘉会难逢,王爷不要太苛了。”
此刻柏曼硕也回过神来,帮腔道:“向来只是听闻襄亲王新娶的王妃才色过人,今日一见这从容大度之态,亦是世内罕有。”
拓跋锋冷笑一声,扫了一眼赤罗道:“既然王妃开口,人就罢了。”赤罗从披风中抓出那金眼碧睛的扁毛畜生,那鹰骤然见得光明,扑扇着想飞,但在赤罗手里,哪里挣扎得开。
世惠看着自家养的雏鹰就要毙命,不由惶急,他上前一步,却终究不敢抓拓跋锋的衣袖,只是连声道:“阿爹,我再不敢了,饶了它吧。”
拓跋锋不为所动,狐狸看了看那只鹰,倒有点爱惜的样子,她扭头向小孩子笑道:“世惠小世子,初次见面,应当考考你的学问,若你答得出时,我就饶了它,如何?”
小孩子此刻欲救爱宠,白着小脸看着狐狸,只得道:“好。”
狐狸点点头,立刻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可怜这拓跋世惠,年方八岁,常年为元氏骄纵,何曾好好读书,哪里能知道这话?他也老实透了,最后望了一眼爱宠,道:“我不知道。”头一垂眼泪就下来了。
狐狸笑道:“那就等你知道了,再回答。”说着挥挥手,让赤罗拿着鹰退下了。小孩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狐狸,又看自己父亲。尔蹇赶紧向狐狸弯腰行礼,顺势拉着小孩子退到后面去。
一场风波,到此为止。拓跋锋剜了她一眼,抿唇不语。座中众人亦纷纷活跃起来,恢复了觥筹交错的场面。
既然彼此的下马威都施过了,再呆下去,难道还等柏季回来乱献殷勤吗?狐狸对着拓跋锋咕哝了几句,连席也不坐,便获准告退了。临走时,她特意回头对容甯使了个眼色——高夷简的心上人,务必给我弄到手。
容甯无可奈何地点了下头,这狐狸,不知为何,总是令人难以拒绝。
第63章 稚子之辜(下)
天蓝似冰,我骑着马,架着鹰,穿着薄薄的新衣,好不神气地走在练兵场道上。
薛校尉督着士兵过陷坑道,故意骑马从我身侧挤过去,回头笑道:“大小姐今天又逃学。手心已经不痛了么?”
两旁跑得气喘吁吁的士兵们忽然精神抖擞,齐声叫道:“大小姐,又逃学,一记板子,两行泪。”
“你们才是,练操丙等,统统没饭吃!”我不屑地转过头,正巧看见一只兔子跑过。我赶紧一扬手臂,道:“锐雪,快去。”
鹰应声而起,盘旋向下俯冲过去,山道那边,哥哥提着兔子笑嘻嘻地走过来,锐雪也不看人,就往他身上扑,王侍泽又没穿甲胄呢!我大惊失色,耳边风声隆隆,嗓子里发不出一丝声音,连眼睛都闭不上,眼睁睁看着他胸前一片血光。
我猛然睁开眼睛,帐篷里的火盆烧得暖暖的,拓跋锋刚洗完澡衣服都不曾穿,正眯着眼俯看我。
“这样不冷么?”我长长吐了口气,撑着头坐起来,心依然跳得厉害。
拓跋锋微微一笑,一把将我按倒,他身上好热,却是没有什么酒气。“干嘛?”我不悦地皱起眉头,太重了啊。
“要你。”拓跋锋也不多废话,一边亲着我的耳朵,一手过来解衣服。
“不好,”我撑住他胸口,道:“没心情。”
“会有的。”他按着我的颈侧,不容分说地亲下来。我扭头反抗,拓跋锋却觉得很好玩,热吻似焰火一般落下。躲也不是,迎也不是,最后只能勾着他脖颈,凭他所为。
“哎呀,我跟你说,我手臂痛……”头是晕了,浑身发软,但我偏不投降。
“如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药都白吃了。”拓跋锋握着我下巴,不许我扭来扭去,却又当真拉起我右臂来看,烛光之下,我都觉得伤痕浅得看不见,拓跋锋还是持着我手,从伤痕一直亲到手腕。我把头埋在他胸口,闭上眼睛。在他炙热的身躯之下,连剑都能融化。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这诗形容男女之事,原来是这般贴切的……
“小樨的声音真好听。”粗砺的指腹反复摩挲着我的唇,我刚皱起眉头,缠绵的亲吻便又落下。一之为甚,再来更要吃不消了,我骤然睁眼,用指尖戳他胸口道:“可以了吧,我累了。”
拓跋锋替我理了理散落一枕的长发,又从额头上亲下来。怎么,今天听不懂啊。
“你都这把年纪了,这么做不合适。”我用双手撑开他。
“什么?”拓跋锋忍俊不禁,他一手便辖制住我双腕。
“没听说过?医书口诀云:‘血气方刚,不可连连。三十左右,要像数钱。四十在望,如进佛殿。’象你这样的,只能够‘初一、十五’,进殿上香而已呢。”我在枕上瞪着他,我此刻都没缓过气来,这老贼倒且是精神。
拓跋锋绝倒,另一手滑进我衣衫里,笑道:“不过是个小妖精,竟然妄称佛殿么?”
我自觉失言,不由脸都红了。拓跋锋却咬着我耳垂,不依不饶道:“凡是纸上谈兵一窍不通的,惟有多加练习才是。”
“你究竟是情不自禁,还是,只为了要个孩子?”我看着他满面生春,不由便冲口而出。
拓跋锋起身俯视我,良久又笑道:“你就是见不得我高兴吧?”
“知道阳羡书生么?”我望进他的眼眸中去,在他眼底,我可真是衣衫凌乱,妖娆不堪。
“谁?”他挑眉。
“一个妖人,能寄居鹅笼,能腹藏万物。若是他饿了,便吐出美酒佳肴,若是他累了,便吐出卧具行障,最了不起的是,他还能吐出美人相陪。”拓跋锋的睫毛又蹀躞如蝴蝶一般垂下,我便一口气说下去,“一日书生陪客人饮宴之后睡了,他的美人却也吐出个少年来自娱,而那少年腹中,其实又别藏有一个少女,这一出又一出的把客人都看呆了——其实有什么好惊讶的呢?其它或者做不到,唯独这种别有怀抱的法术,却是人人都会的。”
“与我何关?”他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冷了。
“无关最好。不然,这寓言未免也太毒了——说着我,也说着你了。”我淡淡一笑,拓跋锋却面若寒霜,气得手都抖。但毕竟行营不是王府,他无处可去,怔了须臾,捡过一个枕头,睡到脚后跟去了。
好,宁可分榻而别居,也不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