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未见春又深+入云深处亦沾衣-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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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怎么得罪你了?我怎么得罪你了?”从来不曾见我大发作,拓跋锋抚着自己下巴,骇笑道。
“没有。”遇到我,就是你的无妄之灾。
“快说了。”他叹了口气,把我拉进怀里,一手拨开我耳际头发,用唇亲我耳朵。
“那一宫的女人都喜欢你,其中尤以我表侄女为甚!而且,拓跋炎也知道,你自己也知道!”我一把撑开他,冷笑道:“你真当我醉了么?即便我喝得一瞑不视,都能察觉前来吊唁的人穿什么衣服行什么事,以及心里在说什么话!”
“唔,就这样?”拓跋锋忍笑不俊,“就这样,你就大发脾气,大作诛心之论么?”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我一头倒在他怀里,拽着他衣服,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为什么在错得那样惨重之后,我还会错得更厉害地去爱一个人呢?
“我就不能生气么?”他十指穿过我的头发,象在家里那次一样,替我理在一边。
“你还要生气多久?”我抬起眼睛望他。
仿佛有许多事发生在我们之间,仿佛有许多人隔绝在我们之间,只是这些事,这些人,不知为何我都不记得了。唯独他的眉眼、他的神情、他这个人,我认识了很久很久,恍若隔世,重又相逢。
拓跋锋笑道:“几度气绝,现在过了极限,反倒觉得好点了。”
“噢。”我心满意足地靠在他怀里,半晌又想起来道:“你这么容易生气,我要去西郊千佛洞为你解怨释结!”
“现在去?天晚了。”他道。
“骑马去,来得及。”我紧紧盯着他眼睛,快答应。
“明天去吧?”拓跋锋迟疑了一下。
“不成,有些事过了再回头,就没有意思了!”就好像你和我表侄女,是不是?
拓跋锋被我呛得都咳嗽了,我上下其手给他揉胸口,顺便把他方才欺负我的拧回来,他半是恼半是笑地捉住我手,道:“那就去。”
还不待我亲他,他又拧着我的脸,皱眉道:“我只怕佛也消不了你这冤孽……无法可想。”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你无情你无耻你无理取闹啊~
第54章 蕴山之铭(上)
过了午后,再赶往西郊千佛洞,确实勉强。
更何况秋阳骄骄,出了西城门,路上更是沙尘扑面,我信马由缰,勉强支持。拓跋锋虽然早就瞧破我累了,却始终含笑不语,只是与我并肩缓缓前行。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偶然回顾,赤罗骑着青骓紧随我们身后,脸上的疤痕都晒红了,神色倒不显疲倦;而殿后的居澜,虽然身姿笔挺各种隐忍,神情却要比赤罗凝重痛苦得多。
是啊,又是微服出游,又是我,不怎么吉利的巧合……
“你笑什么?”拓跋锋在逐渐西沉的太阳下,转头看着我。
“我在想,今天我们住哪里?”我望着逐渐寂寞的道路,叹了口气。
刚出城时,这西去的大路上尚有不少商旅行人,只是天色愈晚,他们不是快马加鞭赶去居延山下的茅店村舍,便是趁早歇住在城外的关阳镇上。
千佛洞在官道之西,出了关阳镇尚有十余里的山道。千佛洞外固然宫观林立,市面繁华,多有宗室休憩之地,但这一路去的山道却是荒凉得很。
“只能,住野地里了。”拓跋锋靠近我,忽闪着眼睛道:“今天居澜来得匆忙,行障衣物都不曾带着,也不知道晚上你会冷么,也不知道晚上狼会多么?”
“少来,”我笑道:“千佛洞天下闻名,那无数的信众,那无数的工匠,难道不用吃喝歇宿?这一路上虽然不多,只怕旅店还是有几家的。”
“女人太聪明,无趣了。”拓跋锋哼道。
“常识而已,也能算聪明?”我也哼了一声,扭头不睬他。这人一直以来都是和怎样愚笨的女人相处啊?
“既然有常识,那我问你,你带钱了没有?”拓跋锋笑得很无耻。
“我怎么会带……”我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上,何止没钱,因为嫌重,在车中把朝服佩饰都脱了。如今身上不过是一件家常的袍子,头发也编成辫子,簪环全无。除了中指上那枚月兔捣药的金戒指,或许还值几个钱。但那是爹为我刻造的,内侧有我名字,从来不曾去身。
瞬间我不由便有些惶急,拓跋锋身上比我更朴素,赤罗从来不踏出府门怎么会带钱?居澜,我回头望了他一眼,不敢问。
如此一来,今夜难道真的要住野地里?
一时之间我低头无语,兴致大减。拓跋锋却在旁边笑道:“好了,放心吧,娘子有兴为我礼佛,为夫自然也可以卖了丫鬟仆从的。”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没用的东西,还好意思说!毅衡表哥就从来没有付不出帐的时候。
这时,道旁的土堆旁露出一块破烂得不见颜色的布招牌来,再过去便瞧见土墙之内有一家极小旅店。
其实越小的店越不易赊账,我想着还不如再赶几步路去大旅店也罢了。
谁知拓跋锋竟这点盘算也没有,毫不在意地下了马,昂首直入那间四面漏风的茅店。真是服你了,我心中叹气,只得跟上。
里面也没有什么上座雅座,无非是两张桌子,四壁萧然,只一块毡子帘遮住内室与厨房。
拓跋锋捡了板凳齐全的那桌坐下,这时倒也不挑剔了。居澜、赤罗因为地方狭小,甚至都不敢进来。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好奇他怎么到这种地方洁癖就好了?
“这位大人,也是去千佛洞观光?”那迎出来的店家是一位年老的魏人,他端着茶壶给我们倒了两碗白色且热腾着的无名之水。我瞧他虽然鹑衣百结,但精神矍铄,见识也颇有些。
拓跋锋笑道:“新娶了妻室,前去还愿。”
魏老将眼睛转到我身上,凝神看了片刻,方笑道:“娘子不是我们魏家的姑娘,年纪又小,只怕娇贵得很。”
没眼力了!我年纪不小,而且连你家我都坐下了,哪里娇贵了?倒是拓跋锋,他一天没事还要洗两回澡呢。我腹诽着含笑不语,装听不懂。
一旁拓跋锋却他乡觅知音一般,忙不迭地点头叹息:“何止娇贵,脾气也差。我想着千佛洞的菩萨若有灵验,为我治治她也罢。”
那魏老笑得脸上褶子如折扇一般:“怕成不的。老汉在此住了几十年,菩萨都没治得好我家那婆子。”
这话一出,我忍不住笑得肩膀都抖动。
魏老眼尖瞧见我笑了,却又夸道:“娘子听得懂咱们的话,且倒是好。”
拓跋锋道:“阿丈此处,有什么饮食?”
魏老赔笑道:“老汉这里饮食粗劣,这几个月羊都不曾宰,想必不能中大人之意,其实大人再向西……”
拓跋锋不等他说完,便截道:“无妨,你端正些面食来便是。”
那魏老又道:“小店今日细面都卖完了,那杂面饼子……只怕娘子吃不惯。”
我端起那碗白水,正想研究一下,魏老却睃我笑道:“老汉这奶茶却好,自家的牛,女儿早上挤的奶,老婆子自己烧的……”
魏人最重尊严荣誉,即使是贫贱百姓,亦不可轻视。何况我又不是拓跋锋,从来便不讲究,于是我便望那老人一笑,慢慢把茶喝干了——茶叶只怕也用完了,盐却放得不少。
拓跋锋亦笑了,吩咐道:“阿丈,我夫人不挑食,只是一早晨都不曾用饭,你取些和软些的饼子与她便是了,我不吃不妨。”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倒挺会装好夫君。
那魏老呵呵一笑,又给我斟满了咸咸的奶茶,还把壶留下,自己去厨下捯饬去了。
拓跋锋见我又端起碗来,不由皱眉道:“这茶好喝么?”
“一饮琼浆百感生——”我做出满意的样子,侧着头道:“还不错。”
拓跋锋听了微微一笑,也端起来慢慢喝完了。他怕咸,终于没曾喝第二碗,却作不耻下问状道:“‘一饮琼浆百感生’,后面怎么说?”
“一饮琼浆百感生,玄霜捣尽见云英。蓝桥便是神仙窟,何必崎岖上玉京。”我曼声吟道,低头瞥了一眼手上戒指——当日爹以一介武臣娶谢氏女,亦如同裴航故事,是何等艰辛。虽则如此,一朝水淹蓝桥,火烧祆庙,又如之奈何呢?
“倒是一首好诗,”拓跋锋伸手覆上我的手,微笑道:“我也算‘玄霜捣尽见云英’么?”
我心头好似针刺了一下,无言以对。
杂粮面饼此刻适时热气腾腾地上来了。拓跋锋伸手给我取了一个,替我掰开放在碗内,他果然皮厚,倒是不怕烫的。
杂粮面饼并不难吃,其实原本我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较之皇后殿中那些甜腻的玩意,倒还是这粗面饼子对我胃口。
“还真是不挑剔。”拓跋锋皱眉笑道。
我不理他,食不言寝不语。
“这人怎么逢酒必醉?”拓跋锋不甘寂寞,伸手扯我脸,假装自言自语道:“难道真是个酒鬼?”
我把面饼咽下去,方慢慢地道:“你放心,我喝多少,其实都清醒得很。”
拓跋锋眼睛眯起,道:“你清醒,那你舒服么?”
我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不舒服。但情势所逼,我只得下地狱——宁使你为我心痛,勿使你为他人心动。”
拓跋锋一怔,随即笑骂道:“多疑霸道之极,简直是个活曹操!”
我一笑:“你真不懂行情,多疑霸道才是真心么。”
“哦,那么柔情似水又是什么呢?”拓跋锋撑着脸,好学不倦地看着我道。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是兵法。”
拓跋锋被我打败,笑得止不住,他伸手取茶,喝一口在嘴里还在笑。啊,居澜真该进来看看王爷今天这样子。
便在此时,店外却又有客进了来。拓跋锋几乎是瞬间恢复了常态,也拿了一块饼吃着,不再言语。我本对着门坐,正好瞧见来人,那客三旬年纪,满身尘土,神色疲惫。进了屋子,他咳嗽一声,也不向我们张望,只叫了一声:“店家。”便乖乖去另一张桌子上坐了。
一听便是同文馆里学的魏语,语调生硬,与往来商旅自己学会的可大有不同,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从来不说的缘故。我不由好奇地再看了他一眼——江南衣冠,落拓江湖,行囊萧索,不改平素。不承想这关谷之外,尚有如此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
店主:大人、娘子,本店禁止喂饭。
第55章 蕴山之铭(下)
布衣客坐下之后,把轻飘飘的包袱往桌上一放,对着刚从厨房出来的店主老汉开口便是:“阿丈,小子今日身无分文,不知可能赊账?”
那魏老闻言呵呵一笑,依旧提着茶壶给他布茶,道:“官人出门不便,何必计较,老汉家区区粗茶淡饭,尽可招待,不用说赊。”
我正听得入神,拓跋锋忽然横我一眼,轻声道:“吃饱了,还盯着别人看?!”
我皱着眉凑近他,咬耳朵道:“这个穷酸真是要死,把我们要说的话先说了,一会咱们再说没钱,非把阿丈气得吐血不可!”
闻言,拓跋锋又忍不住笑了,也对着我耳朵道:“你真当我付不出饭钱?”
“你怎么付?”我斜眼打量他。
“我国风俗,以物抵偿亦可。”他把我的碗拿过去,不动声色地把剩下那块也捡出来吃了。
废话!我躲开他远远的,难道我不知道脱了衣服也能抵得一餐么?下下之策。
这时魏老汉果然也拿了几块面饼,送至布袍客面前,那人倒也不客套,只道:“阿丈,小子此去应惠公禅师选,明日便来还钱。”
那魏老闻言,喜笑道:“官人是书匠?惠老菩萨连月来,为了觅不得好书匠好不烦心。倒是,止今天夜里,惠菩萨的募书道场就要闭了,官人吃了饭,赶紧去方好。”
哦,还有募书道场这么有趣的事么?我登时来了兴致,对着拓跋锋拼命使眼色,快吃了,我们也去瞧瞧么。
拓跋锋当然明白我意思,皱着眉几口把饼咽了,捻捻手指把饼屑去了,叫道:“阿丈——”
那魏老应声而来,我实在受不了拓跋锋要脱衣服还账的场面,只得把金戒指退了,往桌面上一放,笑道:“阿丈,付饭钱了。”
那魏老见了大惊,道:“小娘子取笑了,便是老汉一家一当,都不值这许多。”
“押在阿丈处,明日派人持钱来赎取。”我道。
“不需不需……”那魏老头说不出别的话,只顾摇头。倒不料着老汉临财如此狷介,难怪家业潦倒得紧。
拓跋锋一笑,把居澜叫进来,道:“拿早上的猎物与阿丈。”
我看着居澜返身带了几只兔雉进来,不由彻底无语,果然是在戏弄我呢。
“这些亦太多了……”那老汉还在推辞。
拓跋锋向布袍客独坐的一隅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