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策-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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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一合什道了声阿弥陀佛,“老衲绵力薄才,能渡一人是一人。”
燕诩敛起笑意,肃然一揖,“原来大师法号有如此深意,在下失礼了。不知大师今日到此,可是有要渡之人?”
他不相信渡一和亦离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渡一的声音温和慈悯,长长的白眉遮住了他的眸子,可白眉下的眸光似有穿透人心的力量,他看着燕诩,缓缓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此话一出,燕诩周身腾起寒意,守在一旁的云卫们也握紧了手中剑柄,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不料渡一继续看着燕诩,“既有缘相遇,老衲欲渡施主的心。”
燕诩怔住,仍是戒备地看他,“我……的心?请恕在下愚昧,大师何出此言?”
“施主的心已被种种虚无幻象蒙蔽,所以要渡。老衲有一言,请施主切记,心净国土净,心安众生安,心平天下平。”
燕诩冷冷道:“大师又岂知我的心被幻象所蒙蔽?”
涣尘双手合什,轻声道:“一切世间欲,非一人不厌,所有有危害,云何自丧已?施主心中有欲,*会使人生出幻像,幻像会蒙蔽人心。”
燕诩脸色微变,“敢问大师,人从何而来?”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渡一说话时看似轻言细语,可声音穿透力却极强,听着清晰无比。
燕诩却道:“可依我看,人是从欲而来。食色性也,若无□□,人便无法繁衍,若无食欲,人便无法生存。若人皆无欲无求,岂非行尸走肉一般?所以在下认为,人皆是因欲而来,为欲而生。”
渡一眉眼轻垂,“可人也为欲而亡。众生有思,名为欲心,欲心有善欲,亦有贪欲。贪欲不止,欲壑难填,自害害人。欲念无穷尽,世间众生万物,本就是虚无,人之所见所感,有如梦境,在梦中以为一切皆真实,然而梦一醒,梦中一切皆不存在。众生却不明白个中道理,为贪欲所累,沉迷诸欲,无法超脱,在虚妄的生死中不断轮回。”
燕诩脸色微白,沉吟片刻才道:“如此,受教了。”
渡一满是皱纹的脸缓缓浮起笑意,“还请施主顾惜苍生。”
渡一在说完那句话后,又道了声阿弥陀佛,随即又如来时模样,身子只晃了晃,人便轻飘飘地下了城楼,朝城外缓步走去,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而一直在城楼下等待的亦离,也没有看楼上的人一眼,默默走在渡一后头。
惜月心里百味陈杂,她原本以为渡一和亦离是来带她走的,然而渡一只和燕诩说了几句禅语,看也没看她一眼就离开了。是不是他们看出她不愿意离开燕诩,所以对她失望了?她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歉疚来,悄悄看向燕诩,却见他双眸紧紧盯着两人的背景,眸中闪动着难以言喻的恨意。
她心中微诧,燕诩已吩咐云竹先带她离开,自己则一个纵身从城楼上跃了下去,“亦离,留步。”
亦离停住,缓缓转过身来。燕诩站在原地,略带寒意的眸子扫过亦离的脸,想探出些究竟,但亦离的脸上一片坦然平和。
燕诩按捺住心中怒气,沉声道:“怎么,那晚我们的约定,你已经忘了?”
亦离平静地看着他,“我没忘,我输了,她不愿意离开你。”
这下燕诩怔住了,他当然知道他输了,可是他不该是这么一副表情,他应该痛苦,应该愤怒,唯独不该这般若无其事。
他嘴角扯起个冷笑,“看来你眼中所谓的情义不过如此,你从小照顾长大的妹妹,比不过一块死物。”
“她不愿意离开你,我不能不顾她的意愿,逼她做她不愿意的事。至于伏羲八卦,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不会拿它和你交换。”
渡一已经走远,亦离说罢不再理会燕诩,转身快步追去。
亦离确实有求过渡一带惜月走,然而渡一却说,何必,你带不走她的心。亦离终于明白,她失去了记忆,她再不是那个满山跑的叶子了,她现在只是一心爱着燕诩的惜月,即使知道燕诩看中的只是她身上的血,她依然要留在他身边,这是惜月的选择。
燕诩盯着逐渐远去的亦离,胸腔中徒然涌起翻腾的恨意,他低估了他,但他绝不允许他擅自结束他为他精心设计的游戏,他才是游戏的主导者,何时结束,谁是赢家由他说了算。他朝那个正飘逸远去的身影高声道:“亦离,如果叶萱在你心目中抵不过一块伏羲八卦,那么……顾惜月呢?
那身影果然顿住,却没有回身。燕诩冷笑,又道:“若我说,顾惜月根本没死,你可以救她,你会救她吗?”
亦离终于转过身来,难以置信地看向燕诩,“你说什么,惜月没死?”
“你没听错,顾惜月没死,她还好好的。”
亦离踉跄了一下,脚上似灌了铅,他想走快些,却迈不动腿,“你……你再说一遍?惜月还没死?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燕诩冷笑,“你明明知道的,我不会拿她开玩笑,提起她有多痛,我比你清楚。”
亦离只觉胸口被巨石压住,几乎喘不过气来,艰难地迈步朝燕诩走去,“你……你真的没骗我?惜月真的没死?”
燕诩站在那儿,悠悠看着亦离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走来,嘴角有浅浅的笑意,却不抵眼底,“我没骗你,她没有死,我那么爱她,怎么会舍得她死。”
亦离在怔忡片刻后,几乎是咆哮着喊道:“那你告诉我,她在哪儿?她到底在哪?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对她做了什么……”燕诩低喃了一句,似在自言自语,眸中有迷离之色,“她只剩了最后一口气,大概很痛苦……”
亦离怔怔看着他,清俊的脸上渐渐变得狰狞,眼神也变得疯狂,忽然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燕诩早有警觉,电光火石之间便拆了几招。蓦然听到顾惜月没死的消息,亦离早已乱了方寸,几招之后,被燕诩一脚踢中胸口飞了出去。
血丝自他嘴角溢出,素淡的僧袍也沾了污渍,他堪堪站起身,两眼紧紧盯着燕诩,“告诉我,她在哪儿?”
燕诩厌恶地拂了拂衣袖,“我可以让她跟你走,还是那句,拿伏羲八卦来换。但我要提醒你,你最好动作快点,我虽强行留住她一口真气,但不确保她能熬多久。”
他最后看了亦离一眼,亦离双拳攥得紧紧的,眼睛里有无穷无尽的恨意,他愤怒地看着自己,杀气腾腾却又无可奈何。燕诩在转身的那一刻笑了,他终于得到他想要的,他想看到亦离那张飘逸出尘的脸因痛苦而扭曲,他要亲手摧毁那颗曾经清心寡欲的心,他要他明明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对他俯首听命,他要他清楚地知道,他燕诩才是这个游戏的主宰者。
他嘴角泛起满意的笑,毫不迟疑地转身,只扔下一句,“一个月内,我要看到伏羲八卦。”
☆、第32章 逆袭
燕诩只在琼州住了几日,大军修整过后,便继续往南进发。南边夺下琼州,北边闫骆又闯过了望月峡,魏国再无反败为胜的可能,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他要速战速决,尽快收复魏国好腾出时间为前往十方作准备。
一路南下,势如破竹,就在燕诩以为这一战再无悬念的时候,战事却在禹城遇到阻滞。禹城不是魏国京城,却是魏国最坚固的城池,闫骆的兵马已横扫魏国北部,只要燕诩再拿下禹城,京城孤立无援,势必主动求和。可就是这个小小的禹城,却让燕诩这五万兵马久攻不下。
禹城的城墙比别的城池高了近二丈,城墙也异常坚固,晋军攻城用的云梯根本用不上,大冲车也撞坏了好几十辆,可禹城依然坚守不渝。一边猛攻,一边死防,眨眼便拉锯了将近一个月。燕诩的脸色越来越沉,他还真没料到这个小小的禹城竟能坚守这么久时间。
这段期间,明焰司传来消息,今上得知子烁的叛变后,极度震怒,命佟漠亲自出马缉拿子烁,但子烁却如晨雾一般消失了,不知所踪。明焰司一边加紧缉拿子烁,一边没日没夜的赶制极乐丸。而今上在那次震怒后,身体越发不好了,连续数日都下不了床,更是将睿王扣在宫中,连信件也不让送进去,一时翼城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这晚二更时分,手下来报,禹城北门刚刚杀出一支两百人的骑兵,似欲护送什么人出城,燕诩下令围堵,绝不允许有一卒一马逃出去。又过片刻,陆续有将领来报,各个城门不时有一小队人马杀出,待晋军一冲杀,又急急退回。
燕诩冷笑,之前斥候曾报,魏国太子就在禹城,将近一个月的围城,看来城里的人已不愿再等死了。
他起身,示意惜月替他穿上甲胄,惜月仔细替他扣上护心镜,一边问道:“你要亲自去看?”
燕诩应了一声,“不能让太子逃了出去,若能生擒魏太子,不到魏军不投降,既然魏军要送大礼,我怎能不好好收下?”禹城一战已拖了太久,他已开始不耐烦了。
惜月不愿意在帐中等他,替他穿戴好后,也将长剑挂到腰上,跟着他一起出了大帐。在军中的日子,惜月皆是穿着兵将的服饰,虽然肩膀看着瘦弱了点,但除了云卫,别的将士都以为她是贴身伺候燕诩的家兵。
燕诩抬头看了看天,月黑风高,乌云密布,果然是偷袭出逃的好日子
“报!南门启,有百人小队出城。”
“报!东门启,有十辆战车随一队骑兵奔袭,约两百人。”
不断有将士来报,各个城门不时开启,放出一支小队突围,而这些突围的小队伍往往不是被晋兵击毙,便是冲杀一阵后又匆匆逃回城里。燕诩自是知道,魏国不过是在扰乱视线,好让晋军分神,真正的后着还在后头。
果然又过一个了时辰,一南一北两个城门大开,这次出来的不再是小队人马,而是金戈铁甲的魏军精锐,一时两军开战,杀声震天。
燕诩稳稳坐于马上,观望两军对阵,沉声吩咐左右,“让人留意东西两门,别让魏太子来个调虎离山,混出禹城。”
燕诩没有料错,今晚魏国大举出动,果然是为了迷惑晋军。斥候来报,就在片刻前,魏太子已在死士的护送悄悄从西门逃出。燕诩仔细问了情况,在听说那个魏太子出城时身上仍穿着杏黄色冕服时,不由冷笑一声,策马往东门奔去。
到了东门,果然有一小队精锐正在突围。燕诩早就料到,西门那个穿着太子服饰的是假太子,真正的太子应该正混迹于这小队人马里。护着太子突围的个个身手不凡,绝不是普通士卒,燕诩一挥手,身后的数十骑云卫风驰电掣一般围了上去,和那些护卫斗到一处。
双方斗得正酣,空中忽然炸起一记惊雷,天幕闪过一道白光,随即下起倾盆大雨。看来魏人是算准了今晚的恶劣天气,特意选在今晚突袭。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顺着脸颊滑落,燕诩半眯着眼,虽在雨中,他的目光却野兽般犀利,紧紧盯那群左冲右突的魏人,很快便发现端倪。
那人的衣着打扮和其余护卫无异,却惊惶地缩着身子,两手紧攥鞍辔,任由身旁三四人护着,显然是个不懂武功的。燕诩一策马,箭一般冲了出去。惜月想跟上,云竹却将她拦下,告诉她不必担心,云问他们自会护着他,惜月只好在原地驻足观望。
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生生的痛,片刻之后,几乎看不清三丈之外的事物。惜月忐忑地等了许久,心里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她咬了咬牙,不顾云竹阻挠策马往燕诩的方向奔去。
却说燕诩原本紧紧盯着那名不懂武功的魏人,然而每次即将擒住那人时,都被他侥幸躲过,眼看那人身边的护卫都被云卫纠缠着,只剩了他孤身一人,他左冲右突一番后,竟硬生生从一队晋兵之中闯了过去,往南逃蹿。燕诩大为恼火,魏太子要是逃了,禹城势必更加坚守不出。他顾不上许多,狠狠策马追了上去。
两骑马一前一后,越跑越远,魏太子慌不择路之下,竟然将马赶到河边,倾盆大雨之下,河水暴涨,河滩处坑坑洼洼,他的马一个趔趄后竟倒了下来,他扑腾落入水坑,狼狈地爬起欲往河边跑去。
燕诩的马已跑近,他自马上俯下身来,往魏太子背心抓去。在他的手堪堪要碰到魏太子之际,原本脚步踉跄的魏太子忽然一个转身,银光一闪,燕诩暗道一声不好,可惜已晚了一步,一柄利剑已穿透他的甲胄,他只觉左肩一阵顿痛,人便摔落马下。
马受了惊,扬起前蹄嘶鸣两声后跑了。燕诩忍着剧疼,自泥泞中艰难站起,方才那个在马背上闪闪躲躲的“魏太子”,正提剑朝他走来,大雨滂沱之中,那双孤狼一般的眸子露着凶光,手中利剑自雨中刺出,直取他咽喉。
“是你!”
“是我!”
燕诩大吃一惊,他认得那眸光,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