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长-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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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她们找我谈过，不过我没有想到，她们这么快就提出辞职。应该是人事压下了辞职信，我也是现在才看到。”
　　“明天你找她们谈谈吧。她们是公司的骨干，如果现在这个时候离开，肯定会给公司造成很大的损失。至于我……”云湮咬了咬唇，“我愿意退出。”
　　他怔了怔，好半天才开口：“你这是宣告放弃吗？”
　　“本来我想着，那里是我的家园，也是我的梦想，我可以为它倾注所有的心血，将它打造成最美的乐园。但是没想到，才刚开始，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因为我一个人，而对公司带来任何的困扰。”
　　“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但愿如此。”
　　“你真的打算放弃？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你很了解我吗？”
　　是啊，他很了解她吗？除了她的简历，事实上他对她一无所知。甚至，他越来越迷失在她那如同蒙染水雾的眼神里。
　　此时此刻，她究竟在看着谁！
　　“总经理，我们都回去好好想想，这个项目该怎样进行下去。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我希望能够保住花海，同时也希望能够留下同事。也许是我太贪心了吧……不管怎样，我明天还是按照原计划，去给那些原著居民做思想工作。”
　　“云湮！”
　　他本来可以上前抓住她的，就如同以前一样。可是看着她那虚弱的身影，他终究是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走出公司大厦，看着霓虹闪烁，云湮在夜幕中寻找日夜陪伴她的蓝白色字幕。虽然只是未知之人，可是她却恍惚觉得，对方就住在她的心里。
　　我好累。你可以陪陪我吗？
　　云湮，对不起。请原谅我，原谅我只能远远相望，却无法相依相守。
　　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可以见见我？
　　对不起，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我不能动，也不能离开这个地方……我无法跨越那么远的距离。
　　难道你是……
　　那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决：“不，我不是残疾。只是，责任在身。”
　　责任？又是责任！每个人都背负着那么多的责任！她的父母是这样，他也是这样！是啊！这个世界上，只有责任是不可以轻易放下的。
　　既然如此，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她也有她必须去面对的责任，比如次日的工作。
　　当她出现在村民们面前时，无论她摆出怎样的姿态，无论她说出怎样的道理，村民们给她的唯一回应就是——
　　见利忘义！
　　她清楚卓盛的作风，一旦出口，绝不收回。即使不是她，也会有其他的同事前来执行任务。若是让她那些强势的同事们过来劝说，肯定会发生流血冲突。
　　所以，她只有承受着他们的谩骂，强撑着自己步步前行。
　　村民们不在乎卓氏给他们的补偿金，不在乎云湮给他们争取到的最大利益，更不在乎这里将来会变成怎样的天堂，他们只想守护自己的家园，世世代代地繁衍生息。
　　而这本来也是云湮的梦想！可悲的是，两害取其轻，她只能背叛自己的梦想，站到了违背本心的对立面。
　　在村民们的指责和唾弃中，卓氏终究以完美的方案赢得了开发权。而一片片白墙黑瓦，也终究倒在了冰冷机器的尘嚣之中。
　　“云湮，你做得很好。”
　　卓盛和苏雅桦这样夸她。甚至连那些一直对她妄自揣度的同事，也不得不承认她的能力。
　　那次辞职风波，卓盛并没有按照云湮说的那样，撤掉她的权力。相反地，破格将她提拔成部门副经理。然后授意人事找其中几个员工谈心，许诺加薪，各个击破。平时肆意闲言碎语的员工，则不加挽留。至于部门经理，看到“盟友”们留下，她也舍不得离开，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云湮这个副经理。
　　她每天都在风口浪尖工作，最终却作出那么完美的方案。
　　他们只看到她那短暂的光鲜，却看不到，那些疲惫压抑的夜里，她只能对着夜空喃喃自语，是怎样的无助和荒凉。
　　办公室里有同事的排挤，回家后又有邻里的隔离，那些日子她近乎崩溃。
　　唯一陪伴她，支撑她的，就只有那遥远的歌声，以及那温情的安慰。
　　所有人都以为，她风光无比，却无法想象，房子被拆后，她流离失所。
　　看着爷爷在房子的轰然倒塌中骤然衰老却不发一言，那天晚上，她提着酒瓶，在废墟中喝的酩酊大醉。
　　天地如此寂寥，她痴痴地仰望着夜空，一种莫名的情绪占据着自己，在心胸里不安地涌动。那么浓烈的感情，几乎就要喷薄而出。
　　最后，她望着那轮明月，失声痛哭：“怎么办呢？我已经习惯了你……甚至开始想念你……也许……也许我是爱上你了……可是……你究竟是谁……”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我对你一无所知，可你却让我爱上了你！
　　天空突然大雨磅礴，而那雨幕，竟然黑如浓墨！
　　

　　☆、第十九章　情断义绝

　　明暄陪着云湮流连于山水之间，每日一同看着云舒云卷，听着花开花落。
　　他暗暗决定，过几天就回到花锦城，将云湮的爷爷接过来。而对于此事，云湮也没有拒绝。
　　这天，依然是云湮给他做好丰盛的早餐，他也依然是笑容满面地吃光——尽管他对人类的食物永远都难以认同。
　　看着她在晨曦中静如春风，他心中的情愫更加难以自抑。他以为他还需要很多时间才能够想明白人类的感情，但是他却从来都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加清醒。
　　吃完饭之后，两人如同往常一样，在林间散步。
　　清湛的阳光，在山雾间折射出斑斓的光彩。
　　他静静地看了她良久，却不忍开口打碎这一份宁美。最后，他终于开口：“云湮——”
　　“嗯。”
　　轻薄的面纱遮住了她的容貌，却遮不住她唇角清柔的浅笑，让人见而忘忧，不忍亵渎。
　　他正准备如实说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莫名情愫，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嘈杂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纷沓而至。
　　他立刻将她拉到身后，轻声安抚：“云湮，别怕。”
　　她点了点头，心中安稳无比。她怎么会怕呢？这个如同神仙一般的男人，总是给她最好的保护。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从迷雾深处闯进来的那人，竟然是秦棋画！而她的身后，还跟着几十个带刀侍卫。
　　“你们果然在这里！”秦棋画得意至极，“幸好我聪明，以为藏在这里我就找不到了吗！”
　　她不是够聪明，而是够卑劣，所以才会在那天离开之后，又突然暗中跟踪他们。
　　“你为什么这么做！”云湮恨声道，“你我从小相伴，本以为情真意挚，为什么你要亲手毁了这一切！”
　　“你没有资格质问我！我早就说过，我不属于花锦城。那个地方，那里的一切，都是我一生的耻辱！原本我该是鲜花锦簇高不可及的官家小姐！”
　　“是我没有资格质问你，还是你不配提起我的家乡？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秦棋画，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求之不得！”秦棋画的脸上，挂着不可一世的高傲，对身后的那些侍卫一声令下，“抓住他们！”
　　侍卫们立刻冲了上来，明暄将云湮紧紧护住，沉着地应对着那些人。
　　简单利落的拳脚，行云流水的招式，凡夫俗子又岂是他的对手！
　　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地昏倒在地，秦棋画急火攻心，暗暗吩咐她身边的近卫，对云湮放出了冷箭。她很清楚，如果目标直达明暄，他肯定能够轻易避过，所以，她就让近卫对准了云湮。
　　果不其然，明暄看到冷箭直逼云湮，也来不及多想，就将她圈在怀里，用自己的身躯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而那冷箭，抹了剧毒。
　　云湮没有想到，秦棋画居然能够这么狠毒。她慌张地按住明暄的伤口，泪流不止。
　　看到她的眼泪，他感到自己的心很痛。从来都明朗坚强的姑娘，居然会为了他而哭的这么无助。
　　愤怒如同熊熊大火，将他的理智燃为灰烬。
　　他借用阳光的能量转化为一种□□，将云湮送了进去，叮嘱她不要出来。然后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们。他双目之中透射的冰寒，令人望而生畏。
　　“离开这里！”他突然一声怒吼，山林里的飞鸟闻声而惊，纷纷四下逃散。
　　那些侍卫虽然害怕，但是碍于秦棋画的威慑，又不敢后退一步。
　　“我尊重任何生命，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离开这里！”
　　他眼中的盛怒，如同烈日灼阳，逼得他们不得不渐渐后退。可是，谁都不敢贸然转身。
　　“愚蠢的人类！”
　　这一声怒吼，地动山摇，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其中的一个人。烈日如怒，只看到白芒炽烈，一瞬间之后，那人已经化为灰烬，不留痕迹！
　　侍卫们再也不顾命令，战栗着往外跑去。可是已经晚了，他们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在灼日中化成缕缕青烟。
　　云湮呆呆地看着这一切，早已震骇地说不出话来。
　　“停下来！”
　　她在心里挣扎着，想要阻止他，可是，她像是被谁呃住了咽喉，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眼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秦棋画，她尝试着从那种梦魇般的禁锢中挣脱出来，可依然是无济于事。
　　当他对秦棋画伸出手，却突然身子一顿——秦棋画居然还能保持难得的冷静，颤抖着双手，将匕首刺进了他的心口。
　　那匕首不偏不倚，正好刺进了刚刚冷箭所伤的地方。利刃划破了他的伤口，将他的血肉带了出来。而那血——居然是诡异的蓝白色！就如同……云湮见到双日的那天。
　　秦棋画突然大笑起来，笑得撕心裂肺，笑得如痴如癫。她看着云湮，尖声怪叫　：“云湮！你睁眼看看！你口中的神仙，不过是一个妖怪！”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明暄，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而明暄震惊于自己的彻底暴露，一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勇气与力气，竟然没有去追。
　　不敢回头，不敢转身，可终究是要面对。他还想再看一眼，看一眼那明丽的容颜。
　　可是，当他转过身，看到的却是她的惊慌失措，她的恐惧绝望。
　　两人遥遥望着彼此，眼里都流露着难以置信的哀伤，以及令人心灰意冷的死寂。
　　他说过，不论她是什么身份，她永远都是他的云湮。但是他却忘了，她不是他。不过是平凡的人类，又怎么够接受他这样的离奇身份！
　　原来，良久以来，沉浸于美梦中的人，只有他一个而已。
　　她难以置信他的可怕，他难以置信她的冷漠。这种难以置信，恰恰是一种背叛，在两人色彩斑斓的阳光之间，生生地撕开了一道裂痕。
　　天空突然下起黑色的暴雨，一切恍如十二年前祈日庙前的那场噩梦。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她亲手将这场噩梦带到了原本宁静的家乡。
　　她失神地望着他，原本明澈的双眸，刹那之间失去了光彩。她使出所有的力气，从他给的保护中挣脱出来，不顾一切地逃离。
　　那样明明如日的男人，怎么会如同修罗般可怕？怎么就在瞬间，一切变得面目全非？
　　风驰电掣中，他的朗朗笑容恍惚还在眼前。他对她说，云湮，不要怕，我会保护你。他还对她说，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永远都是我的云湮。
　　不……他一定是得了什么怪病……她怎么能够就这样离开……怎么能够这么绝情……
　　不管怎样，他都是真心待她的明暄啊！
　　一个激灵，她从噩梦中惊醒。转过身，毅然决然地朝原路跑去。
　　然而，空气中除了寒彻心扉的蓝白色，只剩空无。
　　她跑到他们日夜相伴的洞天福地，可他也不在那里。
　　他似乎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如同他突然出现一样。
　　不！一定要找到他！
　　她白天四处寻找，晚上就彻夜研读他送给她的医书。她想，总会有办法治好他。
　　她把他们走过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这才恍然惊觉，原来他陪着她，竟然走过这么多美景。
　　他如此真心真意地对她，她却因为自己的愚昧无知，亲手将那一切美好葬送！
　　心神俱伤，她仰望着寂寥苍穹，失声痛哭：“对不起……明暄……你在哪里……”
　　回答她的，却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不记得过了多久，当她提着一篓草药，来到王城外时，不期然见到了出巡的高苒。他依然是那么的意气风发，那么的温文尔雅。
　　蓦然见到她，他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云湮！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找你！你去了哪里？你还好吗！”
　　他为她日夜担忧，全被秦棋画看在眼里，所以她自然不会告诉他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