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沉璧-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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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惊风似的干什么,额头上刚跑出来的汗还没干呢。”卫林下说道,一手被栗薇姮扯着往前走。
“因为有急事嘛。”栗薇姮嘟着嘴,好像真很急的样子,但卫林下知道,以她的性格来说,哪怕是后院一窝蚂蚁搬家她也是要跑在头里看热闹的。
“别跑了,反正我娘也不在身边,边走边说也是一样的。”卫林下稍微用了些力让小跑步的栗薇姮停了下来,她自己本来比栗薇姮丰腴一些,被扯着跑了这么一段路也已有些气喘吁吁。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沉璧姐姐,你还有做好的香囊么?适合男人佩戴的。”栗薇姮问道。
这时节的太阳还没那么毒辣,却很光亮刺眼,卫林下拐进花园小径,一边走一边说道:“去年不是还和我夸口说今年定然学会刺绣了么?怎么又来找我要?”
栗薇姮轻跺下脚,晃晃头,两边髻上系着的杏色带子随之轻轻舞动,她脸上带着甜甜的笑两手抓住卫林下的袖子:“姐姐,好姐姐,我明年一定学,你就再帮我这一回吧。”
卫林下无奈摇摇头说道:“我是有两个做好的,可却不能给你。你要什么样子的我让玉墨帮你绣一个吧。”
“为什么不能给我?哦,我知道了,哈,我知道了。”栗薇姮笑着拍手。
“做好的那两个是福寿图,给我爹娘的,你说给你合适么?眼下这个绣了好些只鸟雀儿,一看便是我哥哥用的,若给你拿去送人也会露馅的,所以也不能给。”卫林下慢声细气解释道。
“沉璧姐姐,你亲帮我绣一个好不好?昭暄哥哥眼睛很毒,若和往年的不一样他一定看得出来的。”栗薇姮央求道,转而俏丽的脸上又有些忿忿:“昭暄哥哥真麻烦,不就是一个香囊么,谁绣的还不都是一样,偏偏年年要我亲手绣。”
卫林下笑笑,看着径旁已经胀大的花苞儿也不说话。偏偏栗薇姮又冒出一句:“我看就算我学会了也绣不成你那样精致的,唉,沉璧姐姐,你将来可千万不要嫁到霍城以外哦。”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由得我说了算呢。再说,这一年你多用些心思,怎么也学得会,送人礼物,尤其是亲近之人,送的东西不在贵重而在心意,王太子想必不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卫林下仍旧慢条斯理。
“不管啦,不管啦,沉璧姐姐,无论如何,今年这一个你要亲自帮我绣,像往年一样还绣一只苍鹰。”栗薇姮抱着卫林下的胳膊摇啊摇,声音也甜得蜜一般,卫林下被她磨得无法只得答应了。
她们沿着即将开满鲜花的小径走远了,横在假山前那座已经爬得满满浓绿的屏风样的紫藤架后传出轮椅的滚动声,因为轮上包裹了厚厚的骆驼皮,所以声音并不大。轮椅上的少年依旧是沉郁的神色,好像这天下事没一件能让他开心,哪怕稍微舒展下眉毛。
奚临轩手里掐着一个小小的花苞儿,大概是刚才一直抬用力,花苞儿已经扁扁的躺在他手心里,他眉头一皱很是厌恶地将那残花扔在地上,可掌上仍旧沾上了明显的花汁儿。
他不是故意偷听,只是看书看得腻烦,宫女们又不停来问他端午怎么给宫里回话之类的琐事让他不胜厌烦,索性就屏退下人找了这一处安静的所在静静坐着。然后,卫林下她们来了,她们因说着话没有留意这边,所以没看见他偷偷拨开两片紫藤叶子盯着她们。
奚临轩想,栗薇姮真是太过天真,难道她没看见卫林下低头看花苞儿时候的笑容么,有些涩,于是,他明白了,那个没有礼貌的名为奚照庭的诸侯王太子竟也是卫家小姐的心上人。
“蠢。”奚临轩轻声说了句,像梦呓,也不知道他指谁。
卫林下对着面前的绣布在踌躇,半晌才动手配好线,拿起针慢慢的绣,有些心不在焉,这是第三个了吧?这是最后一个,以后绝不帮栗薇姮了。
绣布是天空蓝,要绣上一只翱翔的苍鹰,并不好绣,要费她不少的时间,可这香囊佩戴在奚照庭身上很好看,卫林下两边嘴角上翘微微笑了,有些羞涩,随即又轻轻叹一口气,好看又能怎样,谁不知道奚照庭喜欢栗家小姐呢?想到这儿卫林下放下针线走至平日里常坐卧的书案边,伸手在案下拿出一本书来,翻开,看了几页又把书收好仍旧回去拿起针线和绣布仔仔细细的绣,虽然从她小时候玉墨就伺候在她身边,可仍旧想不通小姐这是在做什么。那书上的字不知道是何意,每次小姐若有烦心事看两眼那书就心平气和了,看样子与她平日抄的经书又不同,玉墨有些奇怪。
人之在世,不过区区数载,比之浩荡历史,不过如蜉蝣之朝生夕死,又何必苦苦纠结于小儿女的情长气短,如书中的侠士,对酒当歌义结金兰豪情满怀才不愧对这短短岁月。
卫林下如此劝慰自己,一时便收回了心思仔细绣那香囊。
3
借口陪伴奚照庭读书而离家多日的卫风致回家了,右边脸上一道红红的痕迹,他说是不小心被柳条刮的,神色有些躲藏,任卫太傅再问也不肯多说一句,卫风致还带来了霍王太后的话,说卫夫人好久不到宫里走动了,也没人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卫夫人听完这话便看看卫太傅,卫太傅拈着胡须若有所思,卫风致的眼神在爹娘之间飘来飘去最后一转落在妹妹卫林下身上,嘴角一勾眼梢一吊,笑了。他的笑很夸张,想不注意都很难,所以,平日里沉默不语的皇子殿下也瞥去了尊贵的一眼,自然,他也看到卫风致是对着卫林下笑的。
卫林下从容地看回去,卫风致便又发出“嘿嘿”的怪声。
“我瞧哥哥脸上那道红印有点像爹爹家法的那条皮鞭呢,娘,您看像不像?”卫林下口气里透露着关心。奚临轩便侧目往卫风致脸上看去,似乎,果然是皮鞭形状,还是几股皮子编起来的那种。
卫风致的脸腾地红了,指着卫林下:“你胡说什么,明明是柳条……”
“哦,柳条,宫里又引了新柳种了,看样子很稀奇呢。”卫林下缓缓说道。
在四人八眼的关注中卫风致匆匆向奚临轩和自己爹娘一拜就落荒而逃了,奚临轩也称告退,推轮椅的太监问:“殿下,这就回房么?”奚临轩没作声只略微侧了下头,太监忙闭了嘴。
奚临轩在想,为何卫风致提到老太后的时候会用那种看热闹的眼神看卫林下呢?还有,卫氏夫妇,虽然他们只是快速交换了下眼神,可,他眼睛很好,不仅看到了,还看仔细了,难道这卫林下身上有什么说法不成?能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奚临轩想不明白,不过他并不在意,毕竟于他来说,除了皇宫里他那不得宠、每日里兢兢战战活着的母亲相比其余的都是不用在意生死的人,包括给了他尊贵血统却没有相应尊贵地位的男人,皇帝。他的兄弟们叫他父皇,可他是宫婢所生,没那个资格,即便那个人允许……他也根本没机会叫出口。他的父亲他只远远地看过一回,十五年,只看过一回。
“砰”!扶手上这重重的一下令轮椅立刻停了,小太监哆嗦着试探开口:“殿下?”
“闭嘴。”奚临轩的声音很是冷硬。
小太监闭了嘴,几乎连自己的气息都一并锁在了胸腔里不敢呼出一点,生怕惹着了这位喜怒无常的主子。
端午之前,霍王派王太子奚照庭来卫府恭请奚临轩入宫过节,奚临轩生来便讨厌人多热闹的地方,本不欲去,忽然想到那晚卫风致古怪的笑,想想便应了。卫太傅和卫风致彼时不在府中,奚照庭便觉无趣,又因和那京城来的古怪皇子不投脾气所以也就不愿多待,匆匆请人上轿而去。
轿帘落下的刹那,奚临轩不知怎么忽然想起“香囊”二字,往奚照庭袍上一瞧,果然,一只天空蓝绣着黑色雄鹰的香囊垂挂着,香囊下端用五色丝绦拴着一块儿玉饰,大概用的时间不短,已经不那么光鲜了。
轿帘落下,奚临轩冷冷扯了个嘴角,奚照庭喜欢栗薇姮,栗薇姮看起来情窦未开,卫林下喜欢奚照庭,奚照庭并不知道,似乎,也很寻常的一段公子小姐情事。
他不喜欢那香囊上的鹰,甚至,憎恶。
皇子殿下进宫住了两天之后便是端午,于偃人,这是一个需要大肆操办的节日,奚临轩也像一贯讨厌其他事情一样讨厌这个节日,无论何种原因,他极度讨厌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人。坐在轮椅上,奚临轩冷冷看着眼下的乌鳢湖,那里正有许多贵族子弟组成的队伍在赛龙舟,岸边有许多呐喊助威的人,自然,许多是衣着光鲜靓丽的官宦小姐。
奚临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眼便看到了得胜龙舟船头站着的奚照庭,他正得意地对着岸边挥手致意。他看见奚照庭的目光往这边阁上来了,那边栗夫人身边的栗薇姮正高兴地说:“昭暄哥哥赢了!”
声音仍旧欢快如黄莺出谷,奚临轩却忽然觉得吵,正皱眉头,栗薇姮跑到他面前,满面喜色,她漂亮的杏眼弯得更像新月,她拉住他的手说:“昭暄哥哥赢了,赢了。”
栗薇姮的手很小包不住他的手,她的手很软,柔若无骨一般,奚临轩不喜人碰触他,可眼前这张笑脸却让他无论如何也发不起脾气来,他愣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显然,栗薇姮也回过神,脸霎时就红了,这让奚临轩想起了水蜜桃上那一抹透着鲜亮的柔红。栗薇姮低着头跑走了,大概那边的女人们也看见她高兴的忘乎所以的表现了,所以那边又有一阵笑声传来,虽然没有恶意但也令奚临轩不舒服,甚至有些着恼,他蓦地抬头望过去,穿过那些背影和侧影他望进一双眼睛里,眼里没有欣喜也没有嘲笑,似乎只是在转头时无意对上了他的眼神。
奚临轩不移开眼神,那双眼的主人却移开了,仍旧安安静静地看向湖面,未几,奚照庭意气风发的到阁上来了,拿着他赛龙舟拔得的旗子向王太后和王后报喜,一脸的得意,奚临轩扭开头不去看。
他也讨厌意气风发的人,因为那大概是他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拥有的。
看毕赛龙舟,老太后有些累了,说回宫歇着会儿晚上再游湖,宫女们扶她起身了,她便笑微微的抬手向卫林下示意:“哀家比不得你们年轻,这会儿得回宫歇歇。林下啊,来,送哀家回宫,顺便陪哀家说说话。”
卫林下乖巧地去扶随太后下楼回宫了。
奚临轩觉得这确实有点奇怪,在座的那么多位千金小姐,怎么就单单挑了卫林下?追随她们的目光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奚临轩想,总有个例外,奚照庭,他打着送太后回宫的旗号跟在后头,旁边走着栗薇姮,栗薇姮正从袖口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奚照庭手里,他没瞧见他们的表情,但想必是愉悦的吧?
正看着,栗薇姮忽然仰头往上看了眼,看见奚临轩正直直看着下面,她的头又立刻垂下,连脚下的步子都迈得大了。
到了老太后的寿安宫,奚照庭便想溜了,今日端午,宫外定比宫里还热闹,几位大臣家的公子早早派家奴打探好了地方,就等着他赏脸大驾光临了,他可不想憋在宫里,玩得又不能尽兴。
“照庭,站住。”老太后微眯着眼看阶下并肩站着的奚照庭和栗薇姮,“不陪王祖母说会话么?这么急急的又是要出宫野去?”
“呵呵,王祖母,孙儿这是有正事要办,待晚些时候孙儿来侍奉您,这会儿您就放了孙儿吧,况且,有卫小姐在这儿陪着您又何须孙儿在旁?”奚照庭说道。他对卫太傅很尊重,他与卫风致交情还不错,可这不代表他就喜欢卫家的每一个人,比如,卫夫人和卫林下,现在自然还包括了住在卫府的那位怪里怪气的皇子。
“你去吧,若出宫多带些人跟着,切莫与人动手打架,免得回来又被你父王惩罚。”老太后爱怜说道,对于这个嫡孙她还是十分喜爱的,管教也不那么严格。
奚照庭笑着谢过了转身往外走几步发现栗薇姮没跟上来,于是便回头叫了声:“姮儿,还不走?”
栗薇姮这才抬起头,他瞧见了她微红的脸便又大步迈回来,情急之下一手便探上她的额头:“姮儿,脸这么红,是不是发热了?”
栗薇姮摇摇头小声说道:“没,大概是刚才被太阳晒的。”
奚照庭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还是老太后说了话:“薇姮若不舒服就留下来陪哀家说说话,或者到那边去躺一会儿。”
栗薇姮更加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和奚照庭一块儿走了。
卫林下站在榻边静静看着,看奚照庭已经换上的那个新香囊,仍旧是那样的蓝仍旧是那样的鹰,可惜他永远都不知道那是她熬了好几天才做好的。
“林下,过了年你就十三岁了吧?”老太后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