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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国手朝歌-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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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汇聚一堂,齐齐诊病的盛况,她站在门槛前,惊呆了。
    这群平均年纪在四十以上的老大夫们听见门响,回头看一个小姑娘背着大箱子,傻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是何人?不知道这是伊崔先生的居所吗?”
    盛三一看顾朝歌的反应,就知道她被这阵仗吓坏了。他只有无奈地上前解释:“这位顾姑娘也是大夫,请来给公子瞧病的。”
    此话一出,房间里顿时炸了锅,捋胡子的大夫开始吹胡子瞪眼:“怎么,一个小丫头也来出诊,这是瞧不起老夫吗?”
    抄手的则把手往后一背,重重一哼:“黄毛丫头顶什么用,就按我的方子吃,没错!”
    滔滔不绝说服人的停下来,也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按我的才对,你们的方子都不顶用,人家请个小丫头来,笑话我们呢!”
    “诸位大夫不能安静些么?”
    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气无力,说的话却很有效果,在场的郎中们全都闭了嘴。但是心中不甘,仍然不拿正眼去看顾朝歌。
    “盛三,把她带进来。”
    话音刚落马上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顾朝歌凝神听着咳嗽的声音,心里想的是,听声音他咳起来有些痰涎,而且说话的时候气不足,不知道有没有胸闷的症状?
    未见其人,只闻齐声,便可以初步判别一些症状,她脑子里头正在琢磨这些,没有留心前面高高的门槛。于是她一脚没踩稳,被门开一绊,盛三看着她在前面歪歪扭扭,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听见重重的“扑通”一声,于是他眼前的顾姑娘不见了,往下一看,正倒在地上,脸朝下,成八爪形。
    哄堂大笑。
    顾朝歌在同行老头毫无风度的嘲笑下,尴尬万分地站起来,先前那个捋胡子的看不下去,好心上来拉了她一把,帮她把碍事的竹箱笼卸下来。
    “小姑娘,大夫这行不是闹着玩的,没两把刷子别出来……”丢人现眼。胡子大夫本来想这么说,不过看小姑娘红着脸恨不得钻进地缝的样子,他就没忍心。
    “谢谢先生。”顾朝歌细声细气地和他道谢,头快要埋进脖子里。
    “顾大夫你小心些啊,摔着没有?”盛三无奈地叹口气,走到前面帮她拿东西和领路。
    “还好,没事。”顾朝歌扑腾了一下身上的灰,擦了擦脸,脸颊微微有些疼,可能是不小心蹭到地上所致。她感觉应该只破了一点皮,回去清理一下便好。
    她随盛三进了内室,绕过屏风,看见坐在窗前的伊崔。
    他的前面是一张案几,案几上的青瓷瓶插着几支玉兰,但是满屋子的药味完全将玉兰的香气淹没。
    案几上满是写得密密麻麻的文书,伊崔提笔写一会就要咳几声,瘦弱的身躯包裹在宽大的衣袍里,好像随时会倒下一样。
    “公子。”盛三开口,伊崔并没有马上回头,他继续写了两行,凝神细思片刻,然后盖了印——当然是他们自己刻的印。
    然后方才回头,看向顾朝歌。
    他的脸色比一个半月前顾朝歌见到的时候更糟糕。
    面白如纸,,眼底泛青,毫无血色。
    他又忍不住咳了两下,然后才抬头对她微微笑了一下:“来了?”
    本来顾朝歌还有点计较他不和自己商量,就把她留在来安村,而且后来也不来接她的无情举动。不过看见他如此勉强的一笑,顾朝歌什么怨气都没有了。
    “我、我现在就给你瞧瞧。”她慌慌张张搬了个墩子过去坐下,突然想起之前伊崔不让她号脉的事情,动作顿时僵住,迟疑地看向他:“这次可以给你号脉吧?”
    伊崔觉得很好笑。
    这么久不见,她怎么还是这么蠢?
    燕昭在和州专门递了命令过来,让人在城门口逮她,不就是为了让她给他看病,难道他还能对燕昭的好意说不?
    刚才门口的动静他听见了,只不过正忙着写有关农耕的事宜,没顾得上理她。
    只不过进个门,她是怎么摔成这样的?伊崔见她身上还有些尘土,右脸颊靠近眼睛的地方也被擦破了皮,还沾着一点灰,大概顾朝歌闹笑话让他心情很好,他很放松随意地伸手过去,极轻柔地碰了一下她的伤口:“疼吗?”
    
    第10章
    
    顾朝歌愣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脸红,伊崔也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过于轻浮,只听见“砰”的一声——
    案桌上插花的青瓷瓶,从瓶口到瓶底裂开一条口,“噼啪”,碎了。
    幸好里面没有盛水。
    顾朝歌盯着碎成渣渣的瓶子,缓缓转过头来看伊崔,表情呆滞。
    伊崔意识到不妥,从容收回手去,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此时咳嗽突然又来了,他好一阵剧咳,咳得身子都弯下,喘气喘得厉害,却阻止顾朝歌为他拍背顺气,咳完后方才道:“盛三,收拾一下。”
    “是。”盛三一边收拾,一边时不时抬头古怪地看两眼顾朝歌,虽然这瓶子的确有小豁口,可是断不至于碎得这么突然这么彻底。
    邪门。
    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公子一遇上这位顾小大夫,就倒霉。
    顾朝歌不知道盛三的想法,她正急于用看诊来驱散刚刚那一刻的诡异气氛:“伊公子,你把舌头伸出来让我瞧瞧。”她一面说着,一面以三指按住伊崔的腕脉,先轻,再略重,最后沉沉地按下去。
    咳嗽,胸闷,气短,有涎,寒邪,肺虚。
    这并不是什么难确诊的疾病,顾朝歌诊断完之后惊讶地看了伊崔一眼,伊崔不明白她的意思,问:“怎么,治不好?”
    “不是……”顾朝歌犹豫了一下,才压低嗓音说:“你不是请了很多大夫吗,他们没给你开药,一个肺虚之症,怎会拖到现在还不好?”
    肺虚?伊崔瞧了她一眼,平静道:“近日喝的药是刘大夫开的竹叶汤和牛黄膏。”
    这都是凉药啊,寒邪入体,竟然还给他开凉药,难怪非但不好,还越发严重,咳嗽之余还带了喘。顾朝歌有些焦急,拿过伊崔案桌上的笔,急急道:“我给你开方子,按我的喝。”
    “慢着。”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捏住她的笔杆。顾朝歌不解,抬头看去,伊崔那双内勾外翘、神光逼人的眸子里,涌动的是她看不懂的光芒。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别人的就是错的?”
    伊崔一句话生生把顾朝歌噎住。
    “我、我说的就是对的,”顾朝歌张口结舌,不知道如何辩解,急得又要哭了,“你相信我啊。”这情况竟然和当日南谯那个拒诊的小胖子颇为相似,顾朝歌想起那个胖子,不由得更急:“我治好了薛大先生,你还不相信我的医术吗?”
    “治好了薛吉,并不代表你一定就能治好我,这是,咳咳,两回事。”伊崔压抑着咳嗽的感觉,慢条斯理地说完,然后又是好一阵剧咳气喘。
    顾朝歌觉得这人今天好不讲道理!她气得要哭:“你不相信我,我以命相抵可成!若按照我的法子治不好你,我把命赔你!”
    伊崔掩着嘴咳得肺都要出来,听她如此说,虽然正咳着,但嘴角却忍不住要向上弯,觉得她实在是太有意思。
    “怎么回事?”屏风外有晃动的人影,因为刚刚那番小动静和顾朝歌的抵命的话,外室的七八个大夫相继过来想看看情况,但是不得伊崔允许,他们又不便步入内室,于是便在屏风外头站着,小声互相议论。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伊崔忍住又上来的肺喘,伸手往那屏风指了一下,“你要证明你,你是对的,就说服他们。”
    顾朝歌微微一愣:“什么?”
    “最后哪位大夫赢了,我就听哪位大夫的,”伊崔双手放在膝头,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带着一点逼迫的残忍,“证明给我看,或者离开。”
    顾朝歌僵立当场,她隐隐感觉到伊崔是在逼她,可是为什么要逼她,她不明白,并且感到十分委屈。
    她有点想哭,就像当时在南谯县衙的后厅的柱子后面那样呜咽抽泣,可是伊崔这一回没有理会她,也不会给她主持公道。他甚至已经转过身去,重新提笔在永远批不完的文书上快速书写着,一面写,一面不住地咳嗽,单薄瘦削的双肩因为咳嗽而颤抖,他想极力忍住,却忍不了。
    “如果我不能说服他们,你就继续服用竹叶汤和牛黄膏,哪怕喝死了也不听我的?”她吸了吸鼻头,话语里隐约带着委屈的控诉。
    “这两样无效,还有别的可以尝试,”伊崔微微侧过脸,轻描淡写,好像他说的试验品不是自己一样,“我觉得哪个大夫说的有道理,我就听谁的。”
    这个人,这个人!
    顾朝歌气冲冲地攥紧小拳头,霍地一下站起来:“好,我马上告诉你,我才是对的!”
    她攥着拳头,抿紧嘴唇,双眼圆睁,气势汹汹冲到屏风外,喝了一声:“谁是刘大夫!”
    伊崔转头瞧了一眼她杀气腾腾的背影,嘴角隐约牵出一丝笑意。
    不过外头的老大夫们可不买账,懒洋洋地回答:“这里有三个姓刘的大夫,你找哪位?”
    顾朝歌愣了一下,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她刚刚鼓起的勇气此刻已经放走了一半:“给伊公子开竹叶汤和牛黄膏的刘大夫,是哪位?”
    “我,怎么了?”刚刚那个一直和同行们滔滔不绝的大夫站了出来,矮矮胖胖,一身精神的绣银长衫,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上下打量顾朝歌一番,慢悠悠道:“老夫的方子,在座诸位都是认可的,怎么,小姑娘有意见?”
    “是,我、我有意见!”气势到此已竭,顾朝歌说话又恢复了平常胆怯时那种细声细气的劲儿,只是那攥紧的小拳头却始终没松开。从来没试过的辩论,从来没顶撞过的同行,虽然怯场得要死,也不得不咬着牙给自己打气,绝不能让伊崔瞧她的笑话。
    她的话一出口,满场哄堂大笑,先前那个扶过顾朝歌的长胡子大夫好心提醒她:“小姑娘,治病救人不是儿戏,刘大夫三代行医,在我们滁州城的医术那是鼎鼎有名。”言下之意,你怎么敢不知天高地厚来拆他的台。
    “可是,不对就是不对。”顾朝歌硬生生地回答。
    她的骨子里有一股倔劲,不到非常时刻迸发不出来,今天伊崔把这股劲给激了出来。她抿着唇,扬起头,身后是屏风,退无可退,她就站在那儿,可怜巴巴地像面对一群必须打倒的大恶魔,孤立无援,还得咬着牙不许哭,虚张声势也要把那股弱弱的气势给撑住。
    众人见状,都笑了,心道这个小姑娘有点意思。长胡子的大夫瞧了那刘大夫一眼:“刘大夫,和她说说,别让人说我们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
    刘大夫倨傲一笑,上前两步,从人群中站出来,对着顾朝歌拱手:“老夫刘福青,这位女大夫如何称呼?”
    “顾朝歌。”
    “顾小大夫,对老夫开的方子,你有何意见,尽管提出来,”刘福青瞥了一眼屏风之内,那位内室里一直没出声的公子,然后悠悠补充道,“也好让伊公子明白,老夫确实没诊错。”
    这个人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三副药灌下去不见好还带上了喘,谁都知道药不对该换方子了!
    顾朝歌气得嘴唇直哆嗦:“那好,刘、刘大夫,我问你,你给伊公子开的是什么药?”
    “竹叶汤,牛黄膏,”刘福青不疾不徐地回答,还假装好心地补充,“顾小大夫,你知道这两种药是什么组成,用来治什么的吗,要不要我给你解释一下?”
    “好,那你说,用这两种药来治什么?”
    刘福青微微一笑:“退热和退涎。这样解释是不是够清楚,需不需要进一步说明?”
    “退热?”顾朝歌冷冷道:“敢问伊公子的病是何热所作?”
    刘福青哈哈大笑,和周围的同行们互相望了几眼,然后方才道:“肺经热导致咳嗽,咳嗽久了因而生痰涎,小姑娘,你听得懂吗?”
    “肺经热,生痰涎?”顾朝歌面无表情地望着得意洋洋的刘福青,像弓箭手面对靶子时的冷静,和即将射出的会心一击。
    她道:“再敢问刘大夫一句,竹叶汤和牛黄膏是入什么经的药?”
    此话一出,刘福青的笑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嘎嘎两下戛然而止。他的面色剧变,双眼圆睁,显然意识到了自己所犯的巨大错误。然而其他的大夫却一无所觉,他们实在想不起来这两种药是入的什么经,于是皱着眉头,互相小声讨论起来。
    “刘大夫,竹叶汤和牛黄膏是入什么经的药?”顾朝歌坚持,又问一遍。
    刘福青忽然觉得这屋子很热,他的额头上淌下汗珠来,他抖抖索索地回答:“是、是入心经的药。”
    “什么?”周围响起一片惊讶:“竹叶汤和牛黄膏是入心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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