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手朝歌-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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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文伯扬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顾朝歌感到心寒,她不敢相信这个人和师父竟然是亲兄弟。
“师父告诉我,当年他被逐出家门,是因为被屡次发现偷偷解剖乱葬岗的尸体,若不是他大兄为他求情,他很可能因族罚而死。但是我在文家先祖文一刀的书中,也看到一些关于解剖的知识,文家之前还出过几位仵作。所以,其实文家虽不倡导,也绝不会排斥此事吧?”
“我本来想为文先生当年为我师父求情之事,来感谢你的,不过现在看来,其实你是巴不得他离家吧?”
“我师父的医术好,你嫉妒他。而他一直倡导的将舌诊之术以及其他一些文家私藏的医术公布天下,造福百姓,这件事才真正触及文家逆鳞,你正好借此事怂恿族人将他赶出家门。解剖一事,只是一个由头……”
“你胡说!”
文伯扬腾地从床上跳下,身手矫健地三两步跨到牢门前,死死盯着顾朝歌,目眦欲裂:“季扬私自解剖人尸,不敬死者,犯了大忌,理应被逐出族,是我救了他,是我!我于他有恩,于他有大恩!”
校尉一个闪身迅速挡在顾朝歌面前:“顾大夫小心。”
文伯扬从牢门中伸出手来,指着顾朝歌的鼻子怒吼:“身为季扬的徒弟,你知恩不报,反而落井下石,迟早天打雷劈!天打雷劈!”
校尉更紧张,手扶上腰间佩剑:“顾大夫,退后一些,当心伤到您。”
“他还能吃了我不成,”顾朝歌自己都意外于自己的头脑清醒,竟然能将那么多细微的表征串成一个完整的真相,文伯扬否认便否认吧,反正这是她自己心底的认知,无论是不是真相,都不重要了,文家家主为人如此,难怪文家如今成了这个样子。
“我师父冤死之前,还向我说过你当年为他求的情,说他想不到,一向对他冷淡无比的大兄竟会第一个站出来为他求情。”幼年的记忆已经模糊,师父的脸仿佛也因此在记忆中染上尘埃,可是一想起来,顾朝歌还是会眼眶发热。
“当年他走前,文家逼他承诺,不将文家的任何医术授予外人,否则不得好死。他遵守承诺,直到收我为徒,将一身医术传授于我,或许是誓言应验,他枉死皇宫大内,他是你们兄弟中最小的那个吧,他死的时候还只到不惑之年而已。”
顾朝歌抹了一把湿漉漉的眼眶,伸手拍了拍校尉的肩,示意他移开一些。
“不管怎样,你当年是为师父求过情的人,既然你觉得替兄弟求情也是天大的恩惠。不妨我替师父给你磕三个响头,再次拜谢你当年的求情之恩。”
顾朝歌说话算话,果然在监牢冰冷的石砖上双膝下跪,双手伏地,结结实实给文伯扬叩了三个响头。她抬起头来的时候,额际被石砖上的碎砂石所磕破,轻轻擦破了点皮,校尉眼尖,看得紧张,深怕被上头怪罪他没保护好顾大夫,连忙过来扶起她:“顾大夫,你受伤了要不要去看看?”
“受伤?”文伯扬在她磕头的时候难得沉默,如今又开始冷笑:“磕死了才好。”
恶毒又刻薄的言语,和先前端坐牢中岿然不动的仙风道骨相比,真是难以想象这是同一个人。
“一点小伤,无妨,”顾朝歌摇了摇头,她从怀中掏出一本牛皮封面的书本来,递给校尉,“麻烦校尉将此书交给文家主。”
第79章
校尉看见要给重牢犯东西,顿时显得迟疑,没有接过:“这是……”
“这是我师父写的书,你可以检查一下,里面绝没有藏能助他逃狱的工具,”顾朝歌笑了笑,把书翻给他看,“烦校尉转交一下。”
这本书是郑氏书局出的版本,因为是给顾朝歌的样本,特意加了防水的牛皮封面,制作精良。文伯扬却只是轻轻瞥了一眼,看见“妙襄公札记”五个字,随即冷哼一声,根本不屑接过。
校尉不是顾朝歌,没她那么好说话,文伯扬不接,他的剑眉一竖,整个人煞气全开,冷冷道:“文家主,你以为你还在自己的文家大宅?”
文伯扬冷哼一声,别别扭扭伸出一只手来,很不情愿地接了过去。拿到一本医书,他习惯性想翻开,可是看见封面上碍眼的“妙襄公札记”,还有著者“文季扬”,他就觉得别扭,不想看。
“除后面一小部分是我补充之外,这本书可以说是我师父毕生心血所作。其中有不少他自己独创之处和独到发现,你看不看,都不会妨碍它将来在医书中的地位。”谈起师父的札记,顾朝歌难得自傲,她扬了扬下巴,颇有些讽刺地说道:“不过文家既然热衷于收藏天下医书,这本札记断断不该错过才对。”
“话说到此,文家主,顾朝歌告辞。”
“等一下。”文伯扬忽然开口叫住她。
顾朝歌回身。
“你看过文一刀的书?”文伯扬向她伸出手:“那本书呢,也给我!文一刀是文家先祖,他的书理应归于文家,无可厚非!”
顾朝歌诧异。文伯扬向她伸出手的姿态如此急切,急切得甚至可以说是贪婪,就像一个财主看见稀世珍宝时,迫不及待要纳为己有。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和这样一个人说什么也说不通,于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在校尉的保护下转身离开。
“喂,丫头,你姓顾对吧,顾朝歌,把文一刀的书给我,那是文家的财产!你站住,站住,不给书,那你应该救我出去,磕头算什么,我可是救了你师父一命的人!”
“顾朝歌,顾朝歌!你给我站住!”
文伯扬气急败坏的吼叫回荡在大牢的第二层深处。校尉为顾朝歌打开牢门,步入监牢第一层,石梯的上方开的小窗上透下来阳光,秋日的阳光短暂,暖融融的,顾朝歌微微闭了闭眼,享受这难得的阳光,随校尉一道上了石梯,自第一层的大门出去。
顾朝歌探完监牢之后,没有直接回府,她去找了正在打牌的老吴。老吴自从生活舒适自在之后,又开始抽起旱烟,被顾朝歌从牌桌上喊下来,他朝她喷了一口旱烟:“丫头,这一圈我马上要赢了,知不知道?”
顾朝歌挥舞着驱散面前的烟味,窘窘地劝道:“吴叔,少抽旱烟,对身体不好的啦。”
老吴瞥她一眼,带着她往外头的空旷庭院走:“已经去见过文家家主了?”
“嗯。”顾朝歌闷闷回了一声。
老吴嘿嘿一笑:“文伯扬不是什么好鸟,对吧。”
“我和文伯扬说话的时候,谈到了文一刀的那本书,他想要,他说文家人的书,就该是文家所有。”
“放屁!”老吴跳起来:“那本书是我们老吴家世世代代保护的,凭什么他一句话就收回去,文伯扬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见过文家主之后,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文家的私藏医书很多,我想向伊哥哥要求,把那些书挑拣一下,整理编纂,刻印流传,让更多的大夫看到。”说到此,顾朝歌顿了顿,犹豫地看了一眼老吴:“吴叔,文一刀的书,十分奇特,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让我将它也整理出书?”
老吴愣了一下。
顾朝歌急忙道:“如果吴叔不愿意,那就算了,毕竟里头的内容你得赖以吃饭……”
老吴摆了摆手,笑了,他从怀中掏出那本从不离身的“天下无敌文一刀”,笑着递给顾朝歌:“有了伊大人给的养老银钱,我还要靠这书吃什么饭?我刚刚不是犹豫,是惊讶你这个小丫头,心还挺大,主意够正。”
顾朝歌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地接过书和老吴的夸奖,想了想又问道:“伊哥哥干嘛要给你养老银钱啊?”
呃,这个,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跟着她西行是带着伊崔的监视任务,那……呵呵,她肯定不会怪自己,而是会去怪伊崔,但是伊崔就一定会怪他了。
为了悠闲的养老生活着想,老吴打哈哈道:“那当然是因为我给你带路有功,而且献书也有功啊!怎么,难道丫头你觉得我老吴,不值得伊大人拿钱犒赏?”
“值得,值得。”顾朝歌笑,她抱紧怀里的书,心里在想,虽然天下有如文家主这般自私自利的人,但是也有像老吴这样心胸宽广又热心助人的好人。
辞别老吴,她走在回府的路上,因为在牢中见到文伯扬而在心头产生的阴霾,渐渐被徐徐吹来的清风驱散。
回到府中,阿岩第一个跑过来,他说,姐姐快帮我照料一下小黑,盛叔叔催我去煎药!说着便把手中的小奶狗塞进顾朝歌的怀里,小狗呜咽着在顾朝歌的怀里扭动两下,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睡下。
这只狗是盛三“奉命”带他出门玩儿的时候,给他买回来的,阿岩很喜欢,一直亲自照料。
顾朝歌抱着这只小奶狗,有点发愣,但是放下也不好,她想了想,便抱着它去见伊崔了。见文家主的事情,还有想要整理文家医书的事情,她觉得都尽早和伊崔说一声比较好。
彼时伊崔刚刚和赵南起的副将谈完话,他如今一条腿严严实实绑着白布不能动,坐在轮椅上俨然一个重度伤残者,看起来十分可笑。
不过一见顾朝歌的脸,想起今日上午床上发生的事情,伊崔看她的眼神里,便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春意。
“见过文伯扬了?”他说着拄起拐杖,从轮椅上下来,步入檐廊,拂袍坐下。身后是门,坐着的是回廊上仆役刚刚擦净的木板,左右现在无外人,他随意地倚柱而坐,朝顾朝歌招了招手:“来。”
顾朝歌一见他的目光,便禁不住红了脸,也想起上午的事,讷讷道:“你不许乱来哦。”
伊崔扬眉:“在你心中,我如此禽兽?”
不是禽兽,是禽兽不如。顾朝歌默默地在心中腹诽,身体却特别乖觉地自己走过去,脱鞋上了檐廊,靠在他怀里坐下,将睡着的小奶狗放在自己的腿上,并且小心翼翼地注意别压着伊崔的腿。
“右腿没有再痛了吧?”她问。
“有你怎么会痛,”伊崔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梳理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问,“文伯扬让你不开心了?”
顾朝歌微愣,然后想了想,摇头:“倒也不是。”她将在牢中的经历一五一十告诉伊崔,并且将自己见过文伯扬后所生出的想法,以及见过老吴拿到书的事情都如数说了出来。
伊崔笑着从背后揽住她,亲了亲她的鬓角:“看不出来,顾大夫如今竟有如此惊人的推测能力。”
“我一向都这么厉害的,”顾朝歌有点小得意,又被他亲得有些小害羞,揪着他的袖子问他:“整理医书的事情,你答不答应啊?”
“你要做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答应,再拨些银子,多派几个大夫给你帮忙,要不要?”伊崔一手抱着她,另一手捋着她的发丝,慢悠悠道:“整理医书的事情,可以慢慢来。不过刻印发行怕是不能急于一时,如今的局势,大靖和石威联合北胡要攻打君上的主力,蜀中天府之国,粮草丰盈,君上知道我如今正在治腿,准我坐镇蜀中为军供粮。”
“又要打仗了?”
“局势如紧绷的弦,蓄势待发,打仗是早晚的事情,赵将军即将带军队回援。一旦打起来,我恐怕顾不上其他的事,也没有多余的银钱可供大批医书刻印,所以你也许要等等。”
“我等得起,”顾朝歌扭过头,朝他仰脸笑了笑,“希望君上此次出兵顺利,希望我师兄平安回来,嗯,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回来才好。啊,说起打仗,我虽然不是医官长,要不要也去战场帮忙,毕竟……”
她还想着褚东垣?还想去阵前冒险?伊崔挑眉,从袖中抽出一份绸缎封面的纸折子:“看看。”
顾朝歌疑惑接过:“这是什么?”她奇怪地打开,然后发现里面尽是绸缎百匹,黄金千两,珍珠十斛,宝石十箱……这种看了让人咋舌的东西。
“这是文家抄没的家产?”顾朝歌好奇地问,结果换来伊崔给她额头弹的一个爆栗:“什么文家家产,这是礼单!”
“礼单?什么礼单?”
伊崔没好气地回答:“聘礼的礼单!我让盛三草拟的,你先看看觉得,不够可以再添。如今战事吃紧,不好大办婚礼,不过等此战胜利,局势必定摧枯拉朽,大靖覆灭是早晚的事情,这礼单上的数字,我想再添两倍,君上也一准答应。”
“那就到时再说嘛,”顾朝歌对礼单什么的不是很在意,她还给伊崔,“不是还没打吗?”
“即便还没打,也该计划起来,万一到时候手忙脚乱该怎能办?”伊崔成亲心切,恨不得早早就计划好一切,望着她这副无所谓的姿态,他有点气恼,想再弹她一下,却发现了她额头上蹭破的皮。于是伸手摸了摸,犹觉不够,又伸出舌头上去舔了舔。
“呀!”顾朝歌一声惊叫。
伊崔吓了一跳:“很疼?”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