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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素手窃国-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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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昭君快要瞠目结舌了——她本想趁着儿子还不知道牧云有孕的机会,派人去给牧云灌一碗汤药,打掉胎儿,最好再来个血崩之类的,一并送命。到时候她可就省心了。
  如今被儿子知道了,最佳时机已然错过,看来只好另寻机会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装出很高兴的模样,“啊,真的?那实在太好了,她那肚皮还真是争气啊!”
  赵汶喜孜孜地说道:“是啊,儿子也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当兄兄了。再过几个月,儿子就可以抱着小孩子逗着玩了,哈哈哈……真是太好了!”
  见一贯沉默寡言的儿子会如此兴奋,她自然不能泼冷水,更无法想象万一乐极生悲,一场欢喜忽悲戚,这个半大孩子将会遭受到怎样的打击。
  她暗暗地叹了口气,笑道:“别光顾着高兴,得给她好好保胎,以后别在让她出来晃荡了。以后每日请安,也改成每个月初一十五来一次就行了。”
  赵汶连连点头,“那是当然,儿子肯定会小心的。”
  “这事情要是给大王知道,肯定欢喜得很。上个月刚刚抱了孙子,这再过上几个月,又有孙子出世,他做梦都得笑出声来。”
  望着一脸纯真的儿子,她禁不住地回想起了二十年前,新婚不久,她刚刚怀上赵源的时候,赵雍是如何的欢喜。
  那时候他年轻的脸上也是这般笑容明媚,发自内心地欢喜,没有半点虚伪和心机;那时候的她,何尝不是开朗活泼,简简单单的?不用耗费心思去算计,不用为别人操心,只一门心思过好自己的日子。如今家大业大,烦恼良多,这份少年时期的快乐,就如滚滚东逝的春水,再也不复回来了。
  ……
  牧云拥着被子,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丈夫回来。就在不久之前,有医官前来替她诊脉,之后什么都没有说,出去了。
  外间里传来了一阵压低声音的禀告声,她竖起耳朵来努力分辨着,似乎有“妊娠”这样的词语。听完之后,她如坠冰窖,仿佛在数九寒冬之时,被人兜头浇下一桶凉水,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又推到北风呼啸的室外。很快,全身都僵硬住了。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许久,传来赵汶的吩咐声,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来。
  脚步声响起又渐渐消失,室外陷入一片死寂。
  她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冷到她瑟瑟发抖,战栗不止。眼下虽然正值盛夏,可她仍然免不了地拉了拉被子,将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恨不得连头脸都盖住。仿佛只要看不到外面的人和事,她就可以不再恐惧似的。
  良久,外面又有动静了,那是脚步声,并没有朝卧房来,而是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闻了。
  牧云蜷缩在被子里,摸着小腹,悄无声息地流泪。她恨透了自己,如果当初不鬼迷心窍,和赵源私通,现在又怎会落到这般见不得人的地步?看来,肚子里的小小萌芽,很快就要被扼杀掉了。
  混混沌沌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直到有人隔着被子,轻轻地拍了拍,呼唤道,“姊姊,姊姊,你睡着了吗?”
  她陡然一惊,慌忙抹干脸上的泪水,揉了揉眼睛,这才把被子拉了下去,露出脸来,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没有,没睡。”
  赵汶坐在榻沿上,说话的语气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好像根本不曾知道什么一样。“大热天的,还盖这么严实,就算不热出一身痱子来,也要闷得透不过气。”
  牧云突然注意到,室内多了两名没见过的侍女,正低着头,恭恭敬敬地侍立着。
  赵汶朝其中一个招了招手,她端着托盘上前,将一小盅汤品奉上。赵汶接在手中,揭开盖子。琥珀色的羹汤,里面有只殷红的血燕,这是很上等的补品。
  “来,喝点汤吧。医官说你有点血虚,需要补一补。”他用银汤匙舀了舀,感觉不烫了,这才小心翼翼地送到她的唇前。
  她现在没有任何胃口,只不过看到他眼睛里关切备至的目光,实在难以推却。“不用这样,我自己喝就行了。”
  她从他手里接过汤碗,一点点地喝了下去。
  侍女上前来收拾一番,退下去了,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牧云注意到,赵汶的右手指关节处,出现了五六个不起眼的伤口,看起来很新,还在缓缓渗血。
  “你这是怎么了?”
  赵汶注意到她的视线,连忙缩回手去,局促道:“没,没怎么的,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牧云看他的反应,大致地猜出其中内情了。她看看四下无人,终于忍不住说道:“你都知道了?”
  “嗯。”
  “那你知道什么了?”她苦笑着问道,眼睛里渐渐蒙上一层迷雾。似乎只要看不清他,她就不至于无地自容了。
  他竟落落大方地回答,“姊姊身怀有孕了,肚子里有小孩子了。”
  她大惊,不敢置信地打量着他和眼神和神色,她不明白他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还在装傻,而且还能装得如此自然,找不出任何破绽。
  “这孩子,不是你的。”她再三努力,颇为艰难地吐露出实情。
  赵汶长长地吁出口气,倒好象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了似的。“你总算肯说了……不过这也没什么,不管是不是我的,总归是赵家的骨血,我会一样对他好的。”
  牧云睁大眼睛注视着他,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你不要这样,我……”
  他见她哭了,立即慌了手脚,赶紧给她擦拭着眼泪。一面擦,一面声音低低地安慰道:“姊姊不要难过,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人总是免不了要遇到这样那样的烦恼,有些事情不是想不想就能决定的。何况,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只要不自己泄露出去,就万事大吉。等孩子生下来,就当我自己的孩子一样。”
  他越是这样,她的愧疚就越是深。她拨开他的手,背过身去,努力压抑着不发出声音来,泪水很快湿透了枕头。
  赵汶在她背后沉默半晌,继续说道:“别哭了,要是让家家派来的眼线发现了,家家肯定又要怀疑了。都是我没用,保护不好你,害你受人欺负,天天都要提心吊胆的。”
  “不,不关你的事,你还小……我不该和他,唉!”她想要倾诉自己的悔恨,却又无从说起,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46
  46、幸福 。。。
  赵汶轻轻地拍抚着她的肩头,安慰着她,“别这么说,你本来就是哥哥的女人,是我不讲兄弟情分,背地里把你抢夺过来的,他没杀我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至于继续和你来往……这也没有什么好指摘的,你们两个高兴就好。说实话,我看你整天闷闷不乐的,心里头才真的难过。”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越发低沉了,“我知道,你虽身在我这里,心却一直是在他那边的。”
  “那你当初又为何……”
  赵汶不等她问完,就主动解释道:“那是因为我喜欢你好几年了,要是他娶到了你,我恐怕这辈子就没指望了。至于现在,你不喜欢我,也不打紧。等过上几年,我长大了,能给你保护了,也许你会一点点地喜欢上我的……要是还不行,我就没办法了。”
  牧云总算是恍然了,原来,他平日里默不作声的,明明清楚很多事情却一直装聋作哑,并不全是因为胆小怯懦;她更没想到,他同时还揣了这样的想法。不能不说,他不但聪明,还是个颇有毅力,颇有韧性的人。虽然等待是辛苦的,漫长的,甚至未必就能看到曙光的,可他依旧很努力。
  她对他深怀愧疚,甚至对他的努力产生了感动。然而,她并不认为自己就因此喜欢上了他。因为他的性情,实在不是一个让女人可以轻易喜欢上的人。和他在一起时,她几乎没有感受到快乐的时候。
  “唉,也许你以后会失望的。”
  “那也没关系,只要每天看着你,我就满足了。”赵汶从后面递给她一方帕子,将话题转移开来,“你和我哥哥生的孩子,应该很漂亮的。要是女孩,她必然倾国倾城;要是男孩,他必然风度高爽。这样的孩子,怎能不惹人欢喜?我这么丑,从小到大都没有人喜欢过,兄兄和家家几乎从来不正眼看我。我不要我的孩子也像我一样……”
  他难得话多了一次,和她谈起了他的想法和感受,但却令她格外难受。就算有具漂亮的躯壳又能如何?
  像她这样,成亲之前被好些个男人争来争去,成亲之后又夹在两兄弟之间左右为难,整日生活在粗暴公爹和阴险婆母的眼皮子底下,周围那么多女人对她虎视眈眈,生怕她勾引了自家男人……每天早上一睁开眼睛,鼻子里吸入的就是危险的气味,步步惊心,如履薄冰。还不如长相平庸,嫁给个凡夫俗子,过着相夫教子的平淡生活,虽然清贫,好歹安心。
  人总是在向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往往已将幸福握在手中却浑然不觉,将它忽略,将它挥霍掉。此时的牧云,还并不能意识到这一点。
  许多年后,岁月老去,物是人非。当她坐在冷冰冰的皇宫大殿之上,回忆起当年为她机关算尽、同根相煎,爱她到刻骨铭心、无怨无悔的两兄弟时,方才知道自己年少之时,是何等的幸福。因为年少时候的她,可以爱着别人,也被别人爱着。
  “好了,你别再说了,我累了,想睡觉。”她拉起被子蒙住头脸,躲在被窝里无声地抽泣着。
  赵汶不再说话,仍然在她榻前守候着,并没有因此而离去。
  “郎君,这是给夫人安胎的汤药,刚刚煎好,请夫人起身服用吧。”她听到门口处传来了侍女小心翼翼的禀告声。
  赵汶回答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诺。”
  她等了好久,也不见他来招呼自己喝药。过了一阵子,脚步声离去,她抹干泪水,悄悄地将被子掀开条缝,朝外面望了望。他已经不在了,倒是榻前的小桌子上多了个药碗,里面是空的,残余一点点药汁。
  ……
  妊娠的消息传播开来之后,头几天并没有动静,直到赵雍闻讯之后亲自来探视,其他人才纷纷前来祝贺。世态炎凉,在这座王府里上演得淋漓尽致。
  赵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在女人面前格外温柔体贴,哪怕牧云现在已经是他的儿媳。他亲自为她端茶倒水,还坐在近前来热情地问东问西,好像他才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一样。
  赵汶被晒在旁边,一句话都插不上不说,更不知道该走该留。直到有人实在看不下去,悄悄地去禀告了陆昭君,陆昭君赶来,这才把他这尊活宝佛爷请走。
  半个月后,赵源擅自从邺城返回了,自称是回来和父母团聚,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个中秋节。顺便,再看看自己满月不久的儿子。
  实际上,他刚一回府,既没有去拜见父母,更没有去探望宋氏和她为自己生的儿子,而是径自去了牧云那里。
  眼下接近中秋了,凉风习习,院子里的树叶渐渐枯黄了。牧云坐在窗子下面,一针一线地做着女红。秋风从敞开的窗子吹拂进来,带入一片黄了大半的落叶。叶子在地上翻滚几下,停止住了,静静地躺在漆色亮丽的地板上。
  她正望着叶子出神时,眼前出现一双极精致的锦履,以及华贵的衣料。赵汶不喜欢穿得如何招摇,应该不是他。她突然想到这是谁了。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抬头,故意装作不觉,继续绣着手里的织物。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双手,将针线和绣架全部拿了去。同时,一个清朗动听的声音在她头上方响起,“咦,这么小,我可穿不了,是给咱们儿子绣的吧?”说着,那双手还拿着绣架上的织物往自己身上比量。
  牧云从旁边的绣筐里摸起一根细细的绣花针,对准他的手轻轻一刺,立即,鲜红的血珠从洁白的肌肤里欢快地冒了出来。他出于本能地把手收了回去,夸张地“哎呀”一声,“我好歹是你儿子的兄兄,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能如何狠心?”
  她知道一旦搭理他,他肯定会纠缠上来没完没了,比麦芽糖还要粘,甩也甩不脱。于是她忽地站起身来,转头就往卧房走。
  “哎,别走呀,你要是扎我高兴的话,就继续扎,扎上几百下都没问题,千万不要不理我!”赵源赶紧跟在后面,快步追赶。
  牧云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前脚进门,后脚就把门重重地掩上了,顺便带上门栓,拴得牢牢的。
  “怎么两个月不见,就假装不认识我了呢?莫非老二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你的魂给他勾了去,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赵源吃了个闭门羹,还照样油嘴滑舌地调戏她,一点也不见灰心丧气。
  她终于忍不住了,骂道:“滚,给我滚出去,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
  此人的脸皮已经厚到日臻化境的地步了,不但一点不愠,仍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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