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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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门外忽然有人轻轻地叩了叩,低声道:“大郎君可在?”
赵源正准备继续调侃她,不过听到这个声音,马上收敛了笑容,“嗯”了一声,然后对她说道,“你且稍候,我很快回来。”
“好。”
除了极少数人,根本无人知道这间屋子的书房里有个隐蔽所在,赵源径自去了那个心照不宣的地点时,已有人在那里等候了。
来人悄声禀告了一番,赵源先是皱了眉,却很快舒展开来,“你可看清楚了?”
“绝对没错,那人正是太原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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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物是人非 。。。
“几天了?”
“据小人目睹,已有三日。只不过昨天太原公回来,被夫人识破,劝说了几句,不知道明后天会不会再去。”
“嗯,不管去不去,你继续看着,有什么情况再来禀告我。”
“诺。”
那人答应了之后,很快就退去了,只剩下赵源一个人站在原地。他面沉如水,静静地思忖一阵,冷笑一声,自语道:“装得倒是像那么回事,我看你什么时候露出马脚来。”
说罢,并不耽搁,推开暗门出去了。等再次出现在牧云面前时,他已是春风拂面,浅笑迷人。
……
赵源从宴席之后的第二天开始,大张旗鼓地开始了惩治贪贿不法的“雷霆行动”。他指使几名亲信大臣们上奏章弹劾了一大批涉嫌犯罪的高官贵戚。一时间刑部人满为患,吏部从早到晚都开流水宴审案。至于刑部大牢里,更是众官云集。一时间人心惶惶,满城风雨。
倒是平日里受这些人压榨欺凌的寻常百姓和商户们,则个个奔走相告、额手相庆,希望这些硕鼠能够全部被绳之以法,免得再出来祸害人。
赵源本人这几天也是日理万机,中书省、尚书省、吏部、刑部来回跑,忙活得不可开交。他不但要主持审案,整理手下人收集上来的证据,根据需要补充完善律法,还要和那些不服气的亲贵们吵架斗嘴。连晚上都不得休息,需要和亲信们总结一天的成果和失误,预算第二天的清算步骤。
赵汶身为左仆射,身负弹劾百官之责,虽然他本人并不管事,不过每天该他出席做样子的场合还是不能落下的。
这天一大早,赵汶连早饭也来不及吃,就匆匆地去了赵源的住所。没想到哥哥起得比他还早,此时已经和崔暹、宋道游等亲信大臣坐在厅内的大床上说话。他谨慎地站在竹帘外面,正准备请侍从通禀时,赵源已经一眼望见了他,热情地招呼道:“是侯尼于吗,进来吧!”
他赶紧入内,给哥哥行了家礼,又和几个大臣互行了同僚之礼,这才在赵源下首坐了下来。
“还没吃过早饭吧?待会儿咱们要出去办个事儿,你先填饱肚子再说。”说罢,赵源朝门外的侍女吩咐道,“去给二郎君拿些点心来!”
“诺。”
没多久,侍女端着托盘进来了,她将几样精致的小点心放在赵汶面前的小桌子上,还有热腾腾的酪浆,帮他倒入银碗里。周围立即弥漫起食物的香甜和羊乳的淡淡腥膻来。
赵汶很不喜欢喝羊乳的酪浆,无奈赵源自己喜欢喝,就以为别人也和他一般爱好,每次不论是家人来还是客人来,都以这种酪浆招待。偏偏他地位崇高,没有人敢直说不喜欢这个。故而赵汶每一次来,都要很勉强地装出喜欢的模样饮用。
他对面的几个大臣当然也吃过这样的苦头,因此和他心有灵犀,目光相对之后,个个报以同情的意味。
“你们吃过了没有?”
“我们刚刚吃过了,你自己吃就是了。”赵源说着,以银叉从盘子里插起一块玫瑰糕,递到他面前。“尝尝这个,这是梁国来的厨子鼓捣出来的新花样,你还没吃过。”
“嗯。”
他接过来,一点点地吃了下去。果然,味道很特别,很好地糅合了玫瑰与牛乳的清甜与香醇,入口即化,口感非常细腻。他那边的厨子就做不出如此味美的点心来。
赵源看着他吃东西的模样,转头向几个亲信笑道:“看看我这个弟弟,平日里羞涩得像个小娘子,这吃东西的模样,跟个猫儿似的。我看他是投胎投错了,应该托生成我妹妹,哈哈哈……”
众人一起附和着笑了起来。
赵汶早已习惯了被哥哥当众嘲笑,丝毫没有往心里去。只不过,他渐渐有些走神,思绪飘忽,回到了贫穷困苦的童年。
他记得很清楚,有一次邻家给了母亲三个李子,母亲分给他们兄妹一人一个。他很高兴,囫囵吞枣一般地把李子吃了下去,还意犹未尽。只不过再要就没有了。失望之下,他好一顿哭闹。当时哥哥向他使眼色,他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顾哭得伤心。
半夜里,他做了个梦,梦见面前摆了一只大筐,筐里面装满了黄里透红的李子,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来。他兴高采烈地跑过去,抱住大筐,想要吃个够。然而等他再朝里面瞧时,里面居然空空如也了。
失望之下,他又哭起来了,吭唧吭唧地抽泣着,从梦中醒来。奇怪的是,他的鼻子嗅到周围有李子的清香。那时候肚子经常处于饥饿状态,对食物的气味格外敏感。他惊讶地睁开眼睛,只见哥哥坐在他身边,将一枚李子掰成两半,去了果核,塞到他的嘴巴里。
面对他惊喜而又疑惑的目光,哥哥俯身下来,凑近他耳畔小声道:“嘘,不要出声,悄悄吃了,别让家家和阿姊听到。”
他这才知道,原来这李子不是凭空多出来的,而是哥哥白天时候没有吃,藏起来留给他的。他像做贼似地吃了一半,眼见着哥哥把另外一半也递了过来。他不好意思全吃光,摇摇头,“哥,你也吃。”
“我不喜欢吃,你都吃了吧。”
……
想着想着,他走了神,不知不觉地问了一句,“哥,你真的不喜欢吃李子吗?”
赵源正和崔暹聊天,猛不丁地听到他这么发问,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喜欢啊……你问这个干嘛?”
“没,没什么,我是随便问问。你要是喜欢,等到了季节,我派人去买最好的回来给你吃。”赵汶一惊,慌忙结结巴巴地解释着。
赵源并没有往深处想,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地笑道:“哥这里什么都不缺,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说着,还向几位大臣炫耀道,“看看,侯尼于长大了,懂得体贴人了,你们就没有这样贴心的弟弟吧?”
大臣们当然乐于捧场,对赵汶好一番赞叹,还说赵源好福气。赵源心情很好,和他们继续侃侃而谈。
赵汶对他们的话题不太感兴趣,只是一面吃东西,一面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赵源。
上次皇宫晚宴时赵源突发了旧疾,很是凶险,还没有休息好,第二天又跑出去审案。这十来天下来,每天早出晚归,掌灯到半夜,得不到半点空闲。只见他精神虽好,气色却有点差,眼睛里仍有红血丝,颇有几分憔悴。
这时候,外面有侍从叩门道,“郎君,晋阳有急信来,要郎君亲启。”
赵源中断了谈话,问道,“谁来的?”
“是大王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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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满城皆恩人 。。。
“递进来吧。”
很快,一个上了锁的匣子被侍从恭恭敬敬地递交上来。赵源伸手接过,从袖子里取出一串大小不一的钥匙来,选择其中一把,插入锁孔拧了拧。“咔哒”一声轻响,锁头打开了。
里面躺了一封漆了火印的密信,他将信封拆开取出信件,在场几人纷纷转过头去,不敢偷看。
片刻之后,他突然冷笑起来,“真是,看得那么严密都没用,到底给传出消息去了。”
“怎么了?”陈元康问道。
“你看看。”说着,他将信传给众人观看。
赵汶探头瞧了瞧,只见上面的确是父王的笔迹,只有寥寥一句话,“司马令,吾之故旧,汝宜宽之。”这说的是尚书令司马子如,眼下他正因为贪财受贿、徇私枉法被关在大牢里,赵雍写信来,点名要赵源释放他。
“这……”陈元康和崔暹、崔昂、宋道游一起怔住了。大丞相插手此事,他们怎敢抗令不遵?
赵源沉默一阵子,突然脸色阴沉地将信纸撕碎,随手扔到赵汶面前的银碗里,怒道:“真是,雷霆万钧地把他们一个个抓进去,现在又要灰溜溜地一个个放出来。哈哈哈……还真是一出好戏,我在这里累死累活的瞎忙活,一群人在背地里等着看我笑话。平日里一个个‘微臣’、‘下官’地自称着,我这一严峻律法,他们都摇身一变,成了我的亲人故旧,以恩人自居了。”
说到这里时,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不得不中止了。
赵汶坐在他旁边,连忙替他拍抚着后背,劝说道:“父王之令,咱们不可违背,只有忍耐,何必如此动怒,别气坏了身体。”
其余几人虽然心中黯然,却不便显示出来,只能附和着赵汶的话,一并劝慰。
赵源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渐渐平息了愠怒,皱眉思忖一阵子,说道:“要放就放吧,反正也没打算杀他。毕竟当初我被父王冤枉,如果不是他赶来当说客,我早已当不成世子了,他于我也算是有恩。以后治国用得着他,不能寒了那班子功臣宿将的心。”
众人想想也是,但总免不了气意难平,一时间俱皆默然。
……
中午时分,邺城的街面上出现一支行色匆匆的马队,其间押送了一辆囚车,车中坐了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朝郊外行去。队伍里还有两名刽子手装扮的人,手里拿着鬼头刀,凶神恶煞。
沿街的百姓们并不认得车中的老者是谁,纷纷好奇地驻足观望。没多久,一个传言在人群中散布开了,“这是个大贪官,平日里鱼肉百姓,作恶多端,大将军将他罪名审定,今日就提出问斩。”
百姓们闻听之后,额手相庆,齐声欢呼,一路跟着起哄谩骂,还顺便捡起地上的腐烂瓜果、碎砖头、土坷垃之类的杂物朝老者头脸处尽情招呼。老者戴着枷锁立于囚车之中,根本躲闪不得,很快就被打得狼狈不堪了。
马队很快就过去了,后面来了一些负责京城治安的衙役,将百姓们阻挡在原地,不准他们跟随过去观看。
“杀得好,最好把这些贪官都杀光,咱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是啊是啊,一年到头好不容易赚几个钱,一大半都给他们刮了去,吸起血来简直比蚂蟥还厉害。”
“大将军可千万不要手软,多抓几个多杀几个,吓吓那些想贪的人,看他们还敢不敢再伸手!”
队伍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街道上时,突然停止了行进。不一会儿,赵源在一大群侍卫的簇拥之下,骑着高头大马过来了,到了囚车跟前突然勒住缰绳。
“打开车门,把尚书令大人拉出来!”他阴恻恻地看着囚车里的司马子如,高声命令道。
“诺!”
两名侍卫得令之后,面色凶狠地大步上前,打开囚车门,将整在里面抖如筛糠的司马子如拉了出来。侍卫的动作非常粗暴,把他扔在街面上,又架住他的胳膊喝令他跪好。
“把他的枷锁撤了。”
等到枷锁打开,赵源策马上前,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瑟瑟发抖的后背看了片刻,突然伸出脚来,猛不防地踢了一脚。虽然不重,仍把早已成为惊弓之鸟的司马子如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当场尿了裤子。
“大将军饶命,饶老朽一条性命吧!”他连连磕头,苦苦告饶。因为被侍卫们一左一右地挟持着,他没办法转身,只好冲着赵源在阳光照耀下的影子叩头。
赵源并不说话,手持马鞭在他脏乱不堪的头发上慢慢地拨弄着,一言不发。本来司马子如是一头黑发,才关了十天,头发居然白了一半,可见日夜担惊受怕,狱中生活极其辛苦。
正如他和牧云所说的那样,看着这些不法官员难过,他就高兴了。他的嘴角隐隐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并不发出声音来。
在如此环境下,司马子如越发慌张,吓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颤抖着声音问:“莫非真的要在这里动手了?天哪……”
赵源摆了摆手,示意侍卫们放了他。看着他瘫软在地上抖做一团,这才得意洋洋地笑道:“你过去于我有恩,这次放你一马,咱们账目两清。要是再让我听说你贪贿不法,可就真的要取你首级了。”
说罢,他拨转马头,策马回去了。众护卫紧随其后追随而去,只剩下惊魂未定的司马子如,瘫坐在地上目瞪口呆。
回去的路上,赵源恰好遇上了正要登门谒见的崔暹,于是翻身下马,走到近前,向正要下跪的崔暹虚扶一下,问道:“爱卿可去探望过我那姑丈了?”
“去了,太保大人脾气很大,躺在牢房的稻草堆里还中气十足,骂得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