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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素手窃国-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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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防备收起之后,陆昭君也懒得继续这样辛苦伪装了,渐渐地开始“恢复”,从能说一点点含糊不清的话,到可以慢慢地说出完整的句子;从一下都动弹不得,到可以小心地动动手脚了。
  这一天,她注意到,赵演身上那件浅灰色的衣裳已经好几天没有换过了,宽大的袖口边缘,似乎有斑驳血迹,因为时间久了,早已干涸发乌了。
  “演儿,你来。”她有些好奇,于是冲他招了招手。
  他跪行了几步,到了榻前。在母亲的许可之后,方才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在榻沿上。
  “你这里怎么弄的,沾了什么?”
  赵演支吾起来,“呃,这是……”
  她心下疑惑,将他的右手拉到近前,看了看袖口上的血渍。他下意识地往后缩手,更加重了她的怀疑,于是用力拉住,看了看他的手背,又将他的手心翻转过来,顿时真相大白了。
  只见他掌心里的皮肤有四处深浅不一的破损,很明显是指甲掐的,伤口处已经结痂,周围还略微有些没有消退的红肿。
  看明白之后,陆昭君的鼻子里竟然有点发酸了。她叹息着,说道:“养了那么多儿子,就你一个孝顺的,我没白养你。”
  “家家不必如此,儿子无能,不能替大哥分担重任,只有留在家里侍奉您。这些事儿,都是儿子的本份,只要家家能彻底好起来,儿子就足够欢喜了。”赵演低着头,极恭顺地自谦着。
  听他提到赵源,陆昭君的心情很快恶劣了,十天前,她接到消息说,赵源已经处理好河南之地的所有善后事宜,班师还朝了。
  按理说,晋阳霸府才是魏国的军事重地,赵家幕府的基业根本,可以左右整个国家命运的骑兵曹和外兵曹都在晋阳。赵源这两年多来大多数时间都在晋阳坐镇,统摄军机,执掌大权,部署和监督各地战事,这次班师,也理应先回晋阳安顿完毕之后,再去邺城论功行赏。
  没想到,他居然只派韩轨带领大部分军队回晋阳,自己则率其余三万将士水陆并进,返回邺城。昨天接到消息,他已经小平津渡过黄河,乘船沿漳河东进,按照时间计算,今天就可以抵达邺城了。
  他去颍川的时候是从陆路走的,回去的时候为什么改换这条颇为古怪的路线,走并不方便的水路?甚至连回晋阳充当一下孝子,探望探望她都没有,这令陆昭君在怨愤之余,又免不了狐疑起来。
  邺城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令赵源如此一反常态?
  206
  206、阴毒 。。。
  水榭中,凉风习习。此时已到立秋,荷塘里的荷花大半谢了,风从西南而来,拂得荷叶阵阵翻动,哗哗作响,好像一波又一波汹涌而来的大海波涛。
  孝瓘趴在石桌的一端,眼帘一下一下地耷拉着,小脑袋也一点一点的,活像小鸡啄米。到后来,眼皮实在支撑不住,闭上了。头埋在臂弯里,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赵湛从盒子里拈出一枚属于自己的黑子,打量着整个棋局,沉吟半晌,也不知道往哪里摆放才是最好,秀气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颇为犯难。
  对面的孝瑜倒是悠游自在,因为胜券在握,根本不需要耗费半点精神。对于他的拖延磨蹭,孝瑜并不着急,更没有催促,只是侧过脸,看了看旁边熟睡了的孝瓘,嘴角弯出一抹童趣十足的微笑来。
  赵湛烦躁了,索性将棋子胡乱一丢,然后将整个棋盘上所有的棋子全部拂乱,颓然道:“不下了不下了,没一次能赢得了你,老是当你的手下败将有什么意思?你去找大人玩吧!”
  赵孝瑜是个异常早慧,智力颇高,领悟力和记忆力都相当超群的孩子,不要说整个晋阳宫里,就连所有大臣贵戚家的孩子,不论是和他同龄的,还是比他大几岁的,都不及他聪明慧悟。
  赵湛颇为自负,可是两人一起读书时,他耗费一天精力也背不下来的文章,这位侄儿只要草草翻上两三遍,就能背诵如流,还能极轻松地解说出其中典故,各种生僻词汇的意思,每天的课程,他只消两个时辰就可以全部完成,留下赵湛和其他弟弟们继续苦读。因此,赵湛对这个侄儿羡慕之余,也隐隐有些嫉妒。
  “我玩不过大人嘛,所以才和你玩。”孝瑜一面笑嘻嘻地回答,一面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碰了碰孝瓘那纤长浓密的睫毛。
  孝瓘似有觉察,眉头皱了皱,不耐烦地揉了揉眼睛,然后转过脸去,换了个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那你也不能总赢我啊,一次都不让我赢,太没劲儿了。”
  孝瑜并不看他,仍旧继续研究着熟睡中的堂弟,将一缕遮在脸上的发丝拂到脑后,然后轻轻摩挲着,抚弄着。同时,漫不经心地回答赵湛,“你早说不就好了,我让着你就是了。”
  赵湛感觉自己被鄙视了,脸上微有愠色,“谁要你让,瞧不起我不是?”
  “你既想赢,又不准我让棋,恐怕很难如愿啦。要不,你和孝瓘下,他保证全力以赴,也赢不了你。”
  赵湛经常被孝瑜这样不动声色地气到,不过他早已习惯,很快忍了下来,只是用幽怨的眼神瞥着侄儿,不再说话。
  不是因为他特别喜欢孝瑜,而是这里所有的孩子们,没有一个喜欢和他玩耍的,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小圈子,在一起玩得很愉快,却每每将他排斥在外。究其原因,还是他生性孤僻,不合群,又喜欢故作清高摆架子。他的这些毛病,也只有孝瑜能够包容。除了孝瑜,他再也找不到任何玩伴了。所以,他也只好经常“忍气吞声”,“委屈”自己。
  “怎么,又生气了?”孝瑜的眼睛里荡漾着戏谑耍弄的笑意,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他的九叔叔生气时候的模样,似乎这样会让他很开心。“要真是生气了,我跟叔叔陪个不是,下次多让叔叔几步棋就好了。”
  “谁要你同情!”赵湛说到这里,突然想到自己生气肯定又中侄儿的圈套,白白让他促狭着玩儿,看了笑话。于是,他收敛起怒容,瞥着旁边的孝瓘,故作神秘兮兮状,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你觉没觉得,你的瓘弟弟越来越像你兄兄了?”
  孝瑜本来正开心着,闻言之后,脸色顿时变了。他低头看了看孝瓘,见后者仍旧睡得香甜,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接着对叔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你小声点,别给他听到了。”
  他虽然稍稍压低了声音,却故意抬起身,半趴在石桌上,凑到孝瑜的耳畔,笑道:“你还不承认他是你弟弟?”
  “你胡说什么?”果然,孝瑜被他惹火了,对着他的脸就是猛力一搡。不料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鼻子上。一阵温热之后,鼻血很快流淌出来,淅淅沥沥地滴答到棋盘上。
  其中还有一滴落在孝瓘的脸上,后者伸手胡乱一抹,白皙的面孔上很快多出一道血渍。他并没有睁眼看,只是含含糊糊地嘀咕了一句,“下雨了。”然后继续呼呼大睡。
  旁边的侍女赶忙上前帮赵湛擦鼻子,他并没有发脾气,仍然趴在桌子上不下来,一面由侍女摆布着,一面用十指在棋盘上画着圈,用自己的血液,慢慢勾画着。
  很快,孝瑜注意到,棋盘上出现一幅颜色鲜红的“人物关系图”,最上面的是“大王”,下面两个名字,左边是“宋”,右边是“贺兰”。再向下,分别是“瑜”,“瓘”。
  他气得脸色铁青,对侍女吩咐道:“还愣着干嘛,擦掉!”
  侍女并不识字,自然看不懂文字的内容,听到小主人吩咐,赶忙将棋盘上的血迹抹了个干干净净。
  赵湛冷笑着说道:“你以为装不知道,那事情就真没发生过吗?当年大王因为涉嫌谋反,被先王揍了个半死,扔进那个小屋子里,差点没命。他大概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派人叫了你和孝瓘过去。后来我也去了,见你们两个哭成了泪人……大王当时都跟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怎么会,你别不承认了,其实你心里头最明白。如果孝瓘真的是我二哥的儿子,大王何必要在那种时候见一个侄儿?何况还带上了你。想来,他是想跟你说……”
  孝瑜将手里的棋子攥得紧紧的,脸色难看了好一会儿,等到他说到这里,突然一挥手,“把我弟弟带走。”
  侍女有点不敢上前搅扰孝瓘睡觉,不过她们被孝瑜那锋利阴冷的目光扫了一眼,顿时一个寒噤,也就不敢迟疑,小心翼翼地将孝瓘抱走了。
  等到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这才一脸警惕地问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还故意当着他的面说,唯恐他不知道吗?”
  “他要是有心机的人,自然会偷听;他要是没心机,那么自然也就听不见了。”赵湛用帕子将鼻子里后续渗出的血迹擦了擦,“大王这么多年来,去过你家家的房间几回,想来你扳着手指也能算得出吧?他一门心思放在你的贺兰婶婶身上,你以为,他会让现在的这种关系一直维持到最后吗?”
  “那又如何,毕竟那是二婶,只要二叔在,兄兄就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举动的。何况,还有祖母在。”
  赵湛一脸嘲讽神色,“你兄兄已经继任为王两年多,为何迟迟不立世子?”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当今至尊已即位十多年了,嫡子为我姑母所出,还不是照样没立太子?”
  他摇了摇头,“那可不一样。要知道大王只有你一个儿子,王妃无宠,你又是长房长孙,理应是世子。何况你今年已经十岁了,大王的身体似乎也不是很好,理应早作打算了……”
  “你在说,父王空着世子之位,是为了给瓘弟弟吗?”孝瑜脸上的怒容渐渐敛起,取而代之的是鄙夷,“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离间我和孝瓘的关系了?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劝你,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还是少干为好。”
  说到这里,他扔下棋子,站起身,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叔父。
  “我是庶出之子,怎么轮也轮不到我。我也没有想去当什么世子。把我架在火炉上烤,那纯粹是妄想,我劝他还是别耗费心思了。”
  声音虽不高,却阴森森的,给赵湛带来极大的疏离感和陌生感。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位侄儿真正发怒,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愣在当场,呆呆地看着孝瑜说完这句话后,拂袖而去。
  ……
  孝瑜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闷坐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起身,去了孝瓘所在的住所。
  此时已经是黄昏时分,孝瓘仍旧懒懒地依偎在被褥之间,双腿夹着枕头,侧着身,安静地躺着。
  他起初以为他还没睡醒,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榻前,想要看看堂弟是不是还在睡觉。却发现原来他早已醒了,正背对着他,手里拈着一小束娇艳漂亮的花朵,慢慢拈转着,似乎在发呆。
  他伸手将花束从堂弟手里抢过,“又不是小娘子,还喜欢玩花,真丢人!”
  孝瓘立即翻身坐起,跟他争抢。只几个来回的功夫,花束被扯了个七零八落,花瓣和叶子掉得榻上和枕间到处都是。孝瑜咯咯地笑着,仰面躺了下来,双手交叠放在脑后,优哉游哉地说道:“这下好了,咱们谁都没得玩了。”
  孝瓘气咻咻地骑在他身上,一手扯着他的襟带,一手捏着他的脸,“那我玩你好了!”
  “我一个男的有什么好玩的,要玩你去找小娘子玩啊。”孝瑜笑得浑身发颤,坐在他肚子上的孝瓘被微微颠动着,也忍不住笑了。
  “好啊,你去找小娘子来。”
  “祖母不让我找那些小姑姑玩,说是怕我把她们带野了。”
  “她们规规矩矩的,一点也不好玩。还是咱们的九婶婶好玩,一点都不拘束,爬上爬下,滚泥地里也玩得,不小心打中了也不哭,从来不娇气,还会骑马。你找她来,咱们三个一起骑马去。”
  孝瓘指的是赵湛的小妻子,那位柔然来的临和公主。公主比赵湛小一岁,和他同岁。
  听他提到临和公主,孝瑜的脸色突然沉重起来。
  “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吧,她在两个月前就死了。”
  孝瓘大吃一惊,不敢置信,“怎么死的?”
  “六月初,她跟着九叔叔去外头玩了一整天,中了热毒,回来之后上吐下泻的,还浑身抽搐,昏迷了。捱到半夜里,就不行了。”
  “哦。”
  孝瓘有点难过,没有再说话,只是从孝瑜身上翻下,躺在他旁边,两眼望天,眼眶里有点湿润。
  “别难过,年纪小的孩子,夭折的很多的。她应该到天上去了,天上,说不定也挺好玩的。”
  孝瑜小声安慰道。良久,不见他说话,自己也觉得无聊,就随手拾起枕头旁边的一片叶子。叶片细长,被他信手折了折,然后衔在唇边,想要吹个简单的曲子来讨堂弟开心。
  没想到,刚刚吹了一下,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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