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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素手窃国-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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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孝瓘犹豫着,继续说道:“大伯和兄兄之间,可能再也不会和睦了。说不定,还会发生很不愉快,让人不想看到的事情。家家夹在他们之间,左右为难。既想大伯平安无事,又不愿兄兄出事。她让你带我到晋阳去,是不想他们三个之间的秘密给我知道,也不想让我看到那些伤感情的事情。”
  他的这些话越发印证了赵演先前的猜测,不过,为了不要侄儿卷入到这些大人之间的麻烦之中去,他并没有表现出同样的忧虑,而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或者看到了什么?”
  “我……”孝瓘欲言又止,一张洁白如玉的小脸渐渐泛起了淡淡的绯红。半晌,他转而问道:“阿叔,你说句实话,你觉得,我家家是不是好人?”
  赵演万万没想到侄儿会突然问到这个敏感的问题,略一愣怔,然后笑道:“当然是了。如果她是坏人,我又怎么会喜欢和她来往呢?”
  “阿叔真的这样认为吗?”孩子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里,隐隐藏着怀疑的影子。
  他暗暗叹了口气,说道:“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但是只要你喜欢这个人,就觉得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是对的,或者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你会主动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来证明他是个好人。所以,以后不要再用好人或者坏人这样简单和绝对的眼光来评判一个人了。何况,她是你最亲的人,如果连你都怀疑她,误解她,那么,也太可悲了。”
  孝瓘听了之后,没有再发问,只是略略低头,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我说得太深了,你没有听明白?”
  “不,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只记得家家的好,永远信赖她。”
  赵演点头道:“是的,这世上什么人都可以背叛你,算计你,唯有母亲不会。即使她有时候会厚此薄彼,有时候会做错什么事情,但是她爱她的儿子,肯定胜过爱世上的任何一个人。”
  他思索了很久,终于说道:“多谢阿叔的教诲,我现在不恨家家了。”
  “你都知道了什么?”赵演觉得这孩子的心思也许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简单,因此忍不住问这样的问题。
  他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那么,阿叔觉得大伯这个人怎么样?我知道,他喜欢家家,而且不是普通的喜欢。”
  赵演最怕他提到的地方,眼下终于被他提到了,不由得心乱如麻了。
  说实话,他从小就羡慕能够得到牧云的大哥,甚至在潜意识里,也隐隐有那么点嫉妒。只不过,大哥对家人,对他们这些弟弟,都是很好很好的,好到让他每每想到这些嫉妒,都不免为自己的狭隘而汗颜。他甚至发自内心地崇拜大哥,希望自己将来能成为大哥那样文韬武略,才华盖世的人物。
  因此,当别人质疑他的大哥时,他总会出于本能地极力维护。更何况,他对面的,还是他大哥的儿子。这么多年来,父子每每相对,却从不敢相认,虽然大哥表面上永远都是极乐观极豁达的,可他的心里,未必不为此介怀吧?
  “你家家是个既美貌,又善良的人,我都喜欢她,何况你大伯呢?他和你家家的事情,我也不甚清楚,不过我想,也许不久的将来,事情的真相就能公布于众了;也许,他会亲口讲给你听。”
  孝瓘很明显地失望了。沉默了片刻,神色间有些掩饰不住的哀伤,“我只是觉得,兄兄很可怜。”
  “这……”赵演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语塞了。
  他低下头,摆弄着腰间的那一双翡翠小鞋,用拇指摩挲着上面的花纹,徐徐说道:“我看到好几次了,兄兄一个人坐在台阶上,雕着家家模样的人偶,一刀一刀的,仔细得很。有时候,还看到他捏着人偶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一动也不动。我想,他是很喜欢家家的,但是家家不喜欢他。就因为他不好看,不会说那些动听的话。要是他知道家家和大伯的事情,该有多伤心?
  我知道,祖父和祖母都不喜欢兄兄,大伯和家家也不喜欢他。就连阿叔你,也偏向大伯,不喜欢兄兄。兄兄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就从来没有人爱他,从来就不被别人所爱呢?要是世上没有一个人喜欢我,对我好,我会很寂寞,很难过的。”
  赵演默然了,他从来没想得这么深过,这一刻,他竟觉得自己痴长那么多岁,竟然不如一个九岁的孩子看事情看人那么深刻。他只是从小就凭自己的直觉,不喜欢那位过于严肃内向,从来不会讨人喜欢的二哥。甚至,以最恶意的揣测,来针对他。仿佛他做什么都是阴谋,都是算计,都是一种心理阴暗的报复。
  孝瓘的眼眶里渐渐有晶莹的泪花浮现了,盈盈晃动。他努力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不争气地流下泪来,惹叔父笑话。
  忍不住地,他牵住叔父的衣袖,略带哽咽地请求道:“阿叔,我知道你是最好心的人,肯定不想看着他们斗来斗去的。我不想失去家家,也不想失去兄兄。你能不能帮着调解调解,让他们好好地在一起,叫大伯不要再来争了呢?”
  赵演在胸中深深地喟叹一声,正想为了照顾孩子的感情,假意允诺一下,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自己所在的马车,也随即停止下来。
  他用衣袖抹去了侄儿眼眶中的泪水,然后侧身遮挡住他,将窗帘拉下来,隔着帘子询问:“什么事,为何停车?”
  很快,有人在车外回禀道:“禀常山郡公,前方正好遇到了太原公的马队,太原公得知是您,已朝这边来了。”
  这么快?!他闻讯之后,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205
  205、乌云压城 。。。
  孝瓘抬起泪痕尚存的小脸,露出惊喜之色,“兄兄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好想他啊。”说着,一撑榻沿跳了下来,准备去车门口。
  赵演一把拉住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不要出去,赶紧藏起来,别给他看见。”
  “为什么?”孩子的眼睛里满是疑惑和不解,伴随着亮晶晶的水色,幼稚而纯真。
  这片刻功夫,车外再一次传来马蹄声。随后,是他的侍从在外面行礼问安的声音。显然,赵汶已经紧随报讯者后面到来了。
  情势紧急,他根本来不及解释,就拉过孝瓘,朝四周张望一番,然后迅速将他塞入榻底,小声告诫道:“你不想你家家出事,不想她遭遇危险,就不要吭声。”说罢,一把扯下帷幔,将榻底遮挡了个严严实实。
  还没等他站起,就听到有马鞭敲打车门的声音。随后,赵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阿演,这大热天的,你把门窗遮这么严实,不怕热出毛病来?”
  赵演慌忙起身,拉开车门,一缕橘黄色的余晖斜照进来,赵汶背对着远方的夕阳,身着青灰色的行装,一手握缰,一手执鞭,端坐在马鞍上,正无声无息地看着他。
  他那张肤色微黑,线条冷硬的面孔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表情,然而在此时的赵演看来,却隐隐现出些阴冷。
  瞬间的紧张之后,赵演很快恢复了平日里的轻松和镇定,笑道:“原本是敞着的,现在新添了冰块,怕它融化太快,所以关上了,也好多存存凉气。”
  赵汶并没有下马,幽深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车厢内瞥了一眼,仍旧是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他的脾性一贯如此冷淡,也习惯性的没有什么情绪流露,不过赵演现在心中有鬼,总觉得他的目光中似有审视,又好像有所狐疑。
  为了打破这种僵局,赵演主动问道:“二哥来得如此匆忙,可是怕京中有什么紧急要务,生怕耽搁了?”
  “六弟离京时应该安排好了吧。军国要务现在都在晋阳那边,大哥自会处置,我倒是不急。只不过这几日来天气太热,走慢了只会更热,只好一路快马加鞭,借着这点难得的风凉赶路。”他的回答倒是合情合理。
  “哦,那么家家的病情如何?”赵演很快换上了略显忧虑的神情,问道。
  “还是老样子,没有什么起色。我整日在榻前守候,伺候汤药,家家还是不能说话,只是掉眼泪。我问她是不是想你,看她的眼神,应该就是这个意思。这么多兄弟,家家最疼爱的就是你了,所以我不敢耽搁,赶忙奏报大哥,请他下令,调你回晋阳。”
  这一次赵演是真的着急了,没有丝毫的怀疑,只是想尽快回到母亲跟前去,于是不再多想,对二哥拱了拱手,说道:“那好,我会加紧赶路的。二哥放心,我会照料好家家的。京城政务,有劳二哥了。”
  “大哥给你的书信里,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京,回京之前是否绕道晋阳?”赵汶说话的时候,眼睛并不直视他,目光游离,似乎看着他身后的车厢里,又似乎没有真正去看。
  “大哥来信的时候,还在颍川,处理战后事宜,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估计着,怎么着也要八月初了吧。”
  赵汶点了点头,手中的马鞭一下一下地叩击着自己的靴子,神态悠闲地问道:“你嫂子和瓘儿可好?”
  赵演紧张的手心里满是冷汗,藏在袖子里,几乎要发颤。不知道为何,他生平第一次地对他这位貌不惊人,城府深沉的二哥产生出极大的恐惧。
  孝瓘此时就在他背后不远处的床榻下面,他根本不敢回头,生怕孩子发出声音,或者真的钻出来。毕竟,叔叔再好,也比不上父亲。在孩子的眼里,有什么理由要防范父亲呢?
  “好,很好,他们在家里等你回去呢。”他强作镇定。
  赵汶听了之后,没有再说话。只是将目光收回,在他的脸上身上慢慢地打量了一遍。
  他被盯得发毛,正不知所措时,只听到赵汶说道:“六弟,你现在胖了不少啊。”
  “嗯……大概是最近吃得多,所以……”
  “你们在京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用操心不用费力的,当然会胖。”赵汶说到这里,硬生生地顿住了,没有继续后面的话。他的嘴角,隐隐有一丝冷笑,又很快消失了。
  “行了,不耽搁你了,就此告辞吧。”
  等赵汶一行人扬鞭策马,远远地离开了他的视线,他这才松了口气,下令起行。
  车门关闭之后,孝瓘满头大汗地从榻底爬出,拍了拍手上的灰,看了看他,嘲笑道:“阿叔胆小鬼,吓成这样,脸都发青了。”
  “笑话,我怎么会害怕?”
  孝瓘坐回榻上,回答道:“你怕我会出来找兄兄啊。不过你放心好了,既然家家请你带我去晋阳,你又让我藏起来,肯定有你们的道理。你们说什么,我听从就是,不会给你们捣乱的。”
  他这才彻底松懈下来,“这就好。”
  ……
  赵演来到晋阳之后,既不去衙署里办公,更不插手霸府的军机要务,只是每天耐心地守候在母亲的病榻前,衣不解带地悉心照料。每天从鸡鸣时分起床,徒步前往母亲所在的寝房,亲手侍奉汤药,甚至连膳食蔬果,都要亲手伺候她吃下。不论是刮风下雨,还是烈日炎炎,都从不懈怠。等到日落时分,饮食汤药伺候完毕,方才离去。
  半个月的劳累下来,他整个人瘦了一圈,面容也憔悴起来。而他的孝顺之名,早已传遍了晋阳,人人都说常山郡公贤德至孝,是难得的贤人。
  他固然辛苦,其实比他更辛苦的是陆昭君。他每天从早到晚地守候在床前,害她只能躺榻上一动不动地装病,连说句话都不敢。每天还要在他的亲手侍奉下,一勺一勺地喝那苦涩汤药,只为装得更像些。一天两天还好,发展到十天半个月,任谁也吃不消。
  有时候她烦躁不堪不想吃药,这个孝顺儿子就退到屋外,跪在台阶上,伏地跪求,一跪就是半天。她实在没办法,也只得老实吃药。
  陆昭君起初怀疑这个过于早慧的儿子是不是已经看出什么破绽或者蛛丝马迹,所以故意每天来借着尽孝之名来折腾她,令她后悔装病,或者没有机会搞什么“阴谋诡计”。毕竟他已经十六岁了,在京城两年,对于赵源和赵汶之间暗潮汹涌的矛盾,应该有所觉察。他究竟是个怎样的立场,他会帮谁,这一点,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难以判定。
  不过这个怀疑随着时间的推移,又不知不觉消散了。赵演不可能知道她和赵汶的布置,没道理利用这种方法耍她。何况她瞧在眼里,赵演每天都是极其尽责地伺候她,比侍女们还要体贴细致,从来不见他有任何的懈怠和懒惰,倒是每每望着她的眼神中,饱含着真切的忧愁和担心,怎么也挑不出任何毛病和破绽来。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孝子。
  防备收起之后,陆昭君也懒得继续这样辛苦伪装了,渐渐地开始“恢复”,从能说一点点含糊不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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