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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素手窃国-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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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叫‘东柏堂’吧。”
  180
  180、离间 。。。
  三月二十日,中午。细雨蒙蒙,垂柳依依,整座王府都笼罩在如烟如雾的春雨之中,朦胧而静谧。
  一身朝服的赵演由侍从撑着伞在王府外院中走着,在距离赵源的新居所不远处,有一道曲折优美的长廊。长廊立于荷塘之上,一路行来,但见春燕斜飞,在塘边啄取春泥。雨落水面,荡漾出一圈圈涟漪,美不胜收。他令侍从收了伞,在廊外候着,自己则独自走上长廊,缓步走着,慢慢地欣赏着这难得的景致。
  这时候,一名侍女端着托盘从对面走来。到了近前,给他行了个礼,“奴婢见过六郎君。”说话的时候,她表面上神态恭顺地低着头,其实一双美目正悄悄地打量着他。
  赵演的嘴角弯起一抹浅浅的笑弧,眼睛里也闪动着别有意味的光芒。“起来吧。”他伸出手,不偏不倚地握在她洁白纤细的手腕上,将她扶起。
  侍女见周围无人,不再顾忌,索性给他目送秋波,笑道:“郎君怎么也不来探望奴婢,奴婢对您可是朝思暮想呢,您是不是早已把奴婢给忘在脑后了?”
  “哪里会忘记,我天天都记着呢。只不过这几日大王没有上朝,我的差事自然忙碌了许多,没有空闲找你。别急,我心里装着你,绝对不会忘。”说着,他伸手入袖子,摸出一只翠玉的镯子,拉过她的一只手,徐徐套了进去。“看看,喜欢吧。”
  侍女一脸娇羞,低头瞧了瞧腕上贵重的玉镯,轻声道:“喜欢……奴婢多谢郎君赏赐。”然后再一次行礼。
  赵汶将视线转移到她手上的托盘上。托盘里放的是一只药碗,碗里残余着一点点褐色的药汁,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凝固住了。“怎么,大王又病了?”
  “嗯,已经病了三日了,一直足不出户,每日服药调养。”
  “回来的那天不是还好好的吗?难道旧病复发了?”赵汶皱着眉头,忧愁之情溢于言表。
  侍女再一次张望,看看左右无人,这才小声说道:“奴婢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病症,不过能瞧得出,郎主生的是相思病。”
  “哦?”他疑惑了。
  “郎主回来的当晚,跑去贺兰夫人的院子前求见,吃了个闭门羹。他隔着院门对里面喊,说是是来诚心道歉的,希望夫人谅解他。可越是这样,夫人就越是对他不理不睬。夫人不准他进去,他就一直站在门外,从傍晚站到半夜,从半夜站到早晨。早上的露水重,他穿得单薄,衣裳都湿透了。奴婢去给他送衣服,求他回去休息,他怎么也不听。等到中午,院门总算开了,出来的不是夫人,而是夫人跟前的侍女。她和郎主说了几句话,又紧闭院门不出来了。结果郎主像丢了魂儿似地回来,一下子就病倒了。”
  赵演颇为担忧地问道:“那么,病得重不重,能不能下地?”
  侍女回答道:“倒也不是特别厉害,头两天一直发高烧,稀里糊涂地说胡话,奴婢能听到他在唤贺兰夫人的闺名,还说了一些叫人听不明白的话。到了今天总算是不烧了,却一直没起身,只是眼神直直地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演在同情之余,也隐约有点好笑。他虽知道大哥是个重情的人,却没想到一个快到而立之年,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居然可以为了个女人折腾成这样。自来痴情者愚,多情者狂,情情爱爱对于一个身为帝王权臣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应该有的态度。
  只不过,他转念一想,又不觉得有什么好笑了,因为连他自己,也一直对牧云心存爱慕。从儿时他就对她充满了憧憬和幻想,直到现在这种暗藏的情愫也没有淡却掉。大概是一直没有得到过,所以不至于有这种曾经拥有却又失去的激烈反应吧。
  他暗暗喟叹一声,接着问道:“二郎君呢,有没有来过?”
  “昨天来过一次,郎主当时在发烧,说了胡话,把二郎君给吓走了。”赵汶默许妻子和大哥来往的事情,王府里只要是个能听能看能说话的活物都知道,早已不是秘密。因此在提到他时,她的嘴角隐隐藏着一丝鄙夷的笑。
  他免不了地疑惑起来,“什么话,你可曾听清楚?”
  “郎主说得含含糊糊,断断续续的,奴婢也听得不甚清晰。就是听到什么‘我见过你兄兄’,什么‘野猪肉’,还有什么‘那天你吃得高兴’……”侍女说到这里也颇觉得好笑,“你说这还不是胡话嘛,郎主和二郎君明明都是先王的儿子,可郎主都病到连这个都分不清了。二郎君居然把这话当回事,吓得脸色都变了,趁着郎主又睡着了,就赶忙跑掉了。”
  赵演心头的疑团陡然加重了,不过他表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这当然是胡话。你听到就算了,可别对其他人说啊,否则……”
  侍女会意,笑道:“郎君放心,如果不是您对奴婢好,奴婢怎么会说这些给您听?这些事情,奴婢自会烂在肚子里的。”
  打发走了侍女之后,他若有所思地在廊下站了良久,这才举步朝赵源的住所走去。
  进入卧房时,只见赵源仰躺在榻上,有一人正在榻前半跪着,凝神静气地给他号脉。要是普通医官,赵演肯定会直接进来的。不过从背影中他认出这是崔季舒,于是悄然站在屏风后面,并没有立即进去。
  过了一会儿,崔季舒终于起身了,却并没有立即说话,似乎在沉吟着如何措辞。赵源却注意到了屏风上映出的人影,诧异的目光朝这边瞥来。
  赵演不再耽搁,直接走出,给他行了个礼,又和崔季舒互相见礼,然后在旁边的胡床上坐了下来。
  “崔大人,大王的身体如何了,是什么病症啊?”说话间,赵演不放心地朝哥哥打量着。几天不见,赵源的精神状态似乎大不如前,眼底的肌肤泛着浅浅的灰白,一脸憔悴病容。
  崔季舒说道:“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症,大王一路鞍马劳顿,回京之后没有休息,累着之后加上寒邪入侵,感了风寒。按理说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不过大王的身体遭受过重创,肺腑间有旧伤,犯了风寒就会比常人严重,也不容易痊愈。所以这几日尤其不能劳累动怒,伤情抑郁,需要小心调养才是。”
  赵源招了招手,旁边的侍女取来药方,给崔季舒过目。他看过之后,点点头,说道:“这个方子可以的,对胁下热痛、喘逆胸满有疗效,臣暂时也没有什么好补充的。”
  赵演的目光瞥过榻前的桌案,一眼看到上面居然堆了好些奏章,不免劝说道:“你都这样了还看这些做什么,暂时没有什么紧急军务,这些事情晚上一两日处置也不要紧。”
  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咳嗽了几声,接着满不在乎地说道:“都耽搁了两三天了,总不能继续拖延。反正我这次是小病,今天感觉好多了。”
  说话间,几名侍女鱼贯而入,送上批阅揍章的所需之物。赵源令崔季舒逐一读了奏章内容给他听,需要批示的内容,他也口授给赵演,由赵演来代笔捉刀。
  三人正忙活着,忽然门外有人通禀道:“郎主,南梁贞阳侯萧渊明奉命前来谒见,已在府门内等候。”
  “嗯,知道,这就叫他进来吧。”说着,他从榻上下来了,对侍女吩咐道:“给我更衣。”
  赵演连忙劝说道:“你这副样子叫外人看了不好,反正也不着急,叫他晚几天来也不迟。”
  “我已有了计策,不赶紧实施了,只怕要夜长梦多。”
  更衣完毕,又稍事梳理修饰之后,赵源脸上的病容不甚明显了,人的精神也好了许多。等他来到外厅时,萧渊明已经在那里恭恭敬敬地等候着了。
  作为被俘虏的败军之将,他这几个月来却被赵源优厚款待,日子过得颇为滋润,因此他对赵源格外感激。一见面,忙不迭地下跪叩头。
  赵源亲手将他扶起,一番亲切和蔼的嘘寒问暖之后,就说到了正题:“先王与贵国天子和睦相处十多年了,听说贵国天子礼佛之时,文中写着为我国天子奉佛,同时也提到先王,可见贵国天子的真情厚意。没想到一朝失信,竟导致如此纷乱。我知道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一定是侯景在其中造谣污蔑,里间两国关系。我打算派使臣过去问候,如果他没有忘记旧日两国这间的友好关系,我也不敢违背先王的意愿与贵国为敌。我会立即遣返贵国留在北方的人,至于侯景的家眷妻小,自然也一并奉还。”
  萧渊明见他态度如此友好可亲,自然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再三保证说一定会把他的美意禀告给自家天子知晓。
  等萧渊明告退之后,赵演从后堂转出,抚掌笑道:“大哥果然高明。此策一出,不费半点刀兵,只消他一封书信传到南梁,萧姓老翁必然和那跛脚奴斗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只是,不知会先收到谁的首级呢?”
  181
  181、推心置腹 。。。
  赵源大概是身体不好的缘故,强打着精神见了萧渊明之后,一下子萎顿了。他勉强笑着,懒洋洋地回答:“论打仗,萧衍手下没有一个能匹敌侯景的,只需给侯景半年时间,他手下的八百残部就能变成八万精兵,杀入建业,是迟早的问题。只不过以他那个只知毁坏不懂建设的脑子,是坐不了南朝江山的。”
  赵演想了想,有些不以为然:“萧衍虽老,却好歹是一手打下南朝半壁江山的开国天子。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何况这几十年来萧氏一族在南朝根深蒂固,他真那么容易被侯景打败?”
  “老骥是老骥,不过‘志在千里’是肯定没有了。人一旦老了,什么戾气啊雄心啊的,都给儿女情长淹没了。萧渊明被俘虏这几个月,萧衍在建业急得要命,不断派人打听这边的情况,可见他多么在意这个侄儿的。有道是疏不间亲,再加上南梁已经吃了不少败仗,他正焦头烂额着,只要萧渊明的信一到建业,他必然出卖侯景来换侄儿回归。如此,侯景必叛。”
  听了这话,赵演一时间也没想出什么可质疑的地方,于是沉吟着不说话了。
  赵源起身下床,负着手,慢慢地踱起步子来。一面踱步,一面凝神思考着。大约三五个来回,他停住脚步,眼睛里已经闪现了熠熠的光彩,“我打算派辛术去江淮,经略军队。一旦侯景叛乱,萧衍必然无暇顾及江北之地。到时候咱们乘势而上,说不定南梁那江淮二十三州,也要并入我国版图呢。”
  赵演听得眼前一亮,满心憧憬起来。
  要知道他从记事起,父亲的大半时间都消耗在对西魏和北方山胡的战争之中,十年来未曾开疆拓土,这一直是父亲生平最大憾事。想不到兄长接掌魏国才一年时间,不但不动声色地粉碎了元氏皇族的政变阴谋,拔除了侯景这个盘踞河南多年的心腹大患,一举扭转内忧外患的困局,甚至还有可能不费一刀一枪就可挑拨南梁内乱,乘机进占南梁土地……父亲征战半生尚未实现的事情,兄长这里却快要实现了,实在是不可思议,又令他钦佩不已了。
  不知不觉间,他望着赵源的目光里,充溢着满满的崇拜和敬慕,亮得好似天上的星星。
  赵源起初没有注意,等转过头来时,方才看到他此时的表情,不免莞尔一笑,然后用宠溺的眼神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运气好啊,赶上了好时候,从小不用吃苦,长大了还能看我收拾河山,看着我们赵氏崛起而成王朝。可惜,可惜兄兄却看不到了……”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了,蔚蓝的眸子里也浮上一层悲伤的情愫。
  赵演看着他这般难过,心里也跟着不好受了。两人相对沉默了一阵子,他终于伸手指天,很乐观地说道:“没关系,兄兄在天上能看到。我想,他现在一定很高兴,很欣慰。”
  赵源的眼神幽深了良久,脸上终于挤出一点笑容,“是啊,应该是这样的。”说话间,他伸出双臂,将弟弟拥在怀里,拍了拍后背,以示勉励。
  在即将松开手臂之时,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等到赵演用疑惑的目光无声地询问他时,他犹豫片刻,终于低声问道:“你说,我们兄弟之间的争斗,要真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他看到了,是不是要很失望呢?”
  “你说,你和二哥?”赵演万万想不到哥哥居然会和他提到这个话题,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颇为惊愕。
  和煦的春风透过微微翻动的竹帘吹拂进来,令人惬意无比,甚至有一种微醺的感觉。然而,赵源的表情,却格外凝重,甚至,隐隐有秋风萧瑟的意味。
  他踌躇着,终于缓缓说道:“说实话,我真的不想和他反目成仇,斗个你死我活——何况,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他不出手就罢了,我假装不知道;但是他一旦忍不住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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