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窃国-第11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崔氏叔侄。两人都是赵源留在京中的心腹大臣,又同时是赵源的酒肉朋友,私交甚好,所以并不拘束,一齐举杯,陪他满饮下去。
几杯酒下肚,气氛活跃起来,三人闲聊了一番这几个月来京城的奇闻异事,说到兴起处各自哈哈大笑。不知不觉间,一壶酒就见了底,侍女赶忙又添了一壶,依次给他们斟酒。
崔季舒颇为关切地朝他打量着,忽而说道:“主公此时似乎不宜饮酒太多,应谨慎保重身体才是。”
崔暹知道叔叔的医术颇为高明,望闻问切四个步骤,只要有第一个“望”,就能大致看出对方是否有疾患。因此,他很快收敛了笑容,放下杯子问道:“怎么,叔父看出了什么?”
崔季舒并没有回答侄儿的疑问,而是主动请求道:“主公不妨让下官号脉,看看脉象如何。”
赵源并不迟疑,落落大方地拉开袖子,将手臂平放于桌面上,由崔季舒为他诊脉。
过了一会儿,他略略颔首。赵源收回手,问道:“怎样?”
“您近来可有胁痛,胸闷,容易疲劳的感觉?”
赵源点点头,“确实如此。”
“可有烦躁易怒,心慌气乱,夜难安眠的情况?”
“嗯,是有点。”
崔季舒正色劝说道:“主公近来颜面苍白无华,气血失和,正是肝气郁结之象,脉象也是如此。虽非重症,却需及时医治,小心调理,不可情志抑郁,思虑过度。”
赵源倒是满不在乎,看着眼前的杯子里斟满了酒,端起来又喝了几口,笑道:“我是这几个月来遇到的烦心事太多,气着的,没什么大事。等我打败了侯景,内忧外患消除了,自然会好起来的。”
崔暹也颇为关心这个问题,免不了劝说了几句,却被赵源随随便便地敷衍过去了。
崔季舒无可奈何,暗暗叹了口气,然后再次问道:“主公现在的视力,有没有好转一些?”
“没有,还是老样子。大一点的字能分辨,小的就费力气了。看人也是,模模糊糊的,瞧不真切。譬如你们站得稍远一点,我只能看个大致轮廓,认不清具体面目。”
168
168、天下 。。。
崔季舒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有些犯愁了。
看赵源现在的情形,视力想要彻底恢复怕是没有什么希望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他怕的是赵源脑子里原本受损的经络并未痊愈,将来也许会随着年龄的逐渐增长而渐渐萎缩,以致彻底失明,到时候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了。
当然,这些话,他不敢实说。面对赵源询问的目光,他只得胡诌了几句:“主公不必为眼疾之事忧虑,要想恢复到从前,还是需要几年时间的。在此期间,不宜饮酒过度,还望主公有所节制。”
赵源想了想,终于放下酒杯,让侍女给他换上了酪浆。侍女端着托盘正要起身时,却被他拉住了手,态度狎昵地摸了几下,然后转头向崔季舒说道:“叔正的话极是,我以后少饮些酒。要是这双眼睛出了问题,就算是金玉满堂,美人在侧,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瞧不见,人生还能有什么乐趣?”
侍女僵住了,不敢反抗,不敢躲避,只得任由他抚摸。崔季舒和崔暹眼见如此,不再端着礼仪,不约而同地会心大笑起来。
赵源似乎兴致盎然,光摸侍女的手还嫌不够,又伸手一拉,将她拽到自己的膝前,揽住她的腰肢,上下其手了一番。然后又凑到她的脖颈间,嗅了嗅,“唔,真香,像茉莉花一样,沁人心脾。”说罢,在她脸颊上落下夸张的亲吻,而后哈哈大笑。
气氛愈发活跃,赵源当然不会让两位酒肉朋友看着他一人享乐,不但招来了乐伎弹胡琵琶助兴,还叫来十名家妓,让二崔挑选。两人并不客气推让,很快挑选了两个体态风流,明眸善睐的美艳女子,各自拥在身侧,借着酒兴,开始饮酒作乐了。
三人先是附庸风雅,行酒令,吟诗作赋。不过人数太少,往复几番之后,难免不够热闹。到后来,赵源索性取过琵琶,娴熟弄弦,唱了一支颇为新鲜的曲子。
“张乐阳台歌上谒,如寝如兴芳晻暧,容光既艳复还没。复还没,望不来;巫山高,心徘徊。”
他嗓音清朗,音色极美,很适合唱这类南曲。二崔听得如痴如醉,等到一曲终了,立即抚掌喝彩。
“此曲可是南梁萧衍所作之《朝云曲》?”
赵源笑道:“正是。那江东萧姓老翁,虽庸碌无能,吟诗作赋倒是颇为独到。他在建业有藏书阁,存书数万卷。又集华林园学士编纂《华林遍略》,足有六百二十卷之多,听闻今日已成。可惜这么好的书,我却没机会阅览,着实可惜啊。”
崔暹也颇为遗憾,摇头道:“此书集古今之大成,包罗万象,就算以万金换取,也是值得的。以前两国交好,兴许可以借阅;如今萧衍公然接收侯景,侵吞我河南之地,两国敌对,只怕再没机会目睹此书了。”
赵源信手拨了几下琵琶弦,眼睛里闪烁着别有深意的光芒,自信十足地说道:“你信不信,此书迟早要落在我手里。”
“哦,为何?”
“萧衍不接收侯景,坐山观虎斗,兴许能坐收渔翁之利。可他贪心不足,妄图吞并我国,却是最大的失策,只怕要撑破了肚皮。侯景此人,反复无常,狼子野心,就算当年的吕布,也要望尘莫及。我若能将其击败,赶入南梁,萧衍必受其祸。等到他们斗得差不多了,我再收复河南土地。顺便,连建业也一并夺了。到时候,还愁得不到此书吗?”
崔暹愣了愣,却很快领悟过来,不由得叹服了:“如此驱虎吞狼之策,着实高明,下官愚钝,莫敢望大将军之项背。”
赵源脸上并没有什么得意之色,他低头想了想,又轻描淡写地说道:“先别高兴得太早,眼下战局不利,我军挫败,能不能战胜侯景,尚未可知。等我回晋阳调兵遣将,重整旗鼓再说吧。”
酒过三巡,赵源拍拍手,示意在场的女人全部退下。等她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之后,室内只剩下他们三人。直到这时,他方才问起了一些颇为敏感的问题。
“叔正一直在天子身边任事,可发现什么风吹草动?”赵源斜倚着床栏,懒洋洋地问道:“那个痴人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痴呆得比以前更厉害啊?”
崔季舒知道他口中的“痴人”就是当今天子,每次背地里提到这位傀儡皇帝兼妹夫,他总是充满不屑的,丝毫没有任何恭敬之情。反正迟早也要取而代之,不但他无所谓,连崔季舒本人也早习惯了。
“天子最近没有什么动向,整日无所事事,很多人瞧见他在练武强身。前几日听他身边的小黄门说,天子已经可以挟着石狮逾墙了。至于箭术,精湛到几近百发百中。”
闻言之后,赵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语气间充满了鄙夷和嘲讽:“我这位妹夫,不会是想通过苦练而成的武艺来反抗我吧?再以后我入宫觐见,须得内穿细铠,外带上百侍卫,保护妥当了才行。否则,他学那元子攸,我岂不是成了慕容盛?”
崔季舒赶忙奉承道:“主公英明警觉,天子就算真有什么异动,也逃不脱主公的法眼,断不会重蹈前朝覆辙的。”
他点点头,显然很满意这位心腹臣子的回答。“痴人既然不肯老实听话,暗存异心,必然会草木皆兵,生怕被我觉察。等我有空时,请他去围场行猎,吓唬吓唬他,让文武百官都看他出丑。”
二崔都跟着附和,对赵源阿谀奉承,令他心情大好,于是三人又是一番酣畅淋漓的大笑。
笑罢,他又转向崔暹问道:“我不在京城的这几个月,太原公的表现如何?有没有结交大臣,暗蓄死士?”
“倒也没有,一如往日,没有什么异动。”
赵源一脸轻蔑道:“没有异动就好,他要是敢有什么不轨,我绝不轻饶了他。”
崔暹劝说道:“主公不必忧虑,以下官看来,太原公是成不了事的。”
“为何?”
“下官曾与二郎一起上朝,试着用手板敲打他后背。他不但不生气,反而用自己的犀角手板换了下官的竹手板去,拿着它揩拭玩弄,兴致勃勃,连天子问话都没听到。可见,二郎当真个痴人,不足为虑。”
赵源抚掌嗤笑道:“我早就说嘛,他是就是个傻子,我何必跟个傻子一般见识。刚才的话,纯粹是戏言,季伦不必当真。”
三人饮酒至深夜,直到三更鼓敲过,两人告辞,这次小小的聚会才宣告结束。
送走他们之后,赵源站在廊檐下,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夜空。此时天上阴云密布,已经不见了月亮。晚风一阵紧似一阵,带来明显的潮湿和凉意。看来,是要下雨了。
侯景叛乱,宇文泰和萧衍的虎视眈眈,皇宫里不肯安分的皇帝,后院里暗藏祸心的弟弟,晋阳城里心机深沉的母亲,朝中对他阳奉阴违的鲜卑亲贵,元氏宗亲……那遮天蔽月的乌云背后,究竟藏了多少双阴冷的眼睛?也许,他真的成为孤家寡人了。
凉风阵阵,不胜寒冷,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衣衫,用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低低说道:“云儿,你暂且忍耐,等我。九重宫阙,至高宝座,只有你能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坐拥天下。”
……
五月,赵源返回晋阳之后,开始重新部署战略,令司空韩轨率部向颍川进逼。很快,将侯景包围在了颍川城中。侯景非常恐惧,连忙把东荆(今河南省唐河县)、北兖(今江苏省盱眙)、鲁阳、长社四座城池割让给了西魏,借此请求西魏派兵援救。
宇文泰举棋不定,于是召集众臣商议。有人认为,侯景精于征战,狡诈多谋,不可轻易派兵支援,应先给予高官厚禄,看看他接下来的动向再说。然而荆州刺史,大将王思政则出言反对,“天赐良机,若不乘势进取,只怕日后追悔莫及。”
宇文泰同意了王思政的意见,派他领兵一万向河南进发。封侯景为大将军兼尚书令,另遣太尉李弼和开府仪同三司赵贵率领一万人马赶赴颍川。
六月初三,为了配合侯景,萧衍以鄱阳王萧范为征北将军,命令其都督汉江以北的各项军事,首先的目标是进攻西魏荆州府穰城。
这时候,正在包围颍川的韩轨听说西魏两名大将李弼、赵贵等人率部前来,于六月初四带兵撤退,回到邺城。
外部压力一旦消除,内部矛盾自然就要浮出水面了。没几天,侯景就和西魏来的李弼发生了明争暗斗,险些造成兵变。一怒之下,李弼索性不再帮助侯景,带领军队直接回了长安。侯景生怕宇文泰问罪于他,只得主动将颍川城让给了王思政,自己领兵退到了悬瓠,借机和梁兵靠拢,以作两手准备。接着,他再次向宇文泰请求援兵。
起初宇文泰打算派兵继续支援,但是很快有人出言提醒,叫宇文泰小心侯景居心叵测。为了试探侯景,他召侯景到长安接受封爵,调虎离山,以便趁机夺其兵权。王思政也毫不客气,派出各部军队,分别占据了侯景所管辖的七个州,十二个镇。
侯景狡猾得很,一眼就识破了西魏的阴谋,索性撕破脸皮,写信给宇文泰说,“我耻于和赵源像大雁一样同行,又怎能和老弟你比肩?”
宇文泰一气之下,立即派人传令将以前派出去的各路援军全部召回。如此一来,侯景只好死心塌地地投降了梁朝。
六月十二日。眼看着战事胶着,没有什么实质进展,赵源只好暂时利用这个空子给父亲发丧。
七月初二,东魏皇帝元善见在邺城为赵雍举行了规格至高的哀悼仪式。丧礼依照汉代霍光去世时的规格进行,追封赵雍为相国、齐王,谥号为献武王,并备九锡之礼。
第二天,他任命赵源为使持节、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齐王。
按照惯例,赵源上奏假意请求辞去爵位。七月初七,元善见颁下诏书,令赵汶摄行军政大事,并派宦官敦促劝赵源接受封赏。
武定五年八月初七,赵源从晋阳回了邺城,入朝觐见,坚决请辞大丞相一职。在他看来,这一职位非常不祥,慕容盛首任大丞相,被杀;赵雍又任大丞相,也没能长寿。他可不愿意继承这个位置,重复前人命运。
于是,元善见将这一职位空置,令他仍旧担任大将军一职。从此,他正式成为东魏的新一任权臣,将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实际统治者。
169
169、陵墓 。。。
秋风初起,天气转凉时,邺城郊外,漳河西岸,一座规模庞大、气势恢宏的王陵前,聚集了上万名身着缟素的人。元氏宗亲、鲜卑亲贵、文武大臣,凡是在京者,悉数到齐,参加这个规格极高的盛大葬礼。漫天飘飞着雪花一般的纸钱,而祭台前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