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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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得是在说玉娥呢,鸾枝低着头:“少爷喜欢的,总是对的。”
老太太若有似无地瞥了鸾枝一眼,把烟斗往桌上敲了两计:“着你嘴硬。你要是真想通,就不会把砚青的被褥又扔回去书房。”
难得的嗔怪嗓音,那千年不变的下沉的嘴角也好似往上翘了一翘。
晓得老太太还是抬爱自家奶奶,春画捂着嘴吧吃吃笑起来。
鸾枝默了默,只是揪着帕子不说话。
老太太便知道这丫头原是不知不觉间入了局,爱上自个孙子了。倘若是一个多月以前,怕是砚青娶上二十房女人,她也都尽随他去。
心中是满意的,满意眼前这个自己一步步培养的成果。然而眼下虽并不打算给自个孙子再纳妾室,将来不娶却是不可能的,沈家人丁极缺,要的便是子嗣。便又震慑道:“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然而这一关总须得迈过去,老太太我当年也是、你母亲也是,所有人都是……她既是砚青带回来的,你就没有推出去的道理。即便现在不是她,以后还会有别人,你须得明白这个道理,免得着那些闲人的口舌。”
鸾枝咬着下唇,把微微颤抖的脚面收进裙下:“……是。妾身知道错了。”
老太太可不相信,她是过来人,知道女人要过这一关到底有多难。旁人不晓得,林嬷嬷却是知道的,当年她眼睁睁看着老太爷一房一房地往宅子里抬女人,暗夜孤枕难眠时候被褥都不知道被撕碎了几床。
晓得不使些手段这丫头怕是都不肯轻易屈服,便叹了口气:“砚青信中说病了。昨日人多,我怕乱了人心,便没有说出来。你替我去京城探探监儿,那监狱里我已经和你二老爷打点好了。大过年的,他腿脚不好,不兴一个爷们儿孤零零的过。一会吃完了饭,你收拾收拾就上路吧。”
那时的监狱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有钱人家的子弟坐牢,或是那挨不住寂寞的,到得逢年大节便可使些银两,让家里头的女人或是从妓院里叫个女人进去陪夜。也只是过节的那一两个夜里,天一亮就走。
……晓得老太太说的探监儿是什么意思,鸾枝只是坐着不动,不愿意。好个自私的小脚老太,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让自己去陪床。
但一想到玉娥那哭啼啼的委屈模样,心里头才对沈砚青生出的一丝想念便化成了僵冷,连先前的曲意承欢都无力了。或许换个别的女人是不是会好一些,反正无论如何,她也难以忍受他抚在自己娇满上的手转了个身又去抚那个女人的;难以忍受他才吻过自己的馨香,转了个身,又去尝了她的。
老太太等了一会儿,没见回应,便有些不耐烦了,顿地扬高嗓音:“莫非你是想让月歌去不成?傻丫头,你那是活生生的把自个男人往别人怀里推!……这里没别人,我也和你掏心里话,男人的心是要靠争取的,你既不愿意和别人分他,就得把他抓牢。你若是肯,生个儿子我现在抬举你也可以。”
呀,原来赔床还不够,还打算着生孙子呢……也是,老迷信的都说,年关的时候最容易受孕了。
“老太太先前说的契约还作数不作数。”鸾枝忽然抬起头来。
那目光莹莹,看得老太太兀地愣怔……好个不好哄的女人,这茬儿她还记着呢。
抿着烟嘴,冷淡淡的乍了乍舌:“我老太太说过的话,从来算数。”
鸾枝便笑起来,揩着帕子福了一福:“好,那我去。这厢先回去收拾行李了,一会再来和老太太辞行。”
一娓曲曲婉婉的身影转身消失在院门之外。
老太太的面色顿然暗沉下来,转脸向林嬷嬷:“心还没死全呢,还记挂着那个什么凤什么萧……先头让张二婶子去南边讨要的信,什么时候有答复?”
门外一股冷风吹进,林嬷嬷忙替老太太扯开软褥:“快了……先前怕太紧促,二奶奶看了不肯相信。”
“也是,那丫头不好骗。”老太太点了点头,懒懒地把腿往榻上一横,闭起发酸的眼睛:“眼下可以发了,你去催催张二婶子。趁着她才动心的时候,再下一把猛药,把那心里头的苗灭干净罢。”
“诶。”林嬷嬷应了声,见老太太要睡觉,便关起门来出去找张婶子。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咯,京剧原是清代才成型滴,本文架空,so,就不考据啦;亲们多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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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四皇子
早早的吃过午饭;天空便飘起了雪花。瑞雪兆丰年;一大家子上下都很高兴。
大门口停一辆马车,朴素的半旧灰篷布,不比往日气派。小仆们往后厢上塞着小行李,进进出出。
老太太叮嘱两个丫头:“怕着土匪抢劫;特地往低调里布置了。到了京城可要照顾好你们奶奶,去哪都给我跟着,别走丢了惹出什么麻烦来。”
这是在暗示自己要当好盯梢呢;怕少奶奶太招人眼球;春画调皮应道:“诶;老祖宗您就放心吧;二奶奶心里只有我们少爷~!”
鸾枝只作听不懂;笑了笑:“老太太还是快回去歇息吧;下雪了天冷,左右也没什么东西要带。”
梨香拿来那枝雕花小银烟杆:“少奶奶,这个放哪里?”
鸾枝瞥了一眼,随口应道:“不带了,不看见就不想念。”
不看见就不想念……好个没心的女人,她倒是很能放得下。
老太太脸色略微一沉,闷着声儿道:“还是带着吧,到了京城要是不舒服,可没地儿找这东西。”对梨香使眼色。
那眼神阴厉,分明不允也不甘心鸾枝戒断。看得梨香惴惴低下头,只好拿着烟杆上了马车。
小翠来送行,抱着一件青蓝色的大棉袍:“…奴家怀孕了,婆婆不让去……这样冷的天,魏五平日咋咋呼呼的,冷了他也不知道添衣裳,麻烦少奶奶给捎上一件。”
亮晶晶的眼睛,圆圆的脸蛋,说话也软软糯糯,可讨人喜欢……哪里是魏五口中那个动不动就打骂罚跪爱吃醋的母夜叉。
鸾枝早都不知听魏五说过小翠多少回,此刻一见,心里甚是喜欢,便笑盈盈接过来:“好。我一定替你亲手交给他,顺带恭喜他要当爹爹了。”
小翠脸颊顿时红了,羞赧道:“少奶奶脾气真好,人又好看,难怪魏五老说少爷吃您的醋……对了,那家伙惯是贫嘴,你替我捎话给他,叫他嘴皮子老实些,别尽惹少爷生气。”
“你们少爷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呢,一个个都是嘴坏。快回去吧,改日常来玩啊。”鸾枝爽快应下,因见小门边玉娥抱着个护膝欲言又止,晓得她也想让自己捎东西,便不等她过来就跨进了车厢。
老太太直到马车消失在拐角,才叹了口气让人搀扶着回了上房。
……
车轮子轱辘轱辘很快就出了城。通往京城的官道丈许多宽,一路沿西边蜿蜒,天苍苍野茫茫荒草无影,除却漫天地鹅毛大雪翩飞,不见一个活物。大除夕的日子,过了中午路上便没有人了,都在家里头等着吃年夜饭呢。
眼见得雪越来越大,前方迷茫一片,老程忧心道:“少奶奶,要不咱还是改走小路吧。近点。不然这要是路上被雪耽误,等到了京城,那城门怕是早就关了。”
鸾枝伸手撩开帘子,仰头看了看天空,只见头顶上方两只乌鸦挣扎同行,飞雪乱舞之间,它们才并列又被打散,总也飞不到一块。那情景好生萧瑟,看得人没来由心中一悸,只觉得将要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儿发生似的,飕飕的凉。然而却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默然应下。
老程把马车拐去小路,是个黄土山坳,回回旋旋的,甚是安静。偶尔天空掠过一只晚归的苍鹰,发出一声嘶哑长鸣,阴凄凄,只让人瑟瑟心慌。
梨香还小,过了年才满十二,吓得只把身子往鸾枝怀里缩;春画一开始还故作镇静,等到马车拐进一片三岔路口,也害怕得往鸾枝身边坐过来。
鸾枝心里也怕,一股无法言说的不安,只不动声色地重复着:“没事没事,绕过这一片土坡就好了。”宽抚自己,也宽抚她们。
却绕不出去了。
拐了个弯,前头忽然冲过来一只十几个人的马队,马上的汉子身穿虎皮短褂,腰扎牛皮宽带,大冬天的赤着臂膀,个个虎背熊腰满身煞气。领头的是个女人,二十四五岁年纪,着短衣长靴,看起来甚是飒爽,手上提一把亮闪闪的大刀,一边打马,一边吹着口哨,惹得一众汉子哈哈大笑。
那笑声震动山谷,惊扰了居家的马儿。
糟糕…,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真个着了土匪了!
吓得老程连忙把车拐至路旁,低着头,把手兜进袖子里再不敢动弹……车里头有三个女人呢,自己倒没什么,姑娘们不能被糟蹋啊!好在老太太有先见之明,弄了辆破马车,但愿大侠们只当自己是傍晚赶路回家的可怜人,混过这一回吧,菩萨保佑……
应该是才打了劫得胜归来的悍匪,语气里满满都是畅快。
一个道:“英姐这一仗干得漂亮,不仅把老不死给结果了,还抢了他一箱子黄金!吓,大伙可见着那黑血,恁是溅了三尺多高!”
“妈…的,六七十岁还糟蹋人十三岁小姑娘!狗…日的钱三彩,杀它一百回都不解恨!”
“呸,不把女人当人看的老…畜…生,让他下地狱舔狗血去吧!”那叫英姐的忿忿啐了一口,又笑着看向身旁打马随行的刀疤男子:“这回全是萧兄弟的功劳,想不到萧兄弟年纪恁轻,身手就已经这样好!”
那刀疤男子闻言连忙谦然拱了拱手:“大哥于萧风有救命之恩,不过杀一老贼,理应效劳!”
略微低沉却持重的嗓音,脸上蒙着三角…黑布,虽看不清五官,然而那眉宇与鼻梁间的线条却仿若精雕玉琢,甚是英武。应是个二十上下的俊逸小子,只可惜一道刀痕从额头掠至眼角,平白生出来几许冷冽。
英姐扫了眼他手上滴滴答答的带血人头,弯眉赞赏道:“果然大当家的没有看错人!你如今手上既沾了血,从此就是咱们黑风口的人了……走吧,你大哥怕是早已在山上煮了鹿血酒,等着庆功宴呢!”
“哈哈哈哈,喝酒吃肉最是痛快!”众汉子附和大笑,一个过来拍拍萧风的肩膀:“自从萧兄弟一来,倒变成大哥主内、英姐主外了。我说英姐,你莫不是看咱萧兄弟后生可爱,想背着大当家的偷食不成?”
萧风毕竟少年心性,更何况心中还藏着红尘挚爱,被众人说得腼腆,又不好张口反驳,怕解释了更乱。
看了一眼美艳飒爽的当家女人,只是假装听不明白。
英姐笑容蓦然一黯,怒挥一鞭子:“呸,莫说大当家的受了重伤,便是没有,这老脏人也理应由我亲自来杀!”扫了眼路边不起眼的马车,见没有甚么大户人家的姓氏标志,左右都已抢了一箱子黄金,便只往前方奋力跑马。
众人这才想起她进山前也曾是那钱三彩床上糟蹋过的女人,连忙纷纷噤声,恭敬尾随于后。
十几只马鞭在苍茫天空下呼啸飞扬,那声响擦着凛冽寒风、伴着铁蹄铮铮,震得小山坳都好似天崩地裂了一般。
“啊……”却忽然一声少女恐慌的低叫打破和谐。
声音很小,却尖利清晰。
刷——,一众人等动作嘎然停止。
鸾枝想要捂住梨香的嘴巴,却已经来不及了,听见一名土匪道:“嘘……,有女人!”
“嘿……香肉儿。”一声讪笑,山谷里顿时异常安静下来,只余汉子们粗噶的喘气声声。
英姐扫了眼路边那辆低矮马车,意味深长地对萧风抛了个媚眼:“萧兄弟过去看看,若是看对眼,姐姐替你带回山上去!咱山头上无聊,冬天有个女人陪在身边伺候,也好快活些!”
萧风扯着缰绳,见那黑灰马车内,一道车帘子被寒风吹得忽起忽落,里头一双玫红的绣鞋儿隐隐错错着,纤秀儿的脚踝,鞋面上一对小鸳鸯若隐若现……莫名只觉得心弦好似那么生生一颤,一瞬钝痛……
会是她吗?是不是她?……那日荒草坡上恶狗狂吠,生死别离之间,只听说她将要被嫁去一个叫做什么‘德’的北面,却听不清是哪户人家、也不知是哪个州县……简直不信上天竟肯安排这样巧合!
万般悸动,又怕落空,心脏俨然都要怦怦跳出硬朗的胸膛,只木木然随着马蹄往前移走。
众人见他犹疑,猜他必然还是个没沾过女人的雌儿,便宽仁笑道:“英姐你莫要吓坏我们小萧哥,你越说他可越不敢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