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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平阳情事-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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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自抑呀!”
  阿茉冷笑道:“只是孤恐怕注定辜负公子的一片深情了,公子难道不知馆陶长公主的心思吗?”
  夏侯颇轻声答道:“长公主的心思路人皆知,只是公主知道中郎将的心思吗?”中郎将正是陈须目前的官职。
  阿茉戏谑道:“中郎将的心思如何并不是最重要的,何况我想中郎将对这等婚姻俗事是不感兴趣的,听凭父母之命就是了。”
  夏侯颇倒不料得阿茉对于自己的婚姻大事持这样玩世不恭的态度,便有些急切,声音压得更低:“然而公主的心思呢?公主可知道中郎将并不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他诡异地接着说,“比如对长公主府的那个学舞的伶人董君………”
  阿茉眯起了眼睛,她有那么一会儿没有明白夏侯颇的意思,但是电光石火间就领会了其中的深意:原来陈须竟是好男风的。她早就知道皇宫乃至侯门的深处满是龌龊,然而这样地接近自己,还是第一次。她远远的透过帘子打量陈须那精致漂亮到虚假的脸,突然觉得那人丑陋得令人作呕,想到自己还真一直打算认命地嫁给他,就越发地觉得不可原谅。
  天色渐渐变暗,雨势也渐渐小了,众人纷纷告辞。夏侯颇若无其事地起身,洒脱地向主人一揖,既不撑伞,也不披雨服,便摇摆着广袖,越过众人,率先走了。他从桂花树下经过,桂雨纷纷洒落,那景致美得像一幅画。他却不去管那帽上和衣上的花瓣,且走且歌:“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堂邑侯以一柄玉如意轻轻在掌中击打节拍,直到余音袅袅,绕梁三匝,才赞叹道:“妙哉,是真名士自风流,夏侯子当之无愧矣!”长公主哼了一声,好似很是不忿,却没有反驳丈夫的话,只是问侍从们,陈须去哪儿了。陈须身边的一个小僮战战兢兢地过来回道:“公子嫌无聊,去教坊看那些伶人排演歌舞了。”堂邑侯恰在此时将玉如意失手碰到了案角,碎成几块,长公主欲言又止,淡淡地扫了阿茉一眼,冷冷地命仆从快来收拾。
  阿茉暗打着主意,这时便委婉地提出有些想念父皇母后,想要明日就回宫去。长公主与堂邑侯都一脸慈爱的应允了。
  那天晚上就寝前,姑母又殷殷切切地来看望阿茉,屏退了侍女们,拉着手与阿茉说了好些体己话。阿茉自然是一一应是,末了,长公主又不放心的补充道:“那个夏侯颇,最是轻狂放诞,是开国元勋的后人中最不成器的一个。若不是汝阴侯只有这一个儿子,早已被赶出家门了——阿茉切莫理睬此人!”
  阿茉故意天真地说道:“可是夏侯公子的箫吹得真好,而且姑父也赞赏他呀!”长公主挺直身子,鄙夷地说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哉!”然后又语重心长地劝诱阿茉:“夏侯家一向尊儒,当今太后和你父皇都好黄老之学,那小子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还是你须哥哥,虽然不善言辞,但清虚务静,最为妥帖。”阿茉点头受教。
  夜深了,淅淅沥沥的秋雨为初秋的溽热送来阵阵清凉,阿茉在寝台上辗转难以入眠,耳边听着檐漏敲击石阶的叮咚之声,还有外殿侍女们的辗转呓语,她心里有丝丝缕缕的感伤,待要仔细分辨清楚,却又了无踪迹了。
  她悄悄披衣起来,推开隔扇,凭窗看去,夜浸透了水,混沌成了一团雨雾,细细的雨丝在廊下悬挂的宫灯的映照下,飞掠成根根银线,又像是流星,一闪即逝。阿茉托着腮痴想心事,不知不觉地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阿茉的选择

  景帝中元元年,冬。
  这个冬天,景帝的心中很不平静:去年被废为临江王的前太子刘荣,被御史弹劾,罪名是在封地肆意侵夺太宗庙地,景帝命刘荣进京受审,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诏令一下,刘荣就在封地自尽了。
  骤然失去一个儿子,虽然是一个久已不再宠爱的儿子,景帝心中还是郁郁寡欢,尤其是刘荣的生母栗夫人刚刚含怨而死,她的儿子竟也被逼死了。做为丈夫和父亲,景帝感到了难言的愧疚。
  他是一个平和的人,疼爱儿女,愿意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可是总有那么多的变故,那么多的不得已,让他做出违心的抉择,造成那么多无法挽回的伤害。有时他会想,如果他只是个普通人,他不会对栗姬和刘荣那么无情,无论他们犯了什么错。可是在这皇家,原本没有亲情可言,愚蠢的人没有活路,他只能眼看着栗姬断送了自己和儿子的前途和性命。
  他是个内敛的人,不轻易流露感情。只是阿茉知道,长公主在废太子案中扮演的角色,已经在景帝的心中种了一根刺,那刺痛伤害了景帝对这位皇姊的无与伦比的信任和依赖,虽然他默许了长公主在朝廷和皇宫中势力的膨胀,虽然他顺从了太后和长公主的心意,不反对招陈须为驸马,但是刘荣的死讯一传来,阿茉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因为阿茉清楚地知道:不管长公主如何地权倾朝野,不管皇太后如何地一言九鼎,在这宫里,最终的决策权仍然掌握在父皇的手中。
  腊月里的一天,景帝下朝不久,刚刚换上便服,乃一袭玄色绣金龙的深衣,宽袍大袖、褒衣博带,极简单的衣服,除了腰间的一个饕餮玉带钩,别无装饰。然而穿在清瘦的景帝身上,愈显得闲雅超脱、泰然自若。王婕妤眼也不眨地观赏宫女们为景帝更衣,这时发现景帝的后腰处有些微的褶皱,便亲自过来为他抚平。
  王婕妤乃是王皇后的胞妹、阿茉的姨母,与姐姐共侍一夫,却不妒不争,性子是难得的温柔和顺,景帝一向宠爱她,她为景帝生了三个皇子,在后宫中的地位也是极为稳固的。这几年景帝退朝后,除了去皇后处,就是到她这里来。
  阿茉到母后的长春宫没有见到父皇,便转到王婕妤的蕴芳殿来。进到殿上,暖香袭人,阿茉笑道:“娘娘这里倒是暖和。”便命从人为自己脱去外罩的狐裘,王婕妤抬眼看去,不禁眼前一亮,只见阿茉没有穿着贵妇们常穿的深衣,而是上着紧身合体的浅绿襦袄,下为深绿色多折裥裙,裙长曳地,遍绣花鸟,富丽俊俏中透出一股清新潇洒。
  王婕妤见景帝看着女儿眉开眼笑,便也笑赞道:“阿茉越来越美了,而且这样的装束倒也俏丽。”阿茉一面依偎着王婕妤就坐,一面笑道:“我做了好几套呢,娘娘穿上定然好看,回头我让卫娘送过来。”
  王婕妤一边将一盏银耳汤递给景帝,一边笑说:“陛下听听,阿茉要把我打扮成个老妖婆了。这样活泼紧束的衣裙只有小姑娘穿才好看呢。”景帝捋须含笑不语,阿茉便道:“娘娘一点不老,上回历城侯夫人进宫,还错把娘娘当成我姐姐呢。”
  王婕妤娇笑不已,却不肯在景帝面前放肆,用衣袖微遮脸面,姿态端雅美丽。阿茉心下暗自掂量:这姨母长宠不衰,也真有她自己的独到之处呢。却听景帝说道:“只是阿茉的配饰太清素了些,虽然皇家崇尚简朴,年轻的公主也不可过于素净。”
  景帝说得没错,阿茉今天梳了个最简单的朝云髻,没有戴如今宫里流行的博鬓,饰物也只有一支珠花和几片翡翠的翠叶。王婕妤赶忙附和道:“正是呢,臣妾光看阿茉的衣裳了,竟没有注意配饰。可见我们的小公主是多么天生丽质!只是皇帝说得是,女孩子是要打扮得富丽些的。”
  说着,王婕妤就从自己的妆奁里取了一支翡翠步摇,给阿茉插在鬓上,又加了两支珠花,然后问景帝:“陛下看可好?”景帝微笑点头,阿茉笑着谢过王婕妤,坐回到案旁,用小银勺轻搅银耳汤,口中说道:“其实上个月从姑母府上回来,姑母隔几日就会派人送来一大堆的金玉首饰,我都戴不过来,昨日母后还笑我戴的珠宝太多,徒显俗气,今日才不敢多戴了。还是娘娘会打扮人呢,可见世间最难得就是恰到好处。”
  王婕妤抿嘴笑道:“长公主是在把你当儿媳妇疼呢。”阿茉天真笑道:“姑母待我果然是好。上次去姑姑府上玩耍,跟我的侍女们都得到了比一年的俸禄还要多的赏赐,萱萱说公主府比皇宫还要华丽,”王婕妤有些担心地瞥了景帝一眼,景帝神色未变,却明显听得很是专注起来。
  只有阿茉似是完全没有察觉,依然兴致勃勃地继续讲:“那些日子啊,姑母府上天天高朋满座,全是王侯公卿、朝廷重臣,阿娇告诉我,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员如果没有到姑母那里拜见,就得不到任命呢!”
  景帝的笑容越来越淡,王婕妤忐忑地看看阿茉,斟酌着字句笑道:“趋炎附势乃人之天性,阿娇是没有过门的太子妃,如今陈须又眼看要做驸马,在那些俗人眼中,长公主荣宠无限,极为权势,自然是趋之若鹜了。”
  阿茉一脸懵懂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没有再开口。景帝沉思地说道:“朕闻臣子只应对君主趋之若鹜!”王婕妤吓得不敢出声,扭绞着手中的丝帕,景帝却忽而朝她一笑,说道:“你说得对,不过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而已。不过,‘荣宠无限、极为权势’,于皇姊实在并非一件吉事,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堂邑侯家已经出了一个太子妃,就不必再出一个驸马了。”
  王婕妤嗫嚅半晌,才小声说道:“可是,长公主,还有太后那里……”景帝又恢复了平素的淡定从容,温和说道:“朕自然会跟母后和皇姊解释的。只是……”他伸手抚摸着阿茉的长长秀发,“阿茉不能嫁给你的须哥哥了,会怨恨父皇吗?”
  阿茉温顺地答道:“父皇自然是为阿茉好,阿茉什么都听父皇的。”景帝欣慰笑道:“父皇定会补偿阿茉,为你招一个称心如意的驸马!”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上次乐会中,汝阴侯的世子倒是个中翘楚,阿茉可中意否?”
  阿茉羞愤答道:“不要,父皇,那个人最讨厌了——不过是个纨绔子弟。”王婕妤在旁边看到阿茉的脸颊上浮上了一层红晕,不禁心下犹疑阿茉说的是否真心话,但是她一向谨慎,自然不轻易插嘴。
  景帝轻松笑道:“若是不要纨绔子弟,那在这京城里还真不好找。不过……倒也无需局限于在京的公侯子弟,还可以在今年进京朝贺的诸侯中选择。唔……这次朕就依从阿茉自己择婿。”阿茉笑眯眯的跪下领旨谢恩。
  不曾理会父皇是怎样跟太后和姑母交待的,那已经不是阿茉需要关心的事情了。阿茉以前所未有的兴致研究起了进京朝贺的诸侯的名册,为免夜长梦多,选一个让自己能够忍受、让整个皇室能够接受的驸马,已经是当务之急。
  这个新年,阿茉没有像往年那样躲懒,她打扮整齐,规规矩矩地跟随母后出席了后宫的所有大宴,那里面当然也少不了各地进京的诸侯。无奈的是,这样的大宴只能让人看清楚自己,阿茉自己却对所见之人印象模糊,峨冠博带之下的揖让进退、行礼如仪,模糊了人的面貌神态,只剩下了一个个的衣服架子。结果只是让阿茉对于装扮人偶的游戏彻底失了兴致,因为她白日里已经见到了太多的“人偶”。
  阿茉还接受已经出嫁的姐姐宁和公主和仪妶公主的邀请,出席了宫外的一些小型宴会,其中同样不乏适婚的世家子弟。这样的宴会要有趣和风雅得多,女眷虽然是聚在内室,不应被外男看到的,但是当贵族们举行奏乐、舞蹈或者和唱这样的活动,或者进行蹴鞠、射箭这样的竞赛时,年轻的侍女们往往聚到廊下偷偷观赏,并且故意将帘栊挑起一角,让内室的女主人们有机会破闲解闷。
  阿茉就是在姐姐宁和公主府里的一次聚会上,看到了平阳侯曹时。曹时,本朝开国元勋丞相曹寿的嫡孙,此时年方十八岁,就已经承袭了侯爵。当时他正在参加射箭比赛,那样温文儒雅的一个人,看来似乎很是文弱,却选择了一张最硬的弓。
  阿茉一边品茶,一边看那些贵公子矫揉造作地在奴仆们的服侍下,戴好扳指,拉开弓弦。扳指戴在大拇指的第二关节处,用食指和中指压住拇指的第一关节来确保拉开弓弦。手握成拳,用拳眼将箭矢的末端夹紧来控制箭矢。
  阿茉会注意到曹时,不仅因为曹时拿起了最硬的那张弓,还因为他射箭的方式与众不同。当一个奴仆端着盛满各式玉石或是金铜所制扳指的盘子走到曹时面前,请他挑选时,曹时挥手命他退下,主人劝说他爱惜手指,因为强弓很容易将手指割伤,曹时却只是云淡风清地一笑。
  阿茉便留了心,见他走到箭靶对面,叉开两腿站稳,用大拇指之外的四个手指来拉开弓弦,将箭矢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这种手法需要很强的膂力,曹时却举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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