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爱人(爱情树之二)-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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盥洗完毕,他回到房里,拉开更衣室滑门,拿出完整配套好的服装,开始换装。
当他穿着一身帅气笔挺的西装走出房门,这才发现外头正下着绵绵细雨。
看着窗外阴沉沉的灰色天空,纪博尧只觉得自己的心上那道伤口又被狠狠地撕了开来,看不见的鲜血直尚,把原比天空还要灰的心瞬间浸染成血色。
看不见的伤痛让他缩着眼,目光忍不住投向右侧的另一道门板上。
那是他与她的卧房,从她出事的第二天,他便搬出了那间房间,因为那房间里有着她的气味,全是她四处走动留下的痕迹,所有甜美的一切都在那房里真切地发生,他与她……
都过了三个月……至今他仍是无法接受她已不存在的事实,所以除了逃避眼前的一切之外,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
那一天……也是下着雨,所以他开始痛恨着雨天,因为那雨丝一旦落下,缕缕都像是把锋利的刀刃,刀刀刺在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口上。
但再痛,他却是什么也挽不回,只能一再要求自己不去看着,不去想着,好奢望着哪一天,心口可以不再痛,让他可以用着平静的心去怀想她。
可真会有那么一天吗?他怀疑……
忍着刺痛的心口,纪博尧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并移动脚步走向大门口去。
别去想着雨,也别再去想着那一天,只要进了办公室,让忙碌的工作填满他整个人,那么他便没有时间及心思去想着她。
但是……在他不断地这么告诉着自己时,放在玄关旁的两把伞却毫不留情的再次提醒着他,什么才是现实。
蓝色与红色的两把伞放在一块,那是他当初为她而买下的,每当下雨的日子,她总爱与他带着这两把伞一同出门,但现在她已不在,再也没有人要求他一定得在雨天里拿着那把伞……
蓦地,冬佛是长时间所压抑的负面情绪找到了一个可以宣泄的出口,他飞快地锆起了那两把伞往屋后走。
他打开储藏室的门,用力地将那两把伞扔了进去,再以最快的速度甩上门板。
耳里传来像是砸中物品掉落的声响,但他不在乎,他只知道他该死的不想再看见它们,不想再任由它们时时刻刻提醒他曾拥有过什么,而又失去了什么。
※※LW※※
二个月后
纪书妤绷着一张闯入了纪博尧的办公室内。
但她身上穿的,不是优雅大方的套装,因为今天并不是上班日,而是众人放大假的时间。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纪书妤十分不满地质问着纪博尧。
现在她管不了他是不是自家大哥,她只知道自从嫂子过逝之后,他不曾回家与父母好好吃顿饭,把所有时间全投入工作之中,与忙碌相依偎。
如今,即便没有工作让他填补时间,他也情愿呆坐在案桌前看着计算机发呆,而不愿去响应任何关心他的众人,他把自己的心封闭在一个不教人碰触的空间里。
「今天不用上班,妳来公司做什么?」纪博尧淡淡地开口反问,并将目光调向窗外,脸上并无任何表情。
「问我?这问题你应该先问问你自己才对,你没资格这么问我。」看着他将目光调向窗外,纪书妤原是压抑的怒火瞬间爆发。
她用力踩着步伐来到纪博尧的眼前,用最直接的方式挡去他的视线,逼着他不得不看着她。
对于自家小妹这直冲的一翻话,纪博尧选择了沉默。
「说话呀,为什么不说话?」纪书妤双手环在胸口前,继续咄咄逼人,「不敢问你自己吗?还是那答案,你根本说不出口?需要我为你说吗?」
纪博尧看着她,在她以为他将要开口说些什么时,他却又别开了眼,开始收拾着桌面,那动作显然是打算离开办公室。
「怎么?现在要上哪去?」纪书妤快他一步将他放在桌面上的车钥匙取走。
「把钥匙给我。」纪博尧朝她伸出了手,声嗓仍旧平淡无波,听在她耳里却是完全了无生气。
「现在就跟我回家去,你知道爹地跟妈咪有多么地担心你吗?你不主动回家,他们就算来看你,都不敢多说什么,就怕说了敏感字眼,让你更伤心。」
所有人都明白他有多么地爱着他的妻子,但伤着的人不只是他,爱着苏曼曼的人也不只是他一人,只是他失去的悲伤比任何一个人都来得深,来得重,这一切,谁都能轻易明白及感受。
没有人奢求他立即淡忘了这些伤痛,也没人要他忘记,时间有着一定的疗愈作用,他低落的人生总会在一个段落停止,待他整理好所有记忆及伤痛,再重新出发。
只是将近半年的时间过去了,所有的人逐渐地从失去的痛楚中恢复,至少都已能够接受这遗憾的事实,就只除了他。
他一天要比一天的平静,教人乍看来与其他人相同地处于恢复之中,但只有真正明白他的人才知道,他的平静是一种封闭行为。
他让所有人在失去一名家人之后,也在同时彷佛也失去了他,而她不打算让这一切继续这么下去。
「不要。」她坚决地摇头,并将手里的车钥匙摆到身后。
「把钥匙给我。」他再次重申,嗓音偏低,大手仍是摆放在纪书妤的眼前。
以往她总是能在自家大哥眼底看见一道柔光,但那道柔光已经消失了好久,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失去所有热情及情感的瞳眸,无声地透出他那已空洞的灵魂。
两个相爱的人怎么会落得这样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走。」纪书妤没将车钥匙交出去,反倒伸出右手拉着纪博尧。
「我现在不打算跟妳回家去。」就如同她刚才所说的,父母亲们担忧的心情,他并不是不懂,但与其让他们看着他强颜欢笑,倒不如眼不见为净吧。
「我也没要你跟我回家去。」纪书妤没好气地回应着,用着很大的力气才将他从椅子上拉起身,可这并不表示他愿意顺从跟着她走。
「不然妳拉着我是想上哪去?」他直挺挺地站着,任凭着她拉扯着,却是一步也不曾挪动。
「回家,回你的家。」
「做什么?」
※※LW※※
纪博尧顺利地拿回了车钥匙,但代价是必须让自家小妹也跟着上车。
他不明白她为何坚持要到他的住处去,即便在半途中他再次问着她相同的问题,她仍是紧抿着唇不肯回答。
直到目的地抵达,他开启大门让她进了屋的那刻,她依旧什么也不肯说。
一进到屋里,纪书妤便一语不发地打开第一间房门,接着提第二间、第三间……
「我不记得妳的家教何时变得这么差了。」纪博尧沉着脸,伸手扣着她的细腕,阻止了她那像是搜查的动作。
「你认为我现在会在意这个问题吗?」纪书妤用力地甩开他的手,转身朝着另一间早已被她开启的房间走去。
那是纪博尧现在的卧房。
「妳到底想做什么?」若她只是来查看他一个人是否将生活环境弄得很糟,那么她可以离开了,他很好。
「你走开,我现在正要忙着,你可以先打个电话给妈咪,好跟她谈谈她女儿的教养问题。」她拉开更衣室的滑门看了看,接着便将里头的衣物一件件地拿了出来。
「妳这是做什么?」见状,纪博尧立即上前阻止她的动作。
「你连主卧房都不敢睡了,自己一个人睡到这房里来,明明无法忍受这屋里有嫂子的一切,却又舍不得清理,那么你该搬回家住了,嫂子的东西,我会帮你收妥,等到你哪天愿意接受现实的时候,你再来向我要回去吧。」
嫂子所有的东西全仍在原位上,他舍不得去除,却又无法承受所有东西在在提醒着失去主人的事实,所以他才搬到了另一间房里。
何必呢?他何必让自己过得这么矛盾?何必心痛地挣扎。
「出去、出去……」纪博尧很瞪着她,粗鲁地将她拖到房门外,但这还不够,他要她离开这间屋子。
「你要不就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整理收拾,要不就搬回家去,免得触景伤情,等你完全接受现实再回来。」纪书妤与他用力地拉扯着,但如何也抵不过男人的大力道,她仍是被他带到了大门口前。
「别碰我的东西,出去。」纪博尧厉声地说着,同时打开了大门,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出去,这也是他第一回对疼爱的妹妹如此暴怒。
谁都不能企图将曼曼的一切抹去。
「你以为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以为留着这些东西,她就能回来吗?别作梦了,她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你。」被他粗鲁地赶出大门,纪书妤再也顾不得其他地朝他吼出伤人的事实。
闻言,纪博尧瞪视着她,复杂的眼神里,充盈着悲伤与痛苦,那一瞬间教她有种错觉,彷佛是他已经历半个世纪的绝望,才孕育出如此忧鬰悲伤的眼神。
「滚,现在就离开。」纪博尧想用着冷漠的神态武装着自己,却完全不自知眼眶底泛动水光,他的痛楚完全毫无遮掩地显露着。
「你不能……」纪书妤眨着眼,豆大的泪水滚落。
她想再说些什么,但纪博尧却不愿意再听,他当着她的面,用力地将大门阖上,拒绝她的关心,拒绝所有一切的改变。
现在的他……很好,真的。
「开门、开门啊……」虽然被厚厚的门板给阻隔着,但她并没有就此放弃,她不断地拍着门板喊着。
门后,纪博尧闭起双眼,逼自己不去响应她。
半晌后,纪书妤手掌心都拍红了,可门内的人依旧不肯响应,她也停止了叫喊。
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在离开前,朝着门内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位至爱的家人,你真打算再让我们失去你吗?」
※※LW※※
她说,一年四季,由春到冬,他们要继续一起走过,他相信着她,深信不疑。
但是,她的脚步谷快了,快了他太多、太多……
他也不再赖床了,因为早已没有了她,没有她让他亲昵耍赖及撒娇,现在天天叫他起床的是冰冷的电子声响,而不是那总带着甜昵的声嗓。
刚才书妤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他以为他这是在做什么?他不能再这么逃避下去了,他不能让家人们连他都失去,他必须面对现实。
所以,他来到了那棵大树下,那棵爱情许愿树。
抬头望着树干中央的心型空洞,他没忘记自己就站在这相同的位置下向苏曼曼求婚的,那一天求婚成功的喜悦感,至今仍深刻在他的心底。
他知道自己被锁在想念的时间里,除了不断地想念着他已失去的爱人之外,他什么也不能做,他知道他该试着解放自己,除去挣扎,他该听书妤的话将一切整理。
但他不能,也不想。
因为若不再思念着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思念成为了他生活的动力,却也是他痛苦的根源,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爱上另一个人了。
她真狠!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了他。
而他恨!恨她走得潇洒,恨她无法陪着他走到永远,恨她违背了两人当初的誓言,恨自己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恨她……让他无法再去爱别人,只因为这世上已没有第二个苏曼曼,没有人是她……
所以,他只能恨她,掏着心口的爱,用力去恨她及……思念她。
真的、真的好想她,现在他不能再欺骗着自己过得好。
他不好,一点也不好。
但再怎么不好,他都得将这一切埋在心中,埋得更深、更深……书妤说了,他不能再让家人失去他,因为那样的痛,他再明白不过了。
「年轻人,你为什么一直看着这棵树呢?你在这里一动也不动站了好久呢。」
耳里传来了沙哑苍老的声嗓,纪博尧顺着声音来源,看见一名老婆婆站在自己的身侧。
他知道自己站在大树前面很久了,但他一直很安静,更无其他惹人注目的动作,没想到会有人上前与他说话。
「因为这棵树很特别。」对他而言。
这棵树对他来说有着太多意义了,他第一次直勾勾地望着曼曼,就在这棵大树下,他与曼曼爱情的开始也在这棵大树下,他完整拥有曼曼的人生也在这棵大树下……
「怎么个特别法呢?」老婆婆好奇地问着,一双该是混茫的老眼,却是透着过分晶亮的光芒。
老婆婆年纪目视约莫七十岁,挺不直的背让她的个儿更是娇小,个头连纪博尧的肩头都不到,她是仰脸望着他的。
纪博尧低着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