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雪重-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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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天劝过你的”,徐卿之说,“你自己非要喝。”
林鸿文没理他,倒了杯白水给自己,“要不是晚上还得跟那个姓申的逛妓院,我就一直睡到明天早上去。”
徐卿之知道他没睡好,伸手帮他按了按太阳穴,“这回长记性了吧。”
☆、36。第三十六章
59。
晚上七点,林鸿文准时到了醉胭脂。这醉胭脂刚开张不久,共三层,一层中间有个台子,有人弹琴唱曲儿,二层三层都是雅间,只是三层更富丽一些。
林鸿文刚驻足看了一会儿,就有小厮上来招呼。林鸿文四周看了一圈儿,没有看见申兰城便问,“申老板可到了?”
那小厮连连点头,“到了一会儿了,在楼上等着您呢。”
林鸿文跟着他去了二楼,给了他三十戈比当打赏。申兰城本来约的是徐卿之,但见来的是林鸿文脸上也没露出什么不高兴的表情。林鸿文朝他作了个揖解释道,“犹太商会的人来了,我家老板实在走不开,又惦记着跟申老板的约定,便让我来了。”
“林老弟客气”,申兰城招呼林鸿文坐下,“我听那些供货的说过,徐老板看重林老弟,今天见着你,跟见着他本人没什么区别。”
“申老板客气”,林鸿文微笑着说,“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讲,我一定只字不差地带回去。”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申兰城说,“我想买一些合众商行用过的图样。”
“为何是用过的?”林鸿文不解的问。
“一来呢,是这买新的就等于跟你们抢生意”,申兰城给林鸿文倒了杯酒,“我想赚钱不假,但这样不厚道的事儿,我是不做的。二来呢,是你们商行的这些样式啊,换的太快。有些客人今年才看见你们去年的样式,喜欢的不得了,可你们已经不做了。就找到了我们这儿来,我那几个裁缝手艺又一般,也就能做个□□分像,所以我就厚着脸皮来了,还望林老弟回去帮我说几句好话。”
“申老板不必客气”,林鸿文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是互惠互利的事儿,我想我家老板也会认真考虑的。”
“正是正是”,申兰城起身打开雅间的门,跟外面的小厮说,“叫晴雨和茹婷过来。”
“申老板,茹婷姑娘正招呼客人呢。”
“知道是什么客人吗?”
“听说是贺老板。”
申兰城不悦地皱紧了眉头,虽然气愤但又知道惹不起人家,最后只好说,“罢了,那就把晴霜叫来吧。”
林鸿文抬头看了眼申兰城,笑着说,“怎么,贺老板今天也来了?”
申兰城叹了口气说,“别提了,跟土匪没什么区别,上个月刚抢了我一单生意。”
林鸿文装作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这是怎么回事?”
“上个月本来我找了点门路,跟一个南方老板订了批花样好看的洋布,结果呢,这事儿让贺贵知道了,跑我前面截胡去了。林老弟,你说有没有这么做买卖的?”申兰城忿忿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放,“他贺贵有能耐他使去,谁也没拦着他啊,怎么他发财就非得断了别人财路呢?”
“我们商行和贺老板平日没有什么往来,也没听我家老板说过什么”,林鸿文思量着说,“没想到他还挺霸道的?”
“他那是看你们生意做得不小,不敢随便欺负你们”,申兰城说,“但林老弟,你得听我一句劝,哥哥我毕竟比你多活了十好几年。贺贵这人,你们得提防着点。”
“多谢申老板提点”,林鸿文敬了他一杯酒,“我回去一定把话带到。”
申兰城点点头,正想说什么,晴霜和晴雨就进来了。林鸿文抬头看了一眼,这两个女子长得并不相似,不像秦红和秦玉的五官有几分相像,一打眼便知道姐妹。晴雨一进屋便直奔着申兰城去了,可见是熟客。晴霜则乖巧的坐在林鸿文身边,借着帮他倒酒,若有似无的打量着他。
“林老弟,正事儿说完了,该享受就享受,千万别跟我客气”,申兰城笑着说。
“那我就多谢申老板了”,林鸿文又敬了他一杯酒。
申兰城用右手拿着杯子,左手已经不在桌面上了 ,林鸿文笑而不语地看着他,申兰城被他看了片刻也觉得有些羞臊,把左手从晴雪的大腿上收了回来,“林老弟慢慢享受,我就先不打扰了。”
林鸿文站起来欠了欠身,“申老板请。”
申兰城前脚刚出门,林鸿文后脚就坐了下来。他晚饭没吃,来了之后又只喝了几杯酒下肚,此时胃里很不舒服。随手加了一筷子鸭肉塞进嘴里,没成想味道还不错,便慢斯条理地吃了起来。
晴霜在一旁也不聒噪,时不时地给林鸿文加菜。林鸿文吃得半饱便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看看身边的晴霜,“你这安静倒是难得。”
晴霜也随着他放下筷子,会心一笑说,“往日不想说也得说,今天伺候林老板,我也是难得落个清静,偷个懒罢了。”
“我看你与那晴雨长得并不相似,你们是姐妹吗?”林鸿文问道。
晴霜摇摇头,“来这儿的日子是前后脚,所以名字才相似,林老板吃饱了吗?”
林鸿文点点头,晴霜说,“那我伺候林老板去歇息吧?”
林鸿文想了想说,“不必了。”
晴霜有些诧异地看着林鸿文,林鸿文掏出几张卢布给她,晴霜推拒道,“申老板已经付过账了。”
“他给的是他给的”,林鸿文笑笑说,“我觉得你伺候得很好,这是我给你的,你拿着便是。”
“那就多谢林老板了”,晴霜笑着将卢布收好,送林鸿文出去。
门外有小厮守着,林鸿文悠哉悠哉地下着台阶,本是漫不经心地看着楼下的男男女女,扫到楼梯末端的扶手旁时,却忽地目光一滞。扶手旁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人,那人正要往楼上走。凝脂般的双颊上不知是涂了些胭脂,还是酒醉微醺,白里透红甚是好看。两道秀丽的弯眉微蹙着,嫣红的嘴唇紧紧地抿着,虽然垂着眼睛,但林鸿文却再清楚不过,那双眼睛睁开了会是什么风景。
林鸿文还记得那双眼睛冲他笑时单纯可爱的样子,也记得那双眼睛涨红了含着泪时悲伤的样子,更记得被人戳穿了骗局时,那双眼睛平静得如死水一般的样子。
林鸿文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心说这倒是有趣。
两人在楼梯中间相遇,那人下意识的抬头看,看清了林鸿文的长相却一下愣住了。林鸿文作出一副恍惚的样子看着她,“这位姑娘是……”
小厮忙介绍道,“林老板,这是茹婷姑娘。”
林鸿文想起之前申兰城与小厮的对话,不动声色地欠了欠身,装出一副费解的样子看着她,“这位姑娘看着很是面善,可实在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了。”
茹婷抬头细细地看着他,目光在林鸿文的眉毛眼睛鼻梁嘴唇上一一掠过,最后又留恋般似的回到了眼睛上。茹婷笑笑,淡淡地说,“几年不见,哥哥愈发玉树临风了,不知还记得故人吗?”
林鸿文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是袁婷吧?”
茹婷点点头,小厮怕两人说起话来没时候,耽误别人上楼,就把林鸿文领到了楼下。林鸿文找了张空桌坐下,吩咐小厮,“拿点酒菜来,我跟茹婷姑娘要叙叙旧。”
“林老板,天这么热,要不要来点皮酒①?喝着爽快。”
林鸿文想他卖酒必然有分成,大热天的跑来跑去也确实辛苦,便点头允了。那小厮走远之后,又一脸担忧地看着茹婷,“当年我打听了你们好一阵子,可是没人清楚你们的下落。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
“那次之后,傅家店是待不下去了,他们带着我去了呼兰。可后来呼兰城被俄国人攻破了,这些人死的死,逃的逃,在路上没有钱过不下去了,就把我给卖了”,茹婷苦笑着说,“再后来就被卖到了桃花巷。”
林鸿文听了也忍不住叹气,“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得求徐大夫把你买下来,你就不会受这么多的罪。”
茹婷看林鸿文叹气,想起他当年为了自己顶撞徐世淮的样子,明眸皓齿的少年如今已变得棱角分明,只是眼神却依然清澈温柔。这么一想,茹婷便觉得鼻子发酸,眼睛也湿润了起来。恰巧小厮端了酒菜过来,茹婷抹了抹眼睛说,“重逢是好事儿,今天不说那些不高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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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关于啤酒音译的演变过程啤酒一词英文为“beer”,后为了销售的便利,市民以及商家便把英文的“beer”音译为“皮酒”。晚清四大谴责小说之一《20年目睹之怪现状》中写到“我便拿了一个外国人吃皮酒的玻璃杯出来。”大概是“啤酒”有养肝益脾之功效,“皮酒”一度又被称为“脾酒”,表示常喝“脾酒”可以养肝益脾。后来,人们认为“皮”和“脾”字都不太妥,因为啤酒乃用口饮用,于是按照我国古代造字法中的形声字,以口为形旁、卑为声旁创造出了一个崭新的“啤”字。
☆、37。第三十七章
林鸿文点头说是,茹婷把酒杯推给他,“我还记得那时候问你讨个什么样的媳妇儿,你就脸红,如今可娶妻了吗?”
“还没呢”,林鸿文笑着说,“这几年忙得很,愈发顾不上了,娶了也是冷落人家,不如先不娶了。”
“你这样为媳妇儿着想的,可不多”,茹婷说,“我这里每天迎来送往,好多人家里不光有妻,还有妾,照样来花天酒地,让妻妾独守空房。”
林鸿文喝了口皮酒,他喜欢在夏天喝这个,虽然有点苦涩,但气泡在口腔里炸裂的感觉实在是爽快。
“他们那是左右逢源”,林鸿文笑着说,“我没有那种福气。”
茹婷喜欢看他笑,林鸿文的眼睛略长,眼尾细而弯,虽然不笑时黑白分明,满眼深情的样子也甚是好看。但茹婷还是喜欢他笑起来时,眼睛如弯月一般的样子。
“什么叫没有福气”,茹婷打断他说,“没能嫁给你的,那才叫没有福气。”
“你一会儿都把我夸上天了”,林鸿文摇摇头。
“哥哥是个面冷心热的人”,袁婷看着他说,“我记得那时候哥哥虽然不怎么理我,但是却是实打实对我好的。”
“你倒记得清楚。”
“怎么会记不清楚”,袁婷闭上眼睛笑着说,“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你那时候的样子,清清楚楚。”
“行啦”,林鸿文说,“那傻乎乎的样子记那么清楚作甚?”
“谁说傻乎乎?”袁婷佯装生气地说,“哥哥那时候就斯斯文文,博览群书。”
“停”,林鸿文受不了的打断她,“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我到现在也没博览群书啊。”
袁婷知道自己说过了,有些羞涩地笑笑,“哥哥今天过来是……”
“哦,谈些生意”,林鸿文说。
“哥哥现在在哪里做事?”
“合众商行”,林鸿文答道,“你听说过吗?”
“是不是新兴街的那个?”袁婷问,“那儿的衣服样式很好看,还时常换新的。”
“对,就是那家”,林鸿文说,“在中国大街上还有家分号,我在那儿。”
袁婷点点头说,“巧了,我刚才招呼的那个老板还说起你们商行。”
“是哪位老板?”林鸿文不动声色地问道。
“他姓贺,叫贺贵”,袁婷说,“他说你们商行之前有批毛呢卖得很好,也想进一些货。只是天热了,进了也卖不出去,只好等入秋了再说。”
林鸿文点点头,“这位贺老板我也听说过,据说十分阔绰?”
“是啊,每次来出手都很大方”,袁婷笑笑,“原以为他是做绸缎生意的,可是好像又不太像。我听他说过好多东西,什么绸缎布匹,五金,药材,总之什么都有。”
“做生意嘛,什么赚钱就做什么”,林鸿文说,“也不必非得拘泥于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茹婷拄着下巴看着林鸿文,看着看着自己乐了,林鸿文好笑地说,“你乐什么?”
茹婷说,“不知道,大概是看见你就高兴。”
林鸿文无奈地摇摇头,“以前不让你说,你都说个没完没了,怎么如今年纪长了,话倒少了。”
茹婷笑笑说,“你都记得?”
“记得”,林鸿文注视着茹婷说,“我都记得。”
记得你在我懵懂之时闯进医馆,对我笑意盈盈,记得你说话玲珑却心怀叵测,记得你泫然若泣收放自如,我都记得,林鸿文微笑着想。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林鸿文便推脱说太晚了要回去,茹婷送他一直送到门口。林鸿文塞给她一些钱,“拿着花吧,我看你这身衣服还是去年时兴的样式,下次我来,带身儿新的给你。”
林鸿文看着茹婷渐渐红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