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尽时-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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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最普通的士兵一样，倒在战场上的某个地方，流着同样鲜艳的血，接受马革裹尸的命运。
“我老了，以后这平阳关，怕就要靠你了。”
陆孤雪还记得上一次自己打了胜仗回来时，张远伦对他说的话。那个时候他觉得侯爷明明是老当益壮，所以都没有考虑过自己什么时候要为平阳关的安危担忧。
一切都是如此的始料未及，这场战争似乎因为牙帐老可汗的死而开始，而牙帐老可汗是被沐剑一刺杀。刺杀只是因为公主的一句话，而那句话是因为老将军的死。
陆孤雪没有去细思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推动，只感觉胸口一痛，忍不住闭紧双眼，而后倒在了地上。
皇帝在城墙上看着战场上的一切，看到一片灰心丧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大统领，朕错了吗？”
“陛下，先皇曾说：‘凡事皆有己定，他人评说，是对是错，但求无愧于心。’陛下做这个决定，臣相信自有道理，所以并未觉得有何过错。”
“也许吧。”皇帝看着战场上被人们抬着的陆孤雪，不知道后面该作何解释。他其实很理解将士们的想法，但是作为皇帝，不得不以国家为重。
而对于花国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怎么和牙帐谈判。不能拖得太久，必须先想个方案。
烟尘散去，夜空渐渐变得清明起来，只是皇帝的心里，却越来越朦胧。
☆、对策
距离上次陆孤雪大败牙帐，其实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以至于百姓们心里还在期待着其能再次大捷，甚至以为那本事理所当然。所以当平阳关挂免战旗的消息传到南方的时候，大多数人们都有些始料未及。
然而意外很快就转变为恐慌，对于免战旗的理解，百姓们只是道听途说。在他们的认知中，那几乎意味着花国要亡了，所以不得不恐慌。
很快更多的消息接踵而来，张远伦战死，陆孤雪重伤，皇帝险些被擒，不管真假，让花国的内部的局势也变得动荡起来。这其中像是有某股势力在推波助澜，让百姓的反对情绪越来越高涨。
这个时候皇帝应该回到花都，但是却又因为需要和牙帐谈判，又不得不继续留在平阳关。而对于花国内部的情况，也不能完全掌控。
为了能尽快安抚民心，收到消息的太史白也极速应对，将自己的想法以最快的速度发往了平阳关。
而身在宫中的花绫，想要帮忙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她能做的，也就是到四神合庙走走，安抚一下拜祭的信徒。
免战第五天早晨，刚刚恢复行动能力的陆孤雪便被皇帝叫了过去。
没有到皇帝的临时府邸，也不是在关楼，两人就在平阳关的城墙上，白夜啼不近不远的守在一边。
战场上的尸体已经被收拾干净，不过血迹却没有完全消除，依稀还能回忆起五天前的惨烈。然而极目望去，远处的层峦叠嶂，若隐若现，又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皇帝看着远山，一言不发，呆立了许久。陆孤雪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他发现年轻的皇帝头上已经有了些许白丝，心中不由一紧。
“陛下，末将……心中有一计。”
“何计？”皇帝一下子转过头来。
“末将的身世，陛下应该已经知道了。牙帐可汗曾提及，希望孤雪……能归顺牙帐。”陆孤雪说得很小心，脸上也显得有些犹豫，显然他其实不太愿意这样做。
“孤雪可以单独邀约牙帐可汗，而后我军布好埋伏，将牙帐可汗擒杀，这样牙帐群龙无首，必然不再是我军对手。”
皇帝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过却不是应该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他很了解陆孤雪，所以才会想笑。
“孤雪啊，你觉得我们需要多少人才能将牙帐可汗擒杀？那么多人，那牙帐可汗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呢？而且，就算真的成功，牙帐的士兵要是拼死报仇，那我军真的能抵挡得住吗？”
这些问题，陆孤雪自然也想过，但是最主要的是，他还是觉得这样显得有些阴险，不够光明磊落。
但是除了这个办法，他再也想不出别的可能。
“陛下，那牙帐可有提什么要求？”
“和预想的一样，也就是让朕俯首称臣。”皇帝轻哼一声。
“那朝中可有对策？”陆孤雪问道。他觉得这虽然是战事，但是关系到国家兴亡，文官武职便都有职责，而且现在已经不是打仗，更像是外交策略。
“宰相的信今早刚收到。”
“宰相大人何意？”
皇帝没有回答，应该是并不打算采纳宰相的建议，转而说道：“孤雪，朕知道你对绫儿有意，若是以后朕不在了，绫儿便就拜托给你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有一丝羞愧。自己尽量想做一个好兄长，但是在家国大事之前，却又有很多无可奈何。
他也知道陆孤雪和花绫其实两情相悦，只是阴差阳错的，闹成了这步田地。
也是因此，他才没有细说宰相的建议。
“陛下万寿无疆，可不能说这种话！”陆孤雪急忙躬身，“末将就算粉身碎骨，定会保护陛下和公主的安全！”
“朕的话你只要记住就好。”
“是……末将明白。”
“不管你的身世如何，朕都视你为兄弟，相信你。所以你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明白吗？”
“陛下厚爱，末将明白。”陆孤雪急忙回应，心里不由有些感动。
他不知道的是，皇帝之所以说这个，是因为他的身世已经在南方传开了！
陆孤雪的身世传闻，成为了花国百姓最感兴趣的话题。一开始人们只是在私底下小心议论，后来渐渐没有了顾忌，再后来，甚至有人说平阳关战败，就是因为陆孤雪是奸细！
即便皇帝已经下令捉拿散布谣言者，却又有更多的人发出质疑的声音。这些声音终究会传到陆孤雪的耳朵里，到时候一定会对陆孤雪造成不小的打击。
皇帝担心对方承受不了，所以才会先表态。而身处皇宫的花绫也同样担心，却没有机会表达自己的想法。
这天傍晚，花绫刚从四神合庙回宫，却意外的见到了太史玉。对方似乎已经等了许久，样子倒是并不急切。
“玉儿姑娘入宫，所为何事？”
“家父说，平阳关战败，而陛下也在平阳关，玉儿担心，这才入宫。”
“嗯？”花绫微微皱眉，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平阳关确实战败，不过这与玉儿姑娘入宫有何关系？”
“家父不愿过多提及，玉儿便想来找公主聊聊，陛下何时回来？是否有了对策？”太史玉微微低着头，似乎因为自己冒昧而不好意思。
“看来要让玉儿姑娘失望了，本宫也不知道。”
“公主天资聪慧，玉儿觉得公主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既然公主不愿说，玉儿也不追问了。”
“本宫不曾管理国政，也不曾过问战事，所以不敢妄论。倒是宰相大人从政多年，应该有所应对才对。”花绫淡淡的回道，心里也有些好奇，太史白会想到什么样的对策。
“这个……”太史玉显得有些为难，眼睛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别人才接着说道：“不瞒公主，玉儿确实偷偷看了家父的密报。家父觉得为了花国百姓的安危，应当妥协。”
“怎么个妥协法？”花绫脸上有些不悦，手落在了旁边的茶杯上，又停了下来。
“听闻牙帐新任可汗一直对公主有意思，家父的意思是……和亲。”太史玉鼓足了勇气，“原本玉儿以为公主应该会和家父有着同样的想法，冒犯了公主，还请恕罪。”
“和亲？”花绫刚拿起茶杯，忍不住微微一颤，险些将茶杯抖落。
☆、乱起
不管是对于花绫自己，还是对于整个国家，和亲都不是一件小事。如果还是太平年间，肯定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姻缘。而现在，因为平阳关战败，一切似乎都变得有了可能。
其实花绫心里也清楚，阿史那斯卡确实对她有意。如果真的和亲，应该能缓解花国的危机。但是她的心里早就有一位翩翩少年，让她难以放下。
这一夜，注定无眠。
已经不知道这样过了多少个夜晚，自从陆昭川身死之后，她便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第二天一大早，她又早早去了小湖别院，却只有物是人非之感。
花都的暑意已经开始渐渐变淡，湖边的凉风更是尤为舒坦。低垂的柳枝还在风中飘荡，似乎数年未变。这一切都深深的刻在花绫的脑海里，只是那个人并没有出现。
她以前觉得，自己贵为公主，若是对方不乐意，便让皇兄下旨！就是抢，也要让那个少年留在自己身边。
而到了现在，她才发现即便自己贵为公主，在国家大敌之前，根本毫无权利可言。就像世间最普通的女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半点反抗。
除了平阳关战败，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陆孤雪的身世。这个消息不知道从何而来，确是已经传遍花国的每一个角落。
那个身世，让两人站在了对立面。即便两人同心，恐怕依旧比不过世间的流言。这样的结合，是注定会被唾弃的。花绫觉得自己是时候先做决定了，如果能挽救花国，牺牲自己的幸福似乎也值得。
……
在花都的南边数十里外，驻扎着一支军队。这支军队的主要作用是为了应对花都内部比较严重的的突发事件。如果禁卫军的数量不够，就会轮到他们出场。
这支军队很少会动用，但是因为平阳关危机，也被挪去了一大半，现在只剩下数千人。他们日常的工作很枯燥，除了训练之外，再无其他。所以士兵们经常会自己找些乐子，以此打发无聊的时光。
此时军队营帐东边的小树林里，便有一群人在玩着“小游戏”。他们盯上了一棵大树，枝叶不多，却是高耸入云。这样的树很难爬，一群人便是在打赌，谁能爬得最高。
此时一个年轻的士兵正挽起袖子，一脸的雄心壮志，似乎胜券在握。他才加入这支军队没多久，年轻气盛，也是情理之中。
确定众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往手掌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而后放在树干上试了试。树干有些干，摩擦不小，但是因为一人不能完全抱住，所以还是很有难度。
年轻的士兵脸上很快露出一丝惊异，不是因为这棵树，而是地面似乎在震动。
不只是他，周围的士兵们都不由自主的靠拢，而后看着东边。
脚下的震感越来越强，目光所及，很快出现淡淡的烟尘。即便现在是白天，即便隔着小树林，朦朦胧胧的尘土飞扬还是清晰可见。
“糟糕，是敌袭！快跑！”
一个中年士兵率先叫道，而后所有人都反应过来，急忙拿起地上的甲胄，快步朝着营帐跑去。
而在那一片烟尘下面，数不清的士兵正在浩浩荡荡的前进。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这支应急军队，而是军队后面的那座巨城。
在这片烟尘之中，士兵们的面目十分模糊，唯一可以辨别的，是为首的“和”字大旗。
花都的百姓们没有人意识到战争正在悄无声息的靠近，城外的军队甚至连一个信号都没有发出来，便已经全军覆没。
显然这支入侵的军队早就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并不是临时起意。当“和”字大旗出现在花都城门口的时候，守城的军队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便战败了。
而后整个花都瞬间炸开了，即便入侵的军队不针对百姓，但是百姓们为了安全还是争相逃离。在这片鸡飞狗跳中，皇宫的禁卫军更是难以进行反击，很快便被包围了起来。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小湖别院里面，刚刚收到消息的花文卿焦急而匆忙。
“统领，何事如此惊慌？”花绫感觉不妙，心想难道牙帐已经穿过了平阳关？
“公主殿下，和国余孽造反，花都已经沦陷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
“殿下，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花文卿接着说道，“如果被殿下落到和国余孽手里，那就完了。”
世事就是如此巧合，花绫忽然发现如果不是自己出宫来了小湖别院，那是不是已经落入敌手？那样的话，皇兄为了自己的性命，是不是就会放弃反抗？
可是现在花国腹背受敌，自己又该去哪儿？
“殿下，我们北上，去和陛下会和。”花文卿没有犹豫，这是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的出路。如果沐剑一没死，或许还可以多一个选择。
北上的话，又很可能被和国余孽拦截，所以一定要快，在对方还没发现之前赶到平阳关。
“好，我们这就出发。”花绫当机立断，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个决心，是为了拯救花国于危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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