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颜歌-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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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隐儿最近常来这里，这孩子可是喜欢你的很哪。”
我心中一惊，抬头就见他手握着杯盏，手指正沿着杯沿一圈圈的划过，似漫不经心，再缓缓抬了眼，就这么看着我。明明笑意盈盈的目光，却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短暂的失措过后，我抿了唇，轻轻的说，“是我叫他来的，这里唯有他对我最好。”我知道，此时，我的神情定和我的语气一般的幽怨，因为我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他站起身，走到了我的面前，然后握住了我的手，他握得用力，但我却没有挣扎。
他看着我说，“放心，朕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我不语，只是看着他，看他温柔的神色，看他焕发的笑容，这样看来，竟让我觉得十年的光阴真的可以弹指一挥间。只是我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我；而他，却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
两日后，李公公来到龙府传达皇上的旨意。大抵是说，宫中设宴为小皇子庆生，义父是被邀之臣，而我亦在被邀之列。
是夜，辗转难眠，索性点了桌上青灯，看烛火吞吐嬉戏，更觉闷热。床边的绣璎绫纹的衣裙在烛火下，华美得刺目——这是皇上的赐赏。白天李公公的言语犹在耳边，他临走时对我小声的说，“皇上说了，明日给您一个惊喜。日后小姐荣宠更甚往日之时，可别忘了老奴呀。”思及此，更觉烦闷，推了窗，夜依然漫长，只是不知何时，月牙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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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子竟全部隐去，空中唯有浓云浮过，一片苍凉。
第二日，着锦服，戴珠钗，绾红妆，盛装赴宴。离那皇宫越来越近，心就愈收愈紧。
大殿内，凤舞龙翔，鼓乐齐鸣。大臣们，女眷们，飞盏酩酊，谈笑风生。妖娆的舞娘们霓裳广带，虚步凌舞，道不尽的富贵荣华，歌不尽的盛世太平。
义父刚到得殿中，就被几个官员围了过去，我默默的走到殿中一角，淡看一切。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宦官尖细的嗓音让大殿内一片宁静，随后是排山倒海般的高呼万岁声。
再起身时，我抬起头，周遭的一切竟全不在眼里，我只看得到隐儿。他立在皇上的身后，玄色深衣，意气焕发的模样。隔着人群，我们彼此微笑，隐晦而含蓄。我的笑容大抵是有些苦涩，隐儿呀，他哪里知道，他的父皇已经准备在这场宴会中，在群臣的面前，将我再次名正言顺的成为他的女人。
皇上皇后相携而坐，殿堂上的他依旧笑颜俊朗，只是眉宇间绝胜而凌驾与天下的气势越发的浓了。他的目光略过人群，最终落在我的脸上。我用力的握着杯子，竭力平静。
皇后言笑宴宴，举杯起饮。众臣举杯同贺，小皇子的诞生加之楚州大捷给这阴暗的宫室带来一丝光芒。
众臣就此次楚州之战，大发言论，对此次引导这场战争胜利的隐儿更是交口称赞
皇后娘娘的脸上流转着温柔细密的微笑，她放下手中的九龙杯，侧了头，缓缓开口， “是时候给晋王找个王妃了，依臣妾看，龙将军之女，温婉娴淑，宜室宜家，当是晋王妃不二人选。”
我惊讶的抬起头来，却对上隐儿澄然洁净的目光。
皇上显然有些愣了，随后高深莫测的笑了，“皇后所言甚是，只是还得问过龙家小姐，以示尊重。”
他以笑容询问我，明亮的眼里汹涌着君王独有的自信与霸气。
我从人群中缓缓走出，只是一小段的距离，却心思流转，百转千回，仿佛经历几生几世。
站在华丽飞扬的宫殿中，然后用最优美的姿态伏地，再抬头，我看着他的眼睛，字正腔圆道，“龙心颜，叩谢圣恩。”
他继续维持着接受群臣拜谒时的端正庄严的神态，下颌微扬，矜持的身体纹丝未动，我却能清楚感觉到他肃穆外表下的惊愕与震怒，他隐忍的时候，总是比平时更加的平静。
我在心中轻叹一声：你败在太过笃定，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爱着你的小丫头了。
朝臣们惊惧的神色，暧昧的眼神，窃窃的私语声，我都不想理会，只是不敢去看他——那个即将成我我丈夫的男人。即使同赴过战场，即使同甘苦，共患难；即使是那么的了解他的感情，却还是在此刻失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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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儿臣谢父皇母后恩典。”他从殿前走了下来，在我的身边跪下。
大殿中，一时沉静非常。
“好，好，好”皇上大笑，连讲了三个‘好’字。
我一直低着头，却依然感觉到他凌厉的目光如利刃般狠狠刮过我的面庞，又听他道，“依朕看，周相之女，知书达理，难得又与隐儿亲近，就与龙家小姐一并封作晋王妃吧。我郑临国最得力的文臣武将都与朕结为了亲家，也是一桩美谈。”
“父……”隐儿前倾了身，我对他微微的摇了头，他要的，也许就是隐儿的抗拒。任何一丁点的反抗，都将成为他迁怒的理由。
“我不嫁。”清脆的声音，清晰而坚定的传入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我侧头看去，周相正试图拉住周绮，可那周绮甩了衣袖，走到大殿的中央。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身子裹在华服下显得有些单薄，她紧抿着唇，倔傲的昂着头，直直的看向大殿上方的皇上。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站着，却让我仿若见到了当年容妃的万千风华。她的目光中包含太多复杂的含义，可那悲愤与委屈的意味，我却看了个分明。
此时豁然开朗，我终于明白，前次在大街上，她为何因为墨非一句‘皇上本就是你姑父’而大怒失态。其实如果不是我自己心绪烦乱，早该发现这些的。她跟他一起时，总是用点漆般的眸子凝注着他；只有在看向他时，才会敛了稚气，温婉微笑，那是一个女人看男人的眼神。隐儿应该也是知道的吧，所以在街上，才会帮了她。她对我的些许敌意，不是因为隐儿，而是因为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对我的态度。
抗旨不遵的后果，谁都明了，她如此直接的在大殿上公然拂了他的意思，多少都带着赌气与不甘的成份，她在赌，赌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绮儿，不得胡闹，还不快谢恩。”周相惶惑上前，低声喝斥。
无奈周绮直直的站着，目光一刻也不曾从皇上的脸上移开半分，大殿内安静得厉害，谁也不敢在此时多言半句。
毕竟是一朝丞相，短暂惊惶过后，俯身道，“皇上，小女自幼骄奢过纵，实不敢辱没了晋王，臣日后一定严加管教。还请皇上恕罪。”
看来他这个父亲当得还不算失败，至少是深知女儿的脾气，知道在此刻的情形下，要想扭转她的意愿，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他选择了搭建一个台阶，让双方都不至于失了脸面。谁都知道皇上疼爱周绮胜过宫中的任何一位公主，周绮的大部分时间是在皇宫内度过。如果说她今日的行为太过骄纵，那么皇上也脱不了责任。
皇上脸色阴沉，不发一言，大殿内沉闷不已，连空气似乎都不敢流动了一般。
“哇——哇——哇”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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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沉静，今日宴会的主角——刚过满月的小皇子，哇哇大哭起来，宫人慌乱的摇哄着。
“来，抱过来吧。”皇后轻启了朱唇，放下手中的杯盏，从宫人手中接过小皇子。
“哦，不哭，乖。”她轻柔的拍着小皇子的背，柔声的哄着，小皇子起先还哭得厉害，再后来哭声渐小，此刻正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胖乎乎的小手，乱挥着，不知道是不是想抓住她冠帽上垂下的珠子。
“皇上，您看，这孩子心性就是这样，开心了就表现在脸上，不高兴了就哭，这周绮年龄还小，实在是不适合做这晋王妃。依臣妾看，此事等两年再议也不迟。”她轻声的说着，不等皇上应答，遂转了语气，对堂下的丞相道，“周相也是时候管教管教您这千金，大殿之上，岂可这般无礼？虽说是自家宴会，无伤大雅，皇上亦仁爱不予计较；可若是有外邦使臣在，她这般心性，可是谁也救不得。”
她这一番话，明着缓了气氛，皇上也不至于失了面子，又不轻不重的训斥了丞相，说什么‘自家宴会’又拉拢了群臣；暗里，她的目的达到了：经过了这件事情，恐怕隐儿于她，又亲近了几分吧。
之后皇上再说些什么，我竟是都没有听清，脑中只听到那句‘册尔龙氏为晋王妃，另择吉日完婚。’
我知道他心有不甘，可骑虎难下，唯有如此收场。
一时间，皇上铁青的脸色，皇后奇异的笑容，都在眼前交替着闪过。
隐儿悄悄伸出手来，握住我颤抖的手，我微微扬起了唇角，在宽大的云袖的掩护下，轻轻的反手一转，与他十指交缠。不管以后如何，只是这一刻，我终难以忘却，即使是在以后漫长的孤独岁月中，却也是越记越深，直至刻入骨髓。
宴会继续进行，众臣明显分成了两派，年轻一些的，正围着隐儿贺喜，热情到谄媚。年长一些的官员都用狐疑的目光打量着我；对隐儿，也只是做到了一个大臣应有的恭敬。
我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悄然退出。
出了大殿，看这曾经熟悉的皇宫——即使是夏夜，这里仍然弥漫着透骨的凉意。历代君王用阴谋血骨堆成了如今的奢华；无数的女子，勾心算计只为享受这份容耀。那些娇艳的女子一个一个来了又去，互相争夺，无止无休。
小径边一盏盏精致的琉璃宫灯漫过眼帘，百无聊籁的数着，一盏，两盏，三盏……到第二十八盏时，一阵浓郁的花香随风而至。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的花海，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只看到它们拥挤着，竞相崭露头角。我竟然想，这些花儿，会不会就是那些在争宠中枉死的女子，她们的灵魂聚集在这里，不肯离去，便化作了花朵，怒放着芳香的气息？
花海的深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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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凉亭。拾阶而上，找一角落倚栏而座，直到感觉背后寒冷的气息，才蓦然转身。借着月光，我看到亭边，群花深处，模糊的身影闪动，衣摆上盘旋的金龙张牙舞爪。
呛鼻的酒气，我惊觉他是谁了，呆坐原地，然又慌张起身。
“想走是么？”他虽醉，却吐字清晰。
我转身欲走。
他以极快的速度抓住我的手腕，因为力气太大，我的手上一阵酥麻的疼。
“说话，怎么不说话？”他的脸沉在暗夜里，声音却穿透而来，“你是在报复么，报复我对你父亲的死无动于衷，报复我让你过了十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还是，你是在欲擒故纵么？不要考验朕的容忍度。”
纵然早有准备，却在此刻听他亲口说出后，抑制不住的寒凉。我看着他，平静的说，“皇上，您喝多了，让我父亲死的那个人，不是已经在那冷宫中折磨掉了自己的生命么？这十年，我并没有颠沛流离，相反，却是我人生中最安稳平静的十年！”
他咬着牙，死死的盯着我，忽尔俯了身子在我耳边冷声道：“如果没有我，十年前，你就已经死了。是我让你活了下来，你的一切只能属于我。别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朕可以让你生，亦可以让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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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可以让你生，亦可以让你死。”
夏夜的风，吹在脸上，突然觉得冷彻心骨。
“一个十年前就应该死去的我，还会畏惧死亡么？”我侧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先是看着我，随后伸出手来，握住我攥得紧紧的拳头，慢慢的将我的手指抚直，“你在害怕，是么？”
我不语，试图挣开他的手，他却握得更紧，另一只手甚至紧紧的箍住了我，我拼命挣扎却不敢出声，唇却蓦的被他狠狠吻住！浓重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滚烫如火。他的唇舌在我的唇上肆虐，我紧闭牙关，竭力挣扎。
“颜儿，颜儿？”花园的另一边隐儿的声音穿透而来，隔着花海隐儿的身影模糊显现。这一分心，他的舌却乘机滑入口中纠缠开来。
隐儿的身影正立在花海的那一侧，羞愤交加，再顾不得其他，狠狠的咬向他的唇。
他“啊”的一声轻呼，分开些距离，夜色下目光灼灼，如一头嗜血的狼。我慌忙挣脱，夺路而去。
绕过花海，我从园内另一侧走了出来，隐儿背对着我，滞留原地。我理了理衣襟，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你也嫌里面气氛压抑，出来透气么？”
隐儿回头，看着我，他这样的目光跟他的父皇一样，让人感觉有种无形的压力。
两人默默无言，良久之后，他问，“你刚才去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