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之水(完结) txt-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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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茶了,还讲多话?今天就是你要扯我来,害我鼻子都碰扁了。〃他说:〃这叫碰了鼻子?给你一个留点印象的机会呢。〃说:〃去年丁小槐扎扎实实受了一烙铁呢。〃去年分柚子是丁小槐送上楼去的,沈姨嫌个太小,说,还不如不要。丁小槐硬是搬了下来,又运回来,把自己分的两袋中大个的塞进去,小的换出来。再送去沈姨说:〃就知道有好的。〃我说:〃怪不得今天要把我扯上,找个垫背的。柚子送到家里还要受烙铁,天下它偏有这样的事。不知马厅长知不知道?〃他说:〃这些小事,我想他不知道。刁钻古怪那一套是娘们的脾气。〃我说:〃我还以为丁小槐他分半边马屁给我拍呢。〃
星期六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丁小槐说:〃我今天早点走,我妈妈住院了,一大堆事堆在那里。〃我说:〃谁也不是苹果树上结的,别说早走,请几天假也是应该的。〃他刚走袁震海就从北京打了电话来,说马厅长明天回,要厅里派车去接机。刘主任回来我就把事情告诉了他,他说:〃丁小槐去不了,明天你也去一个吧。〃又打电话给孙副厅长几个人,再叫上我一起到小车班安排车。我说:〃两个人要这么多人去接?〃他说:〃要的,要的,一定要的。
星期天上午我去小车班,丁小槐已经站在那里。他说:〃听说小袁他们要回来了,我也去看看。〃一会孙副厅长刘主任几个人来了,我一看人这么多,就有点紧张。刘主任说:〃挤挤还是能挤下。〃我算一算,两部车连司机八个人,再加上马厅长和小袁,正好能挤下。孙副厅长说:〃怎么样老刘?会不会挤了点,还有行李呢。〃我望望丁小槐,他赶紧往车边走去,站在车门口。去不去我是无所谓的,可现在人都站到了这里,偏偏把我剔出去,实在太难堪了。我希望刘主任说句话,我和丁小槐都不去了。刘主任说法:〃去去,大家都去,挤一点就挤一点。〃我感激地望刘主任一眼。
听到广播的通知,我们都到三号出口去等。孙副厅长走在前面,我也跟着走。我本来跟在人事处贾处长后面,这时丁小槐似乎是无意地,插到我前面,在出口前站住了。这倒提醒了我,我发现几个人按职位自动地排成了一线,刘主任和贾处长还在相让着要对方站前面。这前后还值得让值得推辞,就说明这还真是个事。事关自己在圈子里的定位,说起来也是件大事,滑稽可笑的大事也是大事。我呢,站在第几是无所谓的,只是丁小槐那根鸡肠子实在太细了点,而那个前趋的动作也实在太难看了点。我老这么让着他,让起来就没个完了,真的有一种明确的冲动逼我不得不去计较,不得不摆出一副寸土必争的姿态,不得不陪着小人做小人。树欲静而风不止,老是想着不屑于也不行,总之我就是没有办法扮演一个君子。我打算回去以后厚着脸皮跟刘主任把话说明白了,要他明确了我和丁小槐到底谁先谁后?醒悟到自己今天竟然要在这些毛细的事情上伤神,又可怜起自己来。不知不觉我就落到了这种地步?
我在车里憋了一口气,回到厅里下了车,我就把路上想好的话对丁小槐说:〃还不去医院?你妈妈好不容易盼来一个星期天,哪里知道你就这么忙?〃丁小槐用异样的眼神望着我,显然没估计到我会主动来惹他。他笑眯眯地说:〃谢谢你的关心,我替他老人家在这里谢过你操心了,别人的事也操了这么多心。〃转身去了。我愣在那里,心里对自己说:〃还是不行啊你!要挑战就要把前面几步棋想好,还要把拉下脸来的勇气准备好。你行吗你?〃我是君子,我没有那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我脸皮薄。哪怕做个小人吧,其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快到年底的时候,丁小槐对我慢慢地好了起来,没事也找些话来跟我讲。这天中午他问我找女朋友有什么条件,要不要介绍一个?又说到食堂的饭菜太难吃了,吃了这几年闻了那股气味就要反胃。我说:〃我从读大学吃食堂吃到如今,都八九年了,麻木不仁了。〃他说:〃说到吃我们也应该照顾一下自己的胃了,得给它喂点像样的东西才行。〃邀我到外面去吃饭。我对他的提议感到意外,想着等会自己抢着付钱就是,于是去了。到了外面我说吃便餐,他说:〃难得出来一趟,别让胃白盼了一场。〃领我到美丰酒家,一口气点了六个菜,红烧水鱼都点出来了,我拦都没拦住。我说:〃两菜一汤就可以了。〃他手一举说:〃吃!钱就是为人服务的,冬天进补,水鱼是首选。〃我说:〃别信酒店老板虚构的神话,水鱼有多补我还不知道?〃吃着饭他讲一些厅里的轶事,那口气是大小事情他无所不知。我说:〃我天天跟你坐在一起,我就不知道几件事。〃吃到半路我推说去解手,翻了口袋看带了多少钱,一顿饭要吃去半个月的伙食费了。付帐的时候我早有准备,飞快地把钱递了上去。丁小槐站起来说:〃这是干什么?你还不如甩我一个耳光呢。〃硬是追到付款台结了帐,把钱退给我。我说:〃分那么清干什么?〃他说:〃今天给我点面子,你有钱了留着下次请我,我也不客气。〃一顿饭吃了他这么多钱,我心里挺不是滋味。
过了元旦丁小槐对我说:〃明天要评优了,你有什么想法?〃我说:〃我才来半年,我能有什么想法?〃他说:〃我们办公室,总不能轮空吧?这不是哪个人评不评的问题,是我们大家这一年的工作能不能得到应有的评价的问题。〃我想,他莫不是想评自己?可刘主任呢?我说:〃我们争还是要争一下的,我没有资格,可刘主任。。。。。。〃他马上说:〃像你这样的人最好了,与世无争,有古君子遗风,我们还到不了那种境界。我们当然还是首推刘主任,他如果一定要谦虚,那我们也不能就放弃了,这不是哪个人的问题。〃说:〃那样我们就把你推出去。〃他有点腼腆地一笑说:〃那怎么好意思?〃我说:〃有什么不好意思?你不要名额也给别的科室拿去了。〃他说:〃那就拜托你了。〃
第二天开会搞年度评优,我们跟监察室纪检会分在一组。一开始气氛就有些紧张,大家都不做声。我说:〃我刚来半年,也没做出什么成绩,我不参评了吧。〃刘主任马上也表了态说:〃我是往退休走的人了,我也就不参评了吧。〃我惊异地望了丁小槐一眼,他凭什么就料事如神?小莫接着也退出来了,跟着又有几个人退出。我看看还有七八个人没表态,可名额只有三个。那几个人神色都很严肃,丁小槐开了两句玩笑,可笑得不自然,掩饰不了那种紧张。终于有两个人的名字被提出来了,丁小槐并不望我,这边的眼角几乎不可察觉地颤抖了一下。我明白那意思,心里有点抵触,可还是开了口。丁小槐说:〃别的同志工作做得比我好,我就算了。〃听了这话我心里不舒服,心想,有这么会演戏的人吗?拜托了我又来表演谦虚。又有人提出两个名字,丁小槐神色更紧张了,眼角又在颤抖了,想遥控我,我干脆装作没看见,心想:〃我是你的狗腿子吗?〃可心里马上就软了,又补充了几句。接着刘主任也表示同意丁小槐。会场的格局这就有了变化,气氛有利于丁小槐了。散了会丁小槐在门口碰碰我的手,表示感谢。他们先走了,莫瑞芹说:〃你们办公室又新来了一个老好人啊。〃我说:〃评个优也就是评个优,谁要谁拿去。〃小莫说:〃我看他坐在那里演员样的,演技也不高,假惺惺的样子看不完。〃又说:〃你就是心太软,早几个月你呆在我那里,他在外面提着你的名字哇哇叫,生怕马厅长不知道你串门,你还推他出来评优。〃想起来丁小槐是挖了个坑让我跳下去,天下真没免费的午餐,吃了他的嘴就软了。我说:〃反正也只是一个臭虫屁大的事。〃她说:〃咦,池大为你撇清高?这个地方是寸土必争的战场,枪响了还有清高讲?你讲清高正合了别人的意,他拿你垫脚,自己上去了。不要说臭虫屁,今天一个屁明天一个屁积起来就是一桶肥料。〃小莫一番话说得我心里冰冷。我想,日久见人心吧,谁也不是瞎子,难道真的要我池大为陪着小人做小人吗?
7、无中生有
莫端芹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叫屈文琴,刚从省医科大学毕业,在市立二医院工作。说起我们认识的过程是很公式化的,星期天傍晚我在银星电影院门口等着,不一会小莫就带她来了,塞给我两张票说:〃小屈就交给你了,可别叫她委屈了。〃就走了。女孩子个子挺高,齐耳的短发,模样还没看清呢,就进了放映厅。厅里面黑黑的,加映片已经开始了。
我怕屈文琴摔着了,又不敢牵她的手,就捏着她的袖管在里面摸索。找到位子坐下来,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哧哧地笑着说:〃她没告诉你?〃我说:〃明知故问也有意思在里面,牵一个话头出来吧。〃我借着银幕上的光去看她的侧影,她头一动我就赶紧盯着银幕。散了电影出来,我想看清她的模样,可在灯光下看不真切。我骑单车送她回去,想要她在后面坐稳了再把车踩起来。她说:〃你骑着走,我自己上来。〃果然一跃就上来了。我心里有点疑惑说:〃没想到你倒有一手飞车的绝技。〃谁知她说:〃读书的时候经常搭男同学的车。〃她倒把我的心思看透了似的,回答又这样大方爽快,倒使我为自己的狭隘而惭愧。她在后面剥了桔子塞到我嘴里,问我:〃甜吗?〃我说:〃那你的意思我还可以说不甜?〃快到二医院她跳下来说:〃我自己走回宿舍去。〃就一直往前走。我连忙叫住她说:〃喂喂。〃她回过头来,望着我不说话。我鼓起勇气说:〃怎么样?〃她说:〃你说呢?〃我说:〃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她哧哧笑了说:〃我的想法要看你的想法是个什么想法。〃我说:〃我的想法〃我真不知怎么开口,一急倒急出个办法来了。我说:〃星期三晚上七点我在和平公园南大门等着,你来,我去,你不来,我也去。〃骑上车就跑了。第二天小莫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说:〃真没看清。〃她说:〃那人家白长了那个模样了。〃第二次见面仔细看屈文琴,果然是不错。我心里忍不住拿她跟许小曼比,觉得她最大的好处吧,就是没了那种显赫的家庭背景。她母亲是个中学教师,父亲是东坪地区的副专员,在她读大三的时候车祸死了,这改变了她的一切。她没有那种傲视一切的气质,也就没有天下什么好事都得揽着的企盼,这减轻了我的心理压力。一个女孩什么事情都向天下第一看齐,谁吃得消?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自己最初的感觉是不对的。
屈文琴第一次到我宿舍里去,走在楼道里说:〃太黑了。〃我牵了她的手,一边说:〃黑了这一年多我都黑习惯了,我第一次来把别人的锅都碰翻了。〃她说:〃那你还要这样黑着黑多久?〃我说:〃小姐,照顾我才一个人一间呢,一般大学生分来,起码是两人一间,三人一间的都有。〃进了房她说:〃房间倒还有这么大一间。〃又说:〃想不到你们厅里的房子也这么紧。〃我说:〃紧的紧,松的松,要看你是谁。〃她说:〃你是研究生呢。〃我说:〃厅里吧,哪里吧,只要不带长,放屁都不响,要是我爸爸是省长,把我往上面提那么一提。〃我说着把五指撮拢做了一个提的动作,〃让我也挂个长字在后面,我就出息了,就不必摸黑进屋了。〃说着话她问我厕所在哪里,我开了门指了楼道尽头给她看,并告诉她厕所又是水房,洗碗接水都在那里。好一会她才回来,啧啧有声说:〃你们那公用厕所,踩得下脚?地上一汪水,用砖头垫着才走得进去。里面的气味能薰死猴子,我读书的时候都还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场面。我逃出来到办公楼那边去把问题解决了。〃我笑了说:〃我倒没进去考察过,好也好不好也好,都是你们女人做出来的事。〃她说:〃这样的地方怎么能安家?〃我说:〃如果有那一天到二医院去安家我不会抗议的,只要一个人有希望就可以了,我伴你的福。〃她食指在脸上刮了几下说:〃羞,男人还想伴女人福呢。〃我说:〃怎么就伴不得,广播里天天在喊男女平等。〃她撅了嘴唇把脖子往前一伸,扮了个鬼脸。
我们放录音机听,她合着节拍唱了《月亮代表我的心》。唱完她说:〃真的我哥哥有个朋友在省政府,什么时候我们去玩玩吧。〃我说;〃我不去,那里的人都是人精,你还没拢边呢,他就知道你裆里夹的是什么屎。让别人那样想着,有什么意思?〃她说:〃有意思也是正常的,其实那点意思人人都想,我也没想过要你池大为是个什么非凡的人,连马克思都说,人所具有的我都具有呢。〃我说:〃那你先想,你想到手了,我踩着你的脚印去想。〃她马上说:〃你是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