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仪天下之风雨夺嫡路-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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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立无援的小女孩,恶毒的后母和两个异父的姐姐,一双遗失的水晶鞋,一驾精致的南瓜马车,和永远在午夜十二点要离开舞会的公主,素素慢慢地讲着这个前世脍炙人口的故事,“绿珠,你知道吗,其实我小时候也是相信一个落了难的小姐总有一个男子骑着白马来拼命营救她,最后呈现在世人面前是一个美满的结局,但是,娘亲在杨柳依依的花园中自尽时,她的良人、她的英雄却没有骑着马来救她,而我们被困在这里,也没有潇洒偏偏的贵胄公子向我们伸出一支手,将我拉出这个饥寒交迫的困窘境地,所以,我想着,现在的我谁也不能依靠,想要寻得解救之法,唯有靠自己。总有一天,我会找到那个想要我灵魂的人,他不怕对着我表达爱意,他能理解我的喜怒哀乐,他会和我并排骑着马,我会站在他身边,就像是他在我身边一般的坚强。”
“会的,”绿珠环着素素的单薄的肩头,加强了语气,也不知道是想要说服谁,“我们的素素一定能找到那般的大英雄,然后和他比肩,和他并排骑着马奔跑在草原上,就像是风一般自由自在。”
素素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过去,小庙宇面前关上的摇摇欲坠的木门却被一阵大力给踹开了,绿珠惊醒过来,搂着素素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出声。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抱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孩进了庙宇,血水并着雨水顺着男子的身子,流成了一片小小的水塘。看到素素和绿珠后,黑衣男子也感到很诧异,然而,就是那么一瞬间,他的手中便握紧了刀,护在他和男孩的身前。目光如鹰隼,素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已是强弩之末的男子,缓缓开了口:“今夜,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你们也是,今夜,不曾来过这里。”
男子听了这一番话后,内心挣扎了半分,倘若要取这两个女子的性命,没有受这般重的伤之前,自然是不在话下的,但是,现如今,却是很勉强,尤其是这个身着绿纱的女子,还会武功,自己死不足惜,但是少主,却是不能出半分差错。
“我们并不想节外生枝,今晚过后,桥归桥,路归路,如何?”素素再一次压着颤抖的声音,和黑衣男子打着商量,受了这般严重的伤,必定是得罪了了不得的人,若是扯上了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届时,想要保命就很难了。
黑衣男子怀中的孩子虚弱地开了口:“好。”
于是素素便让出了一半的稻草,她和绿珠蜷缩在角落里,想就这么将就一个晚上吧,只要熬过了今晚,便安全了。若不是庙宇外雨帘如注,再加之闪闪的雷电,她真想拉着绿珠就这般在外头凑合上一夜。
男孩子其实比素素大不了几岁,夜色中,看不清面貌,手脚却是软趴趴的耷拉着。
“他这个样子应该是被挑断了手筋和脚筋。”绿珠压低着嗓子对着素素的耳朵轻轻吐露。
素素心下一惊,谁会如此地残忍,竟然能够对着一个孩子下了这般的毒手。再次打量他的时候,素素的目中带着不忍还有惋惜。
男孩子好像很难受,全身都蜷缩着,嘴中发出低低的呢喃,如果换成了别人,早就哭得一塌糊涂了吧,素素心里不由得佩服起了这个男孩子,再一次想了想,罢了,能在今夜,在瓢泼的大雨中遇上,也许是命定的缘分,恻隐之心一起,所有的忧思都退到了留白之外,于是她便起了身子,走到距离男孩子十步远的地方,黑衣男子倒是警觉地将倒举在胸前,眼神冷厉,无声地说,如果再靠近一步,手上的刀便会结果了素素的性命。
“虽然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等到太阳出来时,这一面之缘也不过是一颗露珠,在灼热的阳光下消散无踪影,然而,佛……”顿了顿,也不知道这个架空了世界中,有没有人知道后世流传地如此之广的话,于是便换了一句话,“我娘亲曾今告诫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倘若她死的时候,有人愿意搭上一把手,现在我也不至于流落在这破庙中了,不过,生死有命,这些事也是多说无意,我娘在临死前,塞了一颗九转金丹在我怀里,虽算不得什么续命神丹,但是对这位公子,应该是有些用处的。”
黑衣男子冷厉的眸子闪现了惊喜之色,相传四国之内现存的九转金丹也不过只剩了九粒,能驱百毒,倘若少主服下,虽然清不了他体内的剧毒,但是毒性却是能消弭上几分,届时,再寻得另一枚九转金丹便有救了,只是,这般珍贵的药……他有些犹疑地看了看素素,再看了看伏在他身上的男孩。
“素素,不可以,那是夫人拼了命才留给你的救命丹。”绿珠急急地阻止。
“是的呀,那是娘亲给我用来救命的,姐姐,你看,这位公子如果不服用的话,便活不了多久了,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使命便是用来救死扶伤的,不然,我白白强硬留它在身边干什么呢?”
“素素,前路危险,留着,方能保有一命。”绿珠焦急地劝着。
“姐姐,既然前路危险,靠着这枚金丹躲得过初一却是躲不过十五,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素素将手伸入囊袋中,掏出一粒圆珠子,递给了黑衣男子,“这确然是真的九转金丹,而我和他确然无冤无仇。”
素素说完这一句话,便转过头,不再看他们两个,眼珠子倒是盯着摇摇晃晃的蛛丝,心中默念起了《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外头的风势倒是渐渐转弱,黑色的蛛娘顺着蛛丝慢慢地攀爬着,不疾不徐的样子仿佛就是在饭后散步。
四十七,带着人皮面具的少年
黑衣男子却面色仍然有些犹疑,毕竟,江湖多是非,他不愿意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然而,少主的伤势却是刻不容缓。他低头看了看男孩子,而那个男孩子却是镇定了点了点头。
“如此,多谢这位小姐,只是,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小姐让我家公子靠上一靠,我好运功助他快速吸收九转金丹。”
素素不以为意地点点头。
“素素,不可以,男女授受不亲。”一旁的绿珠却出声阻止了。
“不碍事,我还未及笄,这位小公子也未弱冠,我们之间无须有男女之防。”说完便颇为豪爽地端坐在男孩子的身边,腾出一只手,轻轻地环着他,素素看着他那一双波澜不惊的双眸,心下却是佩服不已,要有多强大的毅力,才会在手筋脚筋被挑断的情况下,还保持着这么一双镇定的眼睛,因为凑得近了,勉强能看出他的样子,平淡无奇的脸,然而一旦配上了这一双如清泉般的眼睛,却硬生生地给面貌加上了不少的分数,但愿以后这一双还会这般的清丽,不会覆盖上冰层何阴翳。
在黑衣男子的掌心抵在他胸口的时候,他使劲地咬着嘴唇,不发一言,喉头却是溢出了沉闷的声音,那个意思应该是很疼很疼。
“我叫素素,白素素。”素素不忍心看着他痛苦的样子,便想着找上一些话题,以此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至于这般难受。
“很美丽的名字,就像阿素含花那般美丽”男孩子缓缓的开了口,低沉的嗓音,素素听在耳里,却觉得是清风过耳,带着芷花飘零的花瓣,“姑娘倘若不介意的话,可以唤我苏墨卿。”
“苏墨卿。”素素轻轻地在心底默默地描摹了一番这三个字,清风朗月。
“你若是觉得疼,其实可以哭出来,夜色深沉,旁人都看不出。”素素伏在苏墨卿的耳边,一字一顿,就像是在哄着一个婴孩入睡般。
苏墨卿却是摇了摇头,疼痛感遍布全身,却是因为承受的时间长了,反而有些麻木,就像是血腥味闻得多了反而嗅不出它原有的气味:“今生的眼泪早已流尽,我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从此之后,墨卿不会为任何事而垂泪。”
素素唏嘘了一番:“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苏墨卿抬起头看了一眼素素:“想不到素素这般小,却有如此的才情。”
素素恍如想到了什么:“我给你唱首歌吧,”素素在心头想了一番前世听过的歌,便缓缓开了口,“在我年少的时候,身边的人说不可以流泪,在我成熟了以后,对镜子说我不可以后悔,在一个范围不停的徘徊,心在生命线上不断的轮回,人在日日夜夜撑著面具睡,我心力交瘁,明明流泪的时候,却忘了眼睛怎样去流泪,明明后悔的时候,却忘了心里怎样去后悔,无形的压力压得我好累,开始觉得呼吸有一点难为,开始慢慢卸下防卫,慢慢后悔,慢慢流泪,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再强的人也有权利去疲惫,微笑背后若只剩心碎,做人何必拼得那么狼狈,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尝尝阔别已久眼泪的滋味,就算下雨也是一种美,不如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痛哭一回。”
软糯的童音显然不适合唱这般豪迈的歌曲,但是这歌词在苏墨卿听来却是到了心坎里,只是,面上却是不留出一点泪,他咬咬牙,想到了一箭被射死的舅舅,想到为了保护身子被射成筛子的母亲,再想想一路护卫着他惨死在路上的暗卫,还有那些被挂在城门口的族人,一路的血色蔓延无边际,我没有资格哭泣,他在心里狠狠地对着自己说,想要握紧拳,却意识到自己早已成了握不住拳的废柴,甚至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手掌耷拉在身侧,指尖泛着苍白色,却是再怎么,都受不住大脑的控制,只能耷拉在冰冷的地面上。
素素唱完了一阕催泪的歌曲,仔细地看了看苏墨卿的眼角,连氤氲的水汽都不曾见着,更何况是如断了珠子般的眼泪。
真是一个如磐石一般的男孩子啊。
“素素,我曾听闻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所以,我只要心不动便可以了。”低沉的声音流淌在如水的夜色中,却是稳重有力的,就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
素素沉默不语,暗暗地念着这一句话“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只是,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够做到心不动的人又有多少?尽数都成了佛,而如他们这般的凡人,终究是学不会在血色苍茫中拈花而笑。
“墨卿,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授我课业的孟夫子曾对我说过:';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所以我想着,这应该是老天爷给你设的劫,为的是将来你能够成就一番大业。”素素说完,心下却是悲苦,倘若换成了自己,比起这般所谓的大业,还不如一生平安喜乐地在父母膝下无风无雨地成长。
苏墨卿听了,面容平静,不置一词,眼中的精光倒是亮了一亮,暗自在心头将素素说的这一番话颠来倒去地咀嚼着。
“素素,过了今夜,你要去哪里?”搁了良久,苏墨卿才忍着入了骨髓的疼痛问她。看来还是无法达到心不动的境界啊,苏墨卿在内心叹息了一番。
“我也不知道,总归是走到哪里便是哪里吧。”素素从怀中掏出一块还算干净的帕子,细细地擦拭去了苏墨卿发丝上泌出上的汗珠。汗水濡湿手中的丝帕,贴在掌心中,黏黏糊糊的。素素眼尖,看见鬓发处有一截面皮微微露出边缘,原来,这一张朴实无华的脸只是一张人皮面具。她按捺着心头的疑虑,在这片的土地上,隐藏了太多的秘密,她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他长得如何,是不是叫苏墨卿这个名字,其实都不甚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曾在这个飘摇的雨夜中,有一夜相依相偎的时刻便够了。
“素素,给我唱一首童谣吧,好不好?”苏墨卿躺在她的怀抱中,觉着好像娘亲就在身边,对着自己温软地笑,记得小时候淘气去爬树,额头也是这般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娘亲也是那般温柔从怀中掏出丝帕为自己拭汗的。
素素想了想:“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娘亲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娘亲的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夜已安静,被里多温暖。”
正在给苏墨卿输内力的男子看到这一幕场景,觉得就像是能够入了画,裱起来挂在墙上的,少主在落魄的时候,能有这么一个相依相偎的晚上,想来也是老天的怜惜,然而一想到“怜惜”这个词,瞬间便转了念头,这个贼老天倘若还有怜惜之心,少主的命途便不会如此地多舛,自己一帮出了生入了死的兄弟也不会落得埋尸骨于他乡的下场,所以,贼老天从来都是睁眼瞎。而他们现在所要做的事情便是刺穿这一只还睁着的眼睛。
四十八,分离
苏墨卿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