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奇事 作者_多云(正文完结+番外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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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丹眸子一转,立刻击掌,片刻后,侍卫们簇拥着齐哲兀图步入舱房,那两位老臣骤然见到屋中情形不禁身体微晃,他们迅速对视一眼,就扑通跪倒在地,“大单于陛下遇刺驾崩,臣等恭请金翼之裔世子阿布宝亲王殿下登基为王!”
他俩的话音刚一出口,日丹已带领环卫的侍从们唰地俯跪于地,齐声赞贺:“恭请世子殿下登位为王!”
天宝身上仅着雪锦寝袍,凝然端立,虽身处狭窄的舱房,却使俯跪于地的众人直觉:一刹那,天地变得辽远,世子殿下正身穿锦绣吉服伫立于金翼神殿,庄严而高贵。
“从今日起,襄州西王庭单于只尊称殿下而非陛下。”天宝淡声说道,面色平静无波,舱中其他人却相顾大惊,他们万没料到世子登位后第一个诏谕竟是如此的。
“明日启程回襄州,将大单于安葬于安塞王陵。”天宝抬眸望向半敞的船窗,一弯月色透窗而入,恍恍然然,那致命的阴毒暗器便是和月色一起飞射而来的,若不是他并未被呼和洵点穴,此时倒毙于地的就是自己了,是谁,这么急切地要将自己从世上除去?
盲遇
一个月后,深宵时分,雾霭消散了,星光隐现,虽不似阳光辉煌,也无月光的明澈,却顽强地织网连阵,在墨缎似的天幕上布下纵横的光幕。
青州城西有一座宅邸,朴素低调,星辉迢迢,照亮了后园中的一草一木,星光笼罩着临湖奇石堆叠的假山,为它平添一抹灵秀之姿,小亭中,两个少年正在对饮,都已眸光似水,微有薄醉。
“英秀,你这一年倒有大半年呆在青州铁路的工地上,为什么?”秀丽的霜色身影抬起头,低问着,原来她并非少年,而是少女小鱼。
“为了你”绯袍少年再不回避,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小鱼,金瞳中满含着思念与眷恋。
“”小鱼不语,当她大胆提问时仿佛就已猜到了这个答案,此时她也不垂眸,唇畔慢慢漾开笑意,皎洁的面孔真像月光下的睡莲花。
英秀看得呆了,心跳通通通加剧,耳畔嗡嗡轰鸣,搁在石桌上的手微颤着,真想握住对面小鱼鲜白的手指,却无论如何都不敢造次,一瞬,英秀的面色便涨得绯红。
“英秀,你真磨叽。”嗔怪的笑语响起,随之英秀的手便被小鱼的双手紧紧握住。
英秀浑身巨震,不敢置信地垂眸,就见小鱼紧紧握着自己的手,片刻后又松开,纤细的手指忙碌着摊开自己的手掌,俯身细察,鱼儿颊边丝丝缕缕的碎发撩在掌心,说不出的痒,那种绮惑的感觉好像点燃的火绳顺着手臂直烧到心里。
“天呀,英秀,你这手你这手都是伤口才半年”小鱼惊叫,再也说不出话。
英秀只觉自己粗砺的掌心被鱼儿柔软的手指轻触着,小心翼翼,仿佛他的手是奇珍异宝,随即掌心中便滴落点点泪液,烫得英秀‘啊’地低唤:“鱼儿,在工地巡查,难免会伤到手,没关系。”
“你是中书舍人,可以不亲临现场,你”小鱼觉得既心疼又悔愧。
“我若留在东安,便会时时想着你,寝食难安,也会令你难堪。”英秀坦言,呼出口气,心中仍觉沉重,“阿醒说他不愿做个糊涂人,只因并不真爱永明,可我,我深爱你,却也不愿做个糊涂人,更不希望你稀里糊涂就交付一生,那太委屈你了。”
“英秀”鱼儿唤着再次阖拢双手,“我一岁时就认识你了,我有时虽然天真,但大事上从不含糊,你说你不愿糊涂,我看你这会儿真是糊涂!”
鱼儿说得好像绕口令,英秀听得心潮澎湃,心跳加速,就在小鱼怪责地欲撒手而去时,英秀头脑一热,倏地跳起身,反手拉着小鱼扯进怀里,又不敢使劲,又舍不得不使劲,难为得英秀额上冒汗,就听小鱼在他耳边轻叹:“说你磨叽,你还真是磨叽。”随即双臂已轻轻环上英秀的腰际。
英秀耳中嗡地一声,心里激荡着热浪,他再不犹豫,俯身吻上小鱼的秀唇,笨拙地紧压着,一动不动,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鱼儿浑身一颤,放软身段,倚在英秀的胸前,少年清新的体息萦绕而来,伴着他青涩的吻,令人心衿摇荡,小鱼星眸半阖,点点眸光闪出长睫,瞄到英秀挺秀鼻尖儿上的细汗,不禁咧嘴笑了,舌尖悄悄伸出,调皮地舔舐英秀的唇瓣,好像猫儿舔啜牛奶。
英秀‘嗯’地倒吸口气,终于无师自通地张嘴含住鱼儿的小舌,这才心满意足地吮吸起来,双臂倏地收紧,将鱼儿小心地拢在怀里,边痴迷地深吻边含混地低鸣:“原来亲亲这么好唔”
鱼儿笑得更欢,心里却没来由地漫过一丝哀痛,英儿自幼丧母,从未有人亲吻过他,另一个伟岸的身影模模糊糊闯入脑海,鱼儿一横心,舌头灵动撩动,将所有的感觉都投注于激情,——爱他就真心真意,不难为爱人,也不难为自己。
假山上有情人相亲相爱,假山下小虫儿踟蹰孤立,远望星空如海,爱侣却在何方?
“殿下”喜眉低唤着快步走来,虫儿逡巡四顾,随即就步入假山内的密室。
“怎么样?那个面具查清了吗?”虫儿的声音异常平稳,喜眉微愣,他已听出那极力压抑的声音中隐含风暴。
“锦颜坊说是几个北句丽商人曾来定制面具,也不是近期的事情。”
“什么?北句丽?”虫儿惊叫,转瞬想起那起海难与北句丽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禁攥紧了双拳,——难道,难道小宝一直都在北句丽吗?
“查到那几个商人了吗?”虫儿追问,随即就抿紧双唇,锦颜坊的规矩是不过问客人底细,果然,喜眉低下了头,“正在追查,还没有结果。”
虫儿一拳砸在石壁上,虽未动用真气,喜眉也觉得暗室微晃,不禁咂舌,殿下的功力仿佛更加精进了。
“啊,对了,殿下,云州来了密函。”喜眉大梦初醒般将手中漆匣递给虫儿。
虫儿打开匣盖,取出信函快速阅读着,双眉紧锁,面色严峻,“喜眉,我们明天就出发去云州。”
虫儿抬头,神色已恢复如常,他掌中轻捻,信函便化为轻烟,“呼和洵崩了,昨日,呼和天在襄州正式登位为王,被西朔和周边邦国尊称为金翼大单于。”
“什么?”喜眉不置信地愣住了,“这形式的变化真是一日千里呀!昨天唐四老板不是还暗示襄州那边已有进展,呼和天有可能去云州接洽火器图纸之事,怎么怎么转天他就作了大单于了?”喜眉眸子一转,“殿下,这其中定有变故,难道呼和洵是死于非命?呼和天才十六岁就被呼和洵的老臣子用力为王,不可思议,真的不可思议。”
喜眉还在疑惑惊叹,虫儿已经镇定下来,“若真是他策划弑父夺位,我对他倒是刮目相看了。”虫儿唇角上扬,杏子眼中闪过犀利的眸光,“别管四老板的消息是否准确,咱们都势必要去云州一趟,那达慕很快就要开始了,我有预感,那里会有好戏。”
喜眉瞟眼瞄到虫儿的笑,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虫儿又低低开口,“咱们给呼和天准备的大礼呢?都预备好了吗?”
喜眉急忙点头,“俄那契那边早咬钩了,二王子日盼夜盼那批货。”
“好——”虫儿倏地转身,“玉衡呢,盯着他的人是否牢靠?”
喜眉心里一晃,立刻答是,可中隐隐不安,又说不清为什么。
“这次带他去云州,他总该露出马脚了吧。”虫儿喃喃自语,随即就打开暗门走出假山。
今夜星光灿烂,虫儿却觉凄然,——宝恒——宝恒——你到底在哪里?
就在小鱼小虫各有忙碌之时,青州湾旁德兴客栈的天字号上房中也有两人正在帐中癫狂,帐幕密垂,难以看清他们的样貌,那一声声低喘浪叫却听得人心神摇荡。云收雨歇后,帐中一片静寂,片刻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骤然响起,
“乖乖儿,你见到华璟了?是否有机可乘?”
“见到了”帐中另一人轻声回答,婉媚的声音里透出不甘和无奈,“机会甚微,他目光如炬,我根本不敢迎视,又如何运用媚术?”
“哦?那他儿子呢?那只小虫?”
“他”婉媚的声音有一丝迟疑,“他倒是一派温柔,可惜戒心太重,若即若离,而且,他功力深厚,我也无法近身。”
“哼——”男人撑身坐起,声音邪肆,“这对父子倒真是邪门,不过,我们此时也顾不上明华了,先解决了呼和天再说。”
“怎么?襄州出事了?”声音婉媚的男孩儿极其敏感,立刻急声追问,就听他的情人淡笑着回答:“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那孩子越来越放肆,他未来若即位了,恐怕没有咱们的活路了。”
“谁让你不早点干掉他,总是担心金翼大神怪罪,这世上哪里真有神灵?”男孩子撇撇嘴,声音不屑,“你还是赶紧去云州和炎勇好好商量商量,他不能白得了好处不做事,日后夺取襄州王庭就靠他了。”
“呵呵,放心吧,我明天就启程去云州,宝贝儿,委屈你再与那位太子周旋一阵子,等炎勇有了确凿的消息我就接你回去。”男人嗬嗬笑了,冰冷的笑声溢出帘幕令人胆寒。
“我总觉得你说得虚无缥缈,好像遥遥无期,呃”男孩儿还在抱怨,一时不防被男人拿捏了要害,浪声尖叫起来,转瞬,帐幕内就又响起交 合欢好之声,极之霪靡。
“嗯啊玉儿我怎么舍得你呀”男人啸叫着发起了进攻,毫无怜惜之意。
*
十天后,明华同兴十六年初夏,高天空阔辽远,蓝湛湛的,好似海洋,天上白云卷起千堆雪,便似海上翻滚的白浪。草原上,野花烂漫,编织成绚丽的彩毯一直铺向天边,泥土湿润的潮气,混合着清涩的草香,甜蜜的花香,弥漫在草原初夏的晴空中,愉快得令人心醉。
北朔东王庭云州伫立在广袤的草场上,此时正是一年一度的那达慕盛会之日,各苏木,旗,盟的领主率领着所属牧民齐聚云州参加盛会,一夜间,云州附近的草原上像开出了朵朵白色大花,一顶顶毡包星罗棋布,连缀而去;一幅幅彩旗迎风招展,如火如荼,将整个云州,乃至整个草原装点得好似一个沸腾的海洋。
云州最繁华的青阳大街上人流熙攘,正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午时未到,相见欢酒楼里已是人声鼎沸,嘈吵不堪,小二们早忙得三魂出窍,六魄无主,脚不沾地往返穿梭,楼上楼下仍是一片杂乱,往日那种有条不紊,井然有序早已荡然无存。
“这位大单于殿下倒是会选时候,钓了他大半年,一直拖到那达慕!”二楼尽头的雅间晚云流中传出一道娇俏的女声,“虫儿,若不是为了这件大事,每年那达慕期间我和五姐都要关门谢客,咱这相见欢哪里禁得起这帮子盟旗里的野汉子折腾呀。”
守在门边儿的喜眉听到此处不觉龇牙咧嘴,摇头苦笑,也就是唐门这位四姑奶奶能和永明殿下较真儿。
“呼和天今天能不能到场还两说着呢,我这相见欢已经快被拆了,虫儿,这位殿下着实难缠,我们的探子几进襄州,放了所有改放的风儿,见了所有该见的人,最后饶了七八十个弯子,还是只得了个模棱两可的答复。”
那个女声话说至此已经近乎控诉了,喜眉抹了把额上的油汗,想像着此时殿下的表情,不觉又背脊发凉,果然,就如炎夏中的一缕清风,永明殿下清越的声音随即响起:“唐四阿姨,赶明儿我就给你重盖一个大酒楼,相见欢垂垂老矣,干脆改成一个茶园子得了。”
——呃!喜眉好像已经听到唐惜哗啦啦心碎的声音,殿下这答非所问的清爽话语简直令人哭笑不得,喜眉还来不及躲闪,那雕花儿乌木门扇已经砰地一声在他身后推开,直撞得他脊背生疼,随着那撞开的大门,一个窈窕的柳色身影急跃而出,好像在逃避瘟疫一般,“阿姨?我看你是觉得我垂垂老矣,干脆把我埋土坑里得了。”
喜眉胆战心惊地瞟眼望去,正看到唐惜俏丽的脸庞,哪里有一丝老相,吃了仙药般,依然是二十几岁的模样,唐惜见喜眉瞄她,不禁柳眉倒竖,气哼哼地说道:“但愿那位殿下能治住这位殿下,也不知是来办事儿的还是游玩儿的,还随身带着个妖娆的药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