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茶花满路开-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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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歇下了,闹了一宿。等会儿起来说想去近郊泡温泉,我和大哥带着贤儿去,你叫姝儿去陪着王妃她们。九月这丫头说要查案,就让她带着段玖去刑捕司看看。”
安然温柔笑,把混乱的思绪抚平,她现在是知府夫人,以后也是。
前尘旧事,面对不了,就先逃开吧。
宋桉顿了顿,又说:“段玖这孩子,我看着挺不错的。还有跟王爷一起来记录出巡历程的内史令昨天特意问了姝儿的名字,他三十多岁也算功成名就,从前的妻子病死了家里无人。姝儿的年纪,也不小了。”
安然说不出话,按理说表亲家的女孩子能嫁到大理府的官员去,已算高攀。宋桉说这番话的时候,都没看她眼睛。所谓生疏有别,就是自己女儿,只需要说,这个人我看着不错。隔了一层的,就要解释这个人哪里哪里好,是门极好的亲事。
这些年来,宋桉对安姝的一切都是按照亲生女儿的标准来的,但终究不是。她也不能这么要求丈夫,九月结什么样的亲,安姝也要什么样的,于名分于实际都不对。
“如此,今日去泡汤的时候,我问问姝儿的意思吧……”
行令取乐时,安姝已经感觉到内史令有些不一样的目光,刚才泡温泉时姨母的欲言又止已经让她警觉,此刻她已经彻底明了。
内史令这个人安姝也不讨厌,但也不喜欢。长相一般,性子温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且,职业就是夸尽皇家人,安姝觉得,没血性。
她此生嫁给萧坤是没有缘分了,但至少可以选择不远嫁。只是姨夫,怕是不希望看到自己吧……
九月起得晚,起来之后骑马去刑捕司找徐正擎。徐正擎正陪着段玖说着什么,见到九月招呼她快进来。九月看到段玖有点意外,还真来找徐正擎了。
说自己要去杨家打听一下昨日宴会上说的那个偷走玉鹤的玉工,她觉得应当就是宫昌运。梧娘当时就说宫昌运是在杨家做学徒,从流喜村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查。
段玖皱眉:“什么案子?”
徐正擎今日要帮巡逻队长刘明上街维护治安,没时间解释,叫九月跟段玖讲清楚,又拜托段玖陪九月走一趟。
九月于是不情不愿跟段玖讲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发现的白骨身份,永煦道姑的死亡疑点。九月思路清晰,一二三条讲得明白,段玖微微颔首。
竟在杨家玉府门口意外地看见了萧坤。萧坤应当是刚谈完事,杨老亲自送他出门。客气完毕转身看到牵着小红马,并肩而立的九月和段玖。九月先问:“你怎么在这?”
萧坤反问:“你怎么在这?”
“我来查案子啊,你干嘛?”九月好奇,会不会跟那枚玉鹤有关。
“这位是?”萧坤不答,看向段玖转移话题。他昨日去的晚,不知道这个坐在王爷旁边的少年是什么身份。
九月翻个白眼,不想说算了:“这是段玖,大理府刑捕司金章捕快,和睦王爷独子。这是萧家玉庄萧坤,你们昨天见到了吧?”
段玖跟萧坤目光一碰,点点头算打招呼。
“你怎样,要换保镖啊?”萧坤笑着看九月。九月瞪他:“不换,跟着!”
杨老看到九月和段玖,停下来站在门口没进去,九月迎上去:“杨老,打扰了。”杨老年事已高,但眼神精亮,满面笑容:“九月姑娘哪里的话,小王爷好,快请进。”
杨家玉庄总店跟杨府就一墙之隔,杨老问要不要去家里坐?九月忙道不用,因为一些事可能需要问玉庄的人。
萧坤跟在后面又一次进来,跟杨老目光一撞,心照不宣。
九月靠近悄悄段玖问,是您问还是我问?段玖凑到她耳边说,你问。在玉庄招待室落了坐,九月乖巧道:“杨老,可能我的问题会有些冒昧,希望您见谅。”
杨老笑:“哪里的话?只是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九月问:“昨日您介绍玉鹤的时候,说是多年前它曾被杨家一个玉匠偷走,请问那个人的名字可叫宫昌运?”杨老有点惊讶:“是啊,就是宫昌运,他当时是在杨家做学徒,后来偷了玉鹤跑了,怎么都找不到人。事情都已经过了二十年了,你怎么知道的?”
九月跟段玖对视一下,段玖点头,九月道:“前几日明光镇一座废山里挖出来一具尸首,核查了,应当就是宫昌运的尸体。他当时从这里离开之后,受姑母的庇护住在缅甸旁边的小村流喜村,但不知什么原因被他人迫害。杨老,宫昌运为何会偷走那个玉鹤?”
杨老摇摇头:“这件事真的是奇怪,他在这里当学徒近十年,一直是个听话正直的孩子。平心而论,这孩子真的是个雕刻奇才,那玉鹤还是出自他之手。如果没有走歪,日后一定会有所成。”
“是他雕的?”九月想起那个毫发毕现的玉鹤,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说不上来。然而感觉转瞬即逝,再抓不住。
问了其他知情的老玉匠,都说奇怪,因为宫昌运是个积极上进的年轻人,不知道怎么走了这一步。只有一个中年匠人十分不忿,他说当时那个玉鹤是宫昌运用一个废弃的边角料做出来的,根本就不算是杨家的,怎么能叫是偷呢。而且那个时候白日有许多活,他都是晚上偷偷在灯下雕的,有时候一晚上不睡觉,费了多少心血在里面,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被叫成小偷了。都怪有些人多事,看他雕出了稀世珍宝,偷偷报告给了杨家,害他出此下策……
出了杨府,九月跟段玖商量:“杨老说玉鹤是暖香阁的蝉姑娘得贵人相赠,转卖给杨家的。那么去找蝉姑娘问一下,应该可以追溯到当时宫昌运转手的人。”
段玖点头,萧坤突然出声:“不用去找了,我问过蝉姑娘了。宫昌运的尸首是她乡下的兄长发现的,他当时先把玉鹤藏起来才报的案。蝉姑娘为了避免麻烦,对杨家说了谎。”
九月瞪大眼睛,越发不可思议。
“那么宫昌运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人害了?不对,今天听那个人的意思是宫昌运因为太喜爱这块玉雕才偷走的,所以他原本就没打算卖掉。有人杀了他,却没有取走他身上的玉鹤,不是为财,那又是为什么?”
☆、云鹤坠落【二】
段玖想的一样,的确费解,不是见财起了歹意,又是什么原因。
又一次进入死胡同,九月有点气馁,觉得这种陈年旧案真是难破。段玖低着头走路,抓到了一个九月忽略掉的点,嘴角带着一点笑:“你跟我说,梧娘说宫昌运曾跟一个有夫之妇厮混,这个妇人和她的丈夫查了吗?”
“哦刚忘记跟你说了,查了,我当时崴了脚行动不便,所以还是请萧,萧大哥去查的。”九月转头看一眼萧坤,得意一笑,意思是我是不是很给你面子。
萧坤很满意九月在外人面前对他这么有礼貌,接口道:“我问了村里围坐着说闲话的大妈,她们都记得那件事。说当时一个外地小子跟张二家媳妇眉来眼去,张二常年在缅甸山上伐木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直到自己老婆失踪了经人提醒才知道。我又去张二家打听,给了他一些银两,又灌醉他。他酒后非常痛苦,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察觉自己老婆的变化,也好挽留她。酒后吐真话,不似作伪。而且他老婆失踪的时候他人在缅甸,已经求证。”
九月脚步蓦然地一停,灌醉这件事萧坤当时没跟她说,为什么这个人这么旁门左道!但是有效。算了不追究了。
不是财产纠纷,不是情杀。
“那个妇人呢?”段玖问。
“萧坤留意了村民对她的描述,我们回来请刑捕司画师小张画出她二十年前的样子,但要找到这个人实在困难无比。”九月道。
只有二十年前的大概样子,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找?
跟萧坤分开回到刑捕司,跟徐正擎报告完毕。徐正擎叫九月去他家看骆枝,邀请段玖也一起。几个人正要出门,竟然看见张师傅从旁殿走出来。九月看他着急忙慌,走的呼哧带喘,赶紧喊住他:“张师傅!”
张师傅赶紧迎上来:“姑奶奶可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家去。”附在她耳旁说了一番话。九月皱眉,跟老徐说家里有点事要赶紧走,走了两步又回来,请老徐找巡逻队的人留意一下安姝,尤其是不能让她出了城门。
徐正擎也没问安姝是不是离家出走了,赶紧照做。段玖不好插手九月家事,就跟着徐正擎一起。
“张叔,怎么回事啊?”九月有点着急,想到安姝近日都没请小姐妹到家来,更觉得不对劲。
张师傅擦着汗跟九月说:“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清楚,他们从温泉回来之后,老爷夫人叫姝儿谈话,我在院子里听到屋里杯子摔碎的声音,赶紧走进来怕有什么事。结果就听到姝儿哭诉,说是如果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会让我嫁给一个娶过妻子的人吗?”
安姝那个时候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喜欢的萧坤也是娶过妻子的,她就是不想远嫁,不想嫁给那个温吞老实的内史令。
这句话她是对着宋桉说的,安然却在一瞬间绷直脊背,她知道了,姝儿知道了。
“然后你爹就训斥她没规矩,她就发脾气说想让她嫁给那个人,她就去死。然后出门狂奔。你爹也不让我追。我本也想着她不过是回房哭一场,过一会儿门房老张说看见姝姑娘哭着跑出去,我才赶紧报告你爹妈出来找。”
九月奇怪:“我姐还没订亲事呢啊,我爹娘是看中谁了?”
“就是那个大理来的内史令,名字叫什么我也没记住。”张师傅不耐烦地挥挥手,安姝跑出门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泪流满面的。老张看着她长大,可从没见过她这样绝望伤心的模样。
九月也根本想不起来是哪个人,道:“我可能知道我姐在哪儿,张叔你跟着我来。”
果然,安姝在萧坤家。
萧坤刚回家,正要穿过铺子,叶恒叫住他,说:“安姝姑娘过来了,说是要找你,我叫她在会客厅等着。”
安姝原本是来找九月的,但是九月不在,安姝转念,还是找萧坤说说话。
萧坤看见她时她双目通红,想到她近日遇到的事,实在是难为这样一贯没有忧愁的小女孩了。柔和问:“怎么了?”
语气轻柔,把安姝的眼泪又招出来。她双手捂住脸,肩膀颤抖。深呼吸,终于平息,双目含泪看向萧坤说:“萧大哥,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吧?”
萧坤一时怔住了,的确能看出来,但是怎么就这样说出来了。不语默认。
安姝接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总是想着,如果我一直缠着你对你好,也许有天你会被我的真心打动。但是我没机会了,大理来了一个内史令,想要娶我。我姨夫姨母都同意的,可是我不想嫁他。”
萧坤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僵局,他是想安慰她不想嫁就跟宋桉他们抗争,但又怕安姝误会,顿了顿还是说:“如果你真心不想嫁,宋大人宋夫人应当不会勉强。”
其实他清楚,安姝不过是少女青涩,被自己吸引。以为自己是天大的喜欢,其实经不起时间考验,或许不过两个月她就会换另外一个人仰慕了。
安姝却明白的:“其实,是我自己反应过激了。姨夫姨母不过是问我心意,我总觉得斩钉截铁拒绝了还不够,胸腔里一股怒火无法平息,觉得他们是想赶我走。”
“因为我根本不是安家的远方表亲,我是姨母的亲生女儿,是我姨母跟人私奔生下来的,我姨母就是我娘……”
安姝终于把藏了许久的话说出来,痛哭失声。
萧坤其实知道的,那天去看雪,安姝在废宅子里听到了安然的话。
“雪华,我回来看你了,真想你,你现在在下面过得可好。我听你的话,给你生了一个妹妹,她叫安姝,你一定会喜欢姝妹妹的……”
而萧坤一早派王桥跟着安然,自然也听见了。
“一个人的出身如何又有什么真的关系呢?你姨母一定视你为掌中明珠。你自幼要什么有什么,所有人呵护疼爱,已是幸福。”萧坤是真心这样觉得。
安姝惨然一笑:“这样的人,被人叫做野种的吧。我姨母他们这些年把这个消息封存地这样好,不就是因为这样的事,见不了光,不光彩吗?”
“当年的事或许各有苦衷,或许知道内情,你会发现他们的一切可能都是不得已为之。但在不得已的基础上,他们已经尽最大努力在保护你了。”
“是啊,所以我连愤怒,都没有对象,”安姝叹口气,“萧大哥你知道吗?我不能向之前那样单纯地喜欢你了。我会嫁给那个人,他性子柔和,一定会对我很好。这样对我们都好是不是?”
这样,也许都好。她会有儿孙满堂的那一日,不记得自己当初的困顿和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