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继续,爱我到时光尽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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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虽然说不上冰冷,但绝对不容质否;其实也没有质疑或者质否的机会,吴维以处理起工事来向来以严格面出了名的。陆筠于是也不敢再提。
晚上吃饭时她告诉周旭此事,换来他一声笑:“你不知道现在的工棚晚上搭着通铺?好几个人一起睡的。”
陆筠顿时傻了眼。
周旭瘦了很多,也黑了些,笑起来颇有点阴险:“我对你睡觉什么样子没有兴趣,难保别人也没有兴趣。你勉强算个美女啊。”
陆筠咬牙,恨不得踢他一脚。
“我在夸你,你那个表情做什么?”
“我还不知道你?”陆筠撇嘴。
“小筠,他应该不是怕你不能吃苦。你到底是个女孩子,看你这么瘦,哪好意思让你再去受这份罪。你也别去逞能,回去睡觉就行了。工棚里冷得我们这些大男人都有点受不了,”见到她渐渐严肃的脸,周旭停止不言,笑眯眯地来了句:“吴总对你挺关心,这么些小事都帮你考虑到了。”
这句话炸得陆筠胸口一阵麻,她发了会呆,半晌后才说:“没有的事。他不是说过‘要学会未雨绸缪,凡是要总想在前面’这句话吗?吴总只是什么事情都考虑得很周到而已,哪里专门关心我。”
周旭没分辨,耸肩一笑:“这到也是。不过你连他每句话都记得这么牢?”
陆筠若无其事的把脸别开,专心对付饭盒里的饭菜。
那天晚上陆筠从试验场回来时也是夜深了,她收拾了一下,想起晚上跟周旭那番谈话,从床上抱起一床保暖毛毯去了江边的工地。本来是走惯了的路,又有机械声音指路,很快也就到了,找准了光,掀开帘子进去。
工棚里温度非常低,因为简陋让人感觉更冷,好在灯光足。周旭一个人裹着一条毯子坐在书桌前看书和计算,他旁边是台笔记本,进入了屏保程序,不停闪现着谜一样的贝塞尔曲线。
周旭正在计算运输强度和运输费用,忽然感到风进了屋子,听到外面一响,诧异地回头,只看到抱着毛毯的陆筠一张冻得通红的脸,眨眨眼:“哦,送温暖来了?”
“是啊,”陆筠把毛毯扔在床上,“我多了床毯子,给你们拿过来。”
“你呢?”
“是多余的一床。我从国内带来的。”
周旭拱手:“那就恭谨不如从命了。”
“这里就你一个人?”
“是啊,吴总临时被人叫走了,说是总局来了重要指示,”周旭说,“才刚坐下就被人叫走了,哎,都是累死的命。”
陆筠摊了摊僵硬的手:“这不都是没办法吗。早知道会这样了。”
周旭看她一眼:“小筠,你后悔吗?我们签了三年的合同,我还无所谓。等你回国的时候,都老了,嫁不出去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天气冷,还有闲心在这里说冷笑话?”陆筠不满,“再说了,我嫁不嫁得出去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周旭重重叹口气,“如果你也没人要的话,我心里会好受一点。”
陆筠啼笑皆非:“这是什么奇怪的逻辑?你其实没必要来巴基斯坦的,当时的王主任不是挺欣赏你的吗,你求求他,没准就不用来了。在国内虽然也吃苦,但比现在的这样肯定好多了。”
周旭放下笔,回头问:“那个问咱两是不是一对的王主任?还说如果是,就可以分一套房子?”
陆筠忍住笑,点头。
周旭满脸后悔:“其实我觉得咱们那时候应该承认的,去扯张结婚证骗房子。前几天给我妈打电话,她说现在房价嗖嗖上涨!”
周旭贫起来就没完,陆筠连连摆手:“好了好了,再说下去太阳就出来了。忙你的吧。”
这个时间,进入耳中的是钻机轰轰的声音,比平时的声音还要响一些。本以为是夜深的关系,结果掀开帘子仔细一看,正是今天装上高达十五米的钻塔的缘故。两台钻塔同时工作,声音惊人,仔细感觉的话,似乎大地也在颤抖。
再说了两句话,陆筠的困意也就上来了。她估摸着等不到吴维以回来,也站起来慢慢离开,沿着原路返回,一路呵着自己的手,偶尔回头,看着钻塔上的灯光闪烁,在黑夜里尤其显得明亮,那光芒盖住了那钩月色,于是觉得,是啊,还是暖和的。
她走路向来不看地,其实此时想看也看不清楚——工地在身后,自然也是背光的。这么直冲冲的往回走,结果上台阶的时候险些撞到一个人。来人反映比她快了若干倍,一下抓住她的双臂。
“怎么又不看路?”
声音熟悉不过,但语气确是无奈居多。陆筠惭愧的一笑,反正她背光,他看不到她的脸。怎么厚脸皮也无所谓了。
“以为这么晚了路上没人了。”声音很小,同时稍微退开了一点。
“你刚刚去了工棚?”
“是啊,我给周旭送毛毯去,”陆筠说,“出国的时候我多带了一床毛毯,反正我也没什么用,就给他了。这几天他守着工地。”
吴维以眉目不动的“嗯”了一声,然后就没了声音。
陆筠想了想,脑门发热地说:“我听说总局有指示?”
她本不是多事的人,忽然问了不应该自己问的问题,暗自觉得窘迫,可吴维以似乎没觉得异样,说:“是的,有一些指示和一些小问题。”
陆筠仰起头看他。吴维以工作上非常务实,他如果说“小问题”,估计就是“小问题”,肯定能解决;当然,就算不能解决,他也会找出解决的办法来。
吴维以个子比她高,站得比她更高。四周都是浓重的夜色,钻塔上、工地上的光聚成一道道光带,刺向崇山叠嶂之中——灯光有限,夜色深沉,怎么可能照得亮那么多地方?照亮面前这个人就足够了。那么漂亮的一个人静静站在这样的光带里,目光直视光芒来源,脸上没有疲惫,只有镇定和自若。他的气质忽然改变。不复平时的温和儒雅,也不复工作时候的严肃公正,而是另一种不可思议的诡魅神秘。
陆筠说:“怎么了?”
他低头,两人视线恰好碰上,看不真切。她看到他修长剑眉微微一动,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干净弧度——这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儿,也是那天晚上陆筠对吴维以印象最深的一个画面之一。
然后,光没有了,声音,也没有了。
如果忽略那一两秒钟的视觉延迟,那么,黑暗降临的速度和光速一样惊人,犹如潮水般,一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停电了。”
九
工程上最怕的就是工业用电断电。一旦停电,就意味着什么都不能干。所以一般而言,确立建设方案之前,就要先考虑电网的接入方法和供电线路的安全性可靠性等等。这是基本要求,务必摆在最前面,绝不能出现什么大的差错。
陆筠花了好一会才适应停电的现实和眼前这真真实实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片刻后,冷月的光芒才重新出现,稍微冲淡了这个如墨的夜晚;吴维以环顾四下,他的表情自然不可能看得真切,声音却让人听着心里发紧发麻:“看这样子,不是普通的停电,是大规模全场停电。”
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下周围,视线所及范围内真是一星半点的光芒都没有。陆筠心下不安,说:“我去配电室看看是不是跳闸,或者负荷过大烧了线路。吴总你——”
吴维以打算她的话,提脚就走:“一起过去。现在所有人都在往电房赶。”
黑得几乎完全看不脚下,五六百米的路,碎砾废料散落一地,吴维以走起路速度很快,几乎是在小跑;陆筠为了赶上他,深一脚浅一脚的疾走,好几次踩到石块废料或陷入低洼之处,险些绊倒,每次都有吴维以一把拉住她,最后根本就不敢放开,捉着她的手臂不放,同时慢了速度。
一次两次也还罢了,三四次险些被绊倒后陆筠实在不好意思,讷讷解释:“我太不擅长走夜路,呵,见笑了。”边说边庆幸此地夜黑风高,他看不到她涨红难堪的脸。
吴维以想起她走路时的动作和她上次被摔的惨状,眉心微敛:“你是不擅长走路。我记得上次摔跤是在白天。”
陆筠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上次的狼狈样,一愣之后说:“摔惯了。也不觉得什么了。”
“摔惯了?”吴维以顿一顿,握着她手臂的手也加大了力度:“腿以前受过伤?”
想不到他心思如此缜密,一下子就发现了原因。陆筠惊愕,怔了半晌,才“嗯”了一声,然后轻快地回答:“脚踝骨折过一次。嗯,也不是大事了,反正咱们这行,谁没被摔过。”
“以后注意一点。遇到什么事情就跟我说,一些不能去的危险地方你自己要有数,”吴维以开口,“脚崴过一次就有第二次,腿伤过就有后遗症。腿伤不是小事。”
察觉到吴维以再次放慢了步子,她想了想,问:“吴总你走这种坑坑洼洼的山路好像很厉害,我几乎连地上的东西都看不清。”
“习惯成自然,”吴维以随口回答,“十几年的山路走下来,无论如何都练出来了。”
“哦——”陆筠感觉到了眼前的事物一点点的清晰起来,抬头,就看到了试验场和数十道微弱的手电筒光芒。从来没觉得电筒的光芒可以这样具有力量。
“呵,到了。”
电房就在试验场的一个小房间里,他们到的时候,工程师和技术人员人手一个电筒,堵满了门口。看到吴维以来,人群立刻围上来,然后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吴维以放开陆筠,借着电筒光芒环顾诸人,虽然不甚明亮,不过谁来了谁没有来还是一目了然。几乎不需要思考,就问:“备用发电机准备了?”
“老钱带着两个人过去了,好久没用过了,估计得预热一会。”
“原因你们检查了?”
于是有人回答:“还没有,我们也才刚到。”
“是都停电了?”
一名叫李锐的年轻人最先到,伶俐的开始把已知的所有情况都说出来:“是的,生活区停电了,厂房也停电了,刚刚查勘组来了电话,那边也没电了。吴总,我印象中,这样大规模的停电,还是第一次。”
“是第一次。电话还能打?”
“这个到能,电话的线路不是一根。”
吴维以略一思考,环顾人群一圈,交代下去:“刘工,你带两个人去检查一下各级配电箱,看看有没有跳闸;李锐,你们几个去检查一下变电器和左岸右岸的接入线路;其他人去工地上统计一下断电前有什么机器开着;还有,陆筠,你去广播室,全场通报一下情况,如果有人发现有异常,任何异常的情况都的直接回报给我。”
三言两语后,在场十余人全都领命而去,随着三三两两的灯光散去,沉寂和夜色一起一下子落了下来,屋子里立刻恢复到寂静无声的状态。吴维以在原地站了片刻,去了总配电室旁边的办公室。他拨格拉姆的供电站的电话,却一直没有拨通,仿佛所有的号码都失灵了,偶尔拨通过一两次,也无人接听。吴维以心下一沉,电站居然怎么连个值班的人都没有?
他心思复杂,月亮也是。不安的在云层中游走,窗台时明时暗,白霜一样的辉光时隐时现。
停电的状况不是没有考虑过,措施虽然不是万全但该做的也都做了,接入了两个独立的电源,一条负载过大停电的话还有另一条备用,此时的情况,显然两条都出了问题,不妙。
房间另一头传来陆筠的声音:“工地上出现暂时性的停电事故,大家稍安毋躁,检查好手里的机器和器材,保持断电状态。尤其是大型器械……”
难得是声音放大成这样,还那么清脆悦耳,一点儿杂质都没有。吴维以离开办公室,来到隔壁的广播站。陆筠拿着高音喇叭,头探出窗外,高声说话;中文说完,又换英文说了一遍,罕见的流畅。
等她讲完,吴维以过去从她手里拿过高音喇叭,扬声补充了几句:“如果没有问题,请大家回去休息。备用发电机正在准备。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最后,感谢大家,辛苦了。”
广播声音很大,最后那句“辛苦了——”在山间留下了长长回音。随着最后一点寥寥余音的消失,屋子里的灯晃晃悠悠,就像蝴蝶欲振翅而飞前跃跃欲试的煽动翅膀一样,明暗交替了数次,最终亮起来。
陆筠浑身一松,跌坐在凳子上。
吴维以别开一点目光去看她,是那种紧张后彻底放松的神情,只有单纯和天真,她本来就样子甜美,让人看了也跟着心情好转;吴维以从窗外去看河边的工地,还是黑沉沉的;另一边的生活区也窜出了一点点光。
“你去睡觉吧。”他说。
“我不困,”陆筠摇头,“我也在这里等消息。”
本来是想说“没有必要”,可话到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