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人语-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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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梵被他带的一路小跑,最后终于知道他嘴里的抓紧时间是什么了。抓紧时间结婚啊!她一脸伤心地看见那座大宅的牌匾,认出了那两个字——“胡府”,顶上还有红绸子的悬挂,热闹地就像要办亲事,的确要办亲事。
她缩手缩脚地想要往回退,胡染死死拉住她的手,回头说道“你往回走做什么!家在这里啊,没什么好害羞的。以后这就是你家,我家就是你家,虽说很多老头子话多,但是总的来说你只要不理睬他们,他们也不会死皮赖脸地说什么,我还有很多哥哥姐姐,不过都不在家,这家里其实我说的话很有分量的,以后谁找你麻烦你要来找我啊,我替你报仇!”
害羞?害什么羞啊!她只是不想结婚而已,不想和一只话痨的狐狸不明不白地结婚。
可是他的手很有力,她几乎退不了一步就被他拉进了屋子。
胡染又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唐梵浑身的装扮,伸手一挥,短裤衬衫被火红色的长裙替代,他满意地点点头,自言自语说“这样我们看上去更配一些。”
裙子很长,足以绊倒她的脚步,而且她在进门的那些不长的走廊上,的确被长裙绊倒不止一次,亏得胡染一直抓着她的胳膊,而两边的丫鬟小厮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笑意满满地看着她们的少爷和夫人跌跌撞撞地跑进正厅。
唐梵进去的一刹那就看见了那边上坐着的两个人,萧语和沈年。
两个人青衫长袖,身子修长,倒是穿出一番味道来,可惜了那头短发,整体搭配不伦不类。
沈年朝她挥了挥手,对她眨眨眼,意思不明。而萧语坐在那里,闲闲地看她,意思也是不明。
萧语你那副悠闲的表情是怎么回事!你没看见她要被人强逼着结婚或是成亲了吗?还有心情吃食饮酒!喂喂,她还付给你五百的啊,是嫌弃太少了?想来当初鬼楼一事他随手抬抬就消去一只恶鬼,便要了唐梵五千零一快,如今这档子妖怪闲事必然不会是五百就可能解决的吧?嫌少么,嫌少么?
想来这时她的表情定然比较诡异,拧着眉毛,恨恨地瞧着那边的萧语,连带着对沈年的目光也不善起来。
胡染顺着唐梵的眼神看过去,一直向上翘的嘴角忽然落了回去,紧抿着薄唇,唇边的虎牙散发着微冷的光,眼神冷冷而警惕十足,像是碰到敌人的动物,不安地喘着粗气,好吧,其实阿染的确是动物,这个比喻不恰当。
他握着唐梵的手紧了紧,身子默默移到她前头,挡住唐梵直线面对萧语的可能性,那是一个保护幼崽的动作,抬起的手像是羽翼一样保护着身后的人,她听见阿染咬牙的声音,而且他的眼睛此刻牢牢盯住前方悠哉的萧语,萧语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他眼里。
萧语倒是不介意,只是意外胡染这个母鸡护雏的动作,忍不住笑了笑,道:“你看得很紧啊。”
胡染低声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难得的,这么一句精简的话,话痨倒是不见得,只是火药味不少。
萧语放下手里的釉面白瓷杯,指了指唐梵,无奈道:“我是她的亲友,成亲大事,自然是要来喝杯酒的。”
阿染顿了顿,继续冷声道:“那么我看你刚才已喝完酒,可以回去了。”胡染似乎特别不待见萧语的摸样。
“逐客令?你还太年轻,这不是待客之道。”萧语说,笑眯眯地看着他。
“那便请你走,”阿染说道,轻轻推着唐梵到墙柱的边上,轻声道:“你别过来掺和。”
啊?她一愣,看见阿染棕褐色的虹膜像是着了火一样,璀璨的金色吞噬着他的双眼,细长的瞳孔陡然显现,而原本和她一样高的身子猛然矮了下去,不过几个眨眼,原本的少年已经是一只毛色暗红的狐狸。那是只到她脖颈高的狐狸,唐梵发誓除了在小说电视剧电影之外,她绝对没有在现实中看见过这么有视觉冲击的狐狸,就算是动物园也绝对不会有!
阿染,狐狸是阿染,果然是妖精啊。
暗红色的狐狸高傲地抬着脑袋,冷冷地觑视着萧语,微微弓起的毛发表示他正在发怒。
沈年这时候偷偷溜到唐梵身边,手上还不忘抓一把花生,嘴里鼓捣着说“我们下个赌吧?我觉得萧语赢面比较大。”
唐梵怔了怔,喃喃问:“这是要开打的节奏?”
沈年丝毫不介意自己没有接住左手抛起的花生,张了张嘴麻利地接过另外一枚,他含糊不清道:“…对,打起来才好玩……你赌谁…赢?萧语我已经定了,你…你不能和我重样。”
唐梵暗自抹了抹汗,这一个快千年的妖精,一个号称蛮厉害的驱魔人,但是从年岁上来讲,萧语真不占什么优势,打赢么,其实她也不是不相信,对,其实是很相信的,但阿染,活了那么久,没点杀招她可不相信——萧语抬抬手就消去了多年的恶鬼,阿染不会被…?她突然对胡染的下场有些不忍,这小狐狸话多了些,但是不至死。
正当着她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沈年又在边上添了一句“你赌赢的人是那只狐狸。”
唐梵瞪了沈年一眼,这二货真闲。自己的手却是也伸向他手里的花生,道“拿过来点,我也要吃。”
另一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和沈年唐梵这边吃东西看打斗片的气氛完全不合拍。阿染是全心全意地盯住萧语的一举一动,倒是萧语闲闲地还冲他们那儿看了一眼,对他们的行为不置一词。
沈年突然一阵叫喊“打了打了!”
动作很快,唐梵几乎不能完整捕捉到他们打斗起来的动作。只觉得是一阵又一阵黑色的影子瞬间在眼前飘过,她有种跟不上节奏的感觉,眼花缭乱倒不为过。旁边的沈年倒是津津有味,也不知道这家伙是真看进去还是假装的。
“叮……”她听见极细的一声。
沈年说“结束,我赢了。”
唐梵细细看过去,那边急速飞动的黑影已经消失,阿染和萧语沉默地保持着最后一个动作。萧语的左手堪堪握住阿染的咽喉,虽说他的手在狐狸的毛里,看不清具体,但是她发现阿染绷紧身子,一动不动,到底是被制住了。
他果然赢了。虽说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赢字前面加上那个“果然”,但是唐梵只是直觉告诉她,萧语不会输的。至于原因,她不知。
狐狸脖颈处的毛发蓬松上竖,呲着尖牙,细长的眼睛盯住萧语,却是不敢动一分。
“小辈无知,阁下还是放他一马吧。”年老低沉的声音忽然在大厅里响起,他们这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出现的驼背老人。
“太爷说的是,”萧语嘴角一弯,笑着答应,忽而又说道:“还是请太爷消去那小妹和胡家少爷的姻缘链吧,她一个普通人,受不起这姻缘。”
驼背老人就是胡家太爷,辈分极高,说话也是极有分量的,这姻缘狐链的斩断容易,要想这太阳岛胡家不来找你麻烦,可又不是断了链子这么简单,所以需要一个胡家重要的人亲自断链,免去后续之忧。
胡家太爷细细长长的眼睛又眯了眯,几乎变成了一条缝儿,他打量了一眼角落的唐梵,道:“这女娃也不算普通人,已经开了阴阳,算得上阴体,留给小幺做媳妇倒是不错的选择。”
萧语听了这话也不显怒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胡家少爷要娶妻,不就是为了塑造人形,免去百年修行之苦,不一定要真娶个人吧,极阴原血也可以替代。”
老人听完也是一笑,捋着短小的胡子,道:“你…懂得倒是不少。”
“书看多了就都明白,”萧语的左手依旧卡着胡染的脖子,他微微一用力,倒不见胡染的表情有异,只是吓着了老太爷。
“嘿,你轻点,松手!只要你给极阴原血,这链子我来斩。”
“一诺千金,”萧语忽地松开手,笑意浅浅。
可是胡染却是不答应,他吃了一亏没碍,但是凭地要斩去他看上的姻缘可是不行,况且……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萧语,嘴里急道:“太爷,我不答应!这家伙它……”
他的话没有完就被人消了音,他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他气恼地瞪了萧语一眼,忍不住又想扑上去,却被自家太爷牢牢抓住颈毛,动弹不得。
太爷皮肤褶皱的手伸过去,沉声道:“血来,链断。”
却见萧语朝太爷的手一拍,歪头笑道:“不急不急。”而后径直走向唐梵和沈年,嘴角的笑意一直不曾减退。
“流血了!”唐梵却是突然发现萧语的右手衣袖一片暗红色,上前想撩起衣袖却被萧语制止。
他丝毫不在意,脸上表情都不曾变化一分“到底快有千年道行,不可能简单赢他。”
唐梵有些急了,道“给我看看,血流的不少,要不去医院?”她还是忍不住抓起萧语的胳膊,“看你刚才气定神闲的样子,全是装的?演技不错,”说着,已经撩开了染血的衣袖,右手的外侧胳膊上,说是血肉模糊也不为过,四道十几厘米长的伤口向外翻卷着皮肉,露出里面已经变得暗红色的筋肉,还好没有看见骨头,血似乎已经不流了。她皱紧了眉头,看见了右手下臂一片尚在发脓的灼伤痕迹,连忙又去拉起萧语的左手。
萧语忙抽着手,笑道:“你看什么看,我可不好意思。”
“好什么意思?”唐梵使劲一拉,扯开左手的袖子一瞅,果然和右手下臂的灼伤一样,还发着脓,她脸色大臭,道:“你上次的伤都还没好透?这次要去医院,我可不相信你这个兽医可以给人医治。”
明明已经过去不止一星期了,他双手的伤口怎么会还是这副样子,丝毫不见结痂恢复的样子。给宠物看病,她都觉得萧语不靠谱,何况是他自己。
大概是见到唐梵紧张的神色,萧语笑笑“我体质就是这样,伤口好得慢,比别人慢上几倍,去医院也是一样。”
唐梵大底还是不放心,道“去医院。”
萧语无所谓地一笑,说:“可以啊,我没钱,你付着,挂号、问诊、买药……都是钱啊。”
“……”她默默地数了数包里的钱,这几百,果然是不够的。
医院,黑啊。
“这事可以先缓一缓,”萧语指了指身后还站着的胡家太爷和狐狸阿染,道“你也听见了,他们要极阴原血才肯斩了你的姻缘狐链。”
唐梵说道:“你给他们啊。”
他摊摊手道:“我没有这东西。”
“什么!”唐梵大惊,看着萧语有些气恼,说“你开玩笑的吧,你这么说,我还以为你有这鬼东西!你这不是耍他么,人家恼羞成怒怎么办?一只小狐狸就不好弄了,再来一只老狐狸……”
沈年突然凑了过来,建议道:“武力不行,咱们商量一下智取?”
萧语对着他的头轻轻一敲,道:“智取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毫无希望。”
“那咱们缴械投降?”沈年转头对唐梵说道“小梵啊,你就将就将就,嫁了那小狐狸算了,我看他就是年纪小了点,样貌倒是不错的。”
唐梵正暗自着急,听了沈年的建议倒是想一掌拍死他。
萧语笑笑“好了,血我没有,但是小梵你有。”
唐梵一愣,沈年奇道“老狐狸不是要极阴原血吗?她是普通阴体,会有原血?”
萧语道:“她是极阴体,按照生辰八字来算应该是的。”
她听完也不管极阴还是普通,撩起袖子露出胳膊就朝萧语伸过去,说“血,很多,抽吧。”就当义务献血,拯救生命。
他倒也一怔,转而笑道“原血,不是一般的血。”
难道会是神血不成,唐梵心里暗自吐槽,造血干细胞会不停努力地继续造血,流点血不算什么。虽然不怕献血但是她有些晕血,最好不见,她撇开头,只觉得手腕的经脉处轻轻一点,痛感不强,但是居然很快就是眼前一黑,什么也没感觉了。
她晕血,但是没见血啊,怎么就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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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紫或暗红色的血管嵌在肌肉里,根根分明,她几乎能看见鲜红的血液在血管里缓慢地流动,极其缓慢地,默然地流动。
她晕血,但是她看见这副没有皮肤的身体,那种直视,却不让她感觉恶心。
没有皮的脸,没有唇而显得特别长的嘴。□□的眼珠没有任何东西遮盖,就那么直视她,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
她看见眼珠里流下暗红色的泪,或者是血,她分不清,但是觉得眼睛里流下来的该是眼泪,粘稠的,流速很缓慢,就像倒出一杯酸奶,慢慢地流下,不急不躁。
“走……”她听见低沉嘶哑的声音发出来,它在说话。
为什么要走?唐梵心里突然想笑,她没有觉得恐怖,呆呆地就站在那里。
“走!”那是低哑的吼叫。
唐梵在那声‘走’里惊醒,发觉是个梦。她捂着脑袋,有些眩晕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