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景明-风消散-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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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处的女生宿舍楼前围了好些人,放假的校园本来人就少了许多,看到这阵势,江越她们立刻来了精神,赶忙冲过去围观。
空地上一片的蜡烛气球,是个表白的阵仗。
一人坐在蜡烛当中,弹吉他唱情歌,好不深情。
我不知风起时
你的眼睛
是否依然紧闭
否则你该看到风中的沙砾
替我唱起了那首歌
风中的沙砾
它的心胸随着曲调伏起
倾吐了那首歌的明丽
平生爱寻觅
还有潮湿走进眼里
因为风中的沙砾
那泓明镜清泉里
才有了层叠的涟漪
江越侧头询问人群里一兄弟:“咋样了,人家答应了吗?”神色急切,好像人家亲戚。
那人摇头:“不知道,扒窗户看了一眼又回去了嘿。”
江越长舒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其余人均匪夷所思地看着她:“干你啥事儿。”
江越嘿嘿一笑,模样欠抽:“谁叫他侮辱我偶像的歌,唱成那样他还真好意思唱。”
孟河言笑着看看她,目光明丽。
一行人打算转身离开,天空突然飘起了雪,她们驻足惊骇,江越仰头看着,叹道:“十月飞雪呀。”
表白的男生看来是下了血本还有足足的心思。
明光下,雪花一片一片,披着光芒飞舞。
江越被震慑了,随即双手相握,腼腆羞涩,哎呀,这样的话,我也愿意。
这个没原则的,众人摩拳擦掌,这招还真管用,得,有情人终成眷属,围观群众热心肠,摩拳擦掌转为热烈鼓掌。
老三鼓掌鼓得响彻心脏,站在雪光下温情满满地感动加憧憬加幻想,百味杂陈,回过神,姐几个都走人了,等等我呀,她拔腿就追。
孟河言迎面而来。
她叫道:“河言?”
孟河言说道:“我的链子掉了,可能是在刚才那儿,我回去看看。”
“我陪你。”老三正好没看够那梦幻场景,乐癫癫地陪她回去。
两人低头寻找,围观群众很多,弄得那是相当不好找,老三寻着寻着就寻到里面去了,孟河言直起腰,疑惑,应该是在这里吧。
她循着外围走过去,终于眼前一亮,在一株冬青下面看到了。
她捡了起来,攥在手心里,转头,想要去找老三。
目光触及,站在人群边缘,光芒之外的身影,不经意与他相视,看不清楚面目。
老三叫着她的名字找了过来:“找到了?”
孟河言点点头:“嗯,我们回去吧。”
“走吧。”
孟河言回过头看向方才那处,却是不见了踪影。
我不知风起时
那方的天空里
还有无飞鸟的踪迹
它白色潮湿的羽翼
为何如你
如你窗前月下的花朵
浅吟彻夜长思的痕迹
谁总爱追寻
青春或年老
一世一生
风过处留声
孟河言躺在床上,酒还残留在胃里,有些流淌到了四肢百骸,隐隐透着激烈,她睡不着,歪头看窗外的路灯树影。
床下有了动静,借着外头的光亮,她看到江越窸窸窣窣地爬上来,来跟她挤一张床。
你也睡不着?两人压着嗓子说话,酒气彼此喷薄,都有压抑的欢乐。江越将手搭在孟河言的肩头,仿佛回到了少年不经事的时光,她们爱挤一张床,爱听一首歌,爱吃爱喝,爱了很多年。
你相不相信,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河言,你明天就要走了?
你说奇不奇怪,我还不舍得呢。
明明之前,你不在,我也轻易想不起你。
孟河言的眼睛亮晶晶的,捋开她落到鼻子上的头发,心内柔软。
深夜失眠最痛苦,而今,她可以拥有好梦。
相拥而眠梦一场。
泛泛时光呀流淌。
十一长假的最后一天,江越送走故人,独自溜达回校,纪小章凭空出现在她眼前。
他们面对面站了,几步之遥,纪小章笑得温文尔雅,江越也笑:“回来了?”
“没走。”
江越看着他,拼了命地把话堵在嘴边,因为难得穿了一身书香范儿的衣服,少说话多微笑才好。
要把这场邂逅,变得唯美几许。
十月飞雪,他们都看过了,恋人一般手牵手漫步,倒是头一次,长街长,时光仿佛也还长,安下心行走,猜心思,猜不好的,放下便好。
岂止长街有尽头。
路有东西,分行两方,纪小章叫住她,她站住,懒懒回头,语气复元:“干嘛。”
“跟我谈恋爱吧。”
江越挤挤眼睛:“神经病。”
“异国恋,敢不敢,你不是胆子大吗?”
江越掏掏耳朵,莫名其妙:“神经病。”
她转身继续走,纪小章在身后渐渐没了声响。
“我敢。”有什么不敢的,扔下两个字,她继续走,眼泪不大争气,所以头也不敢回。
纪小章听到了,低眉,莞尔。
还走吗?想问的,三个字,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江越泪流满面地走在路上,却也还是笑了。
美国东北部罕见的十月暴风雪,隔天就覆盖了大部分地区,白茫茫的清晨,纪小章伸手触碰窗台半指深的积雪,抬眼望去,许久未见的冰天雪地。
他莫名喜欢。
虽然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导致了大面积的断电,无数航班延误,室友无不怨声载道,这没心没肺的中国小子,望着雪野,竟望出了神去。
他只是想起了十月飞雪,两年前,远光,雪花,旧人,旧事。
时光大得过想念。
异乡的月光凉润,天地广阔,街口的笑闹向来不乏,他从不孤独。
只在某一时刻,那种感觉常常加倍而来。
大声疾呼的异国恋消弭在记不清的时候。
他从来都知道,他没有想象的那么爱她,或者是爱一个人,从来只在书中闻,有些难,有些不一样。
雪落千野的这一天,纪小章遥望远方,白茫茫的远方,几乎刺痛了双眼。
☆、第 33 章
杨煦给孟河言打电话的时候,絮絮叨叨间接性抽风,对方明显爱搭不理,只有冷淡的嗯呀奥呀,半天没句整话。杨煦竖起耳朵,果然听到了诡异的声响,方才他聊得太热情,才会忽略。
呵呵,他咧嘴笑,试试探探地问道:“你干嘛呢?”
“剁猪蹄儿。”那方声调无情无感。
……杨煦皱起了眉头,他低头看看自己打着石膏绷带的胳膊,当下明白,八成是露馅了,心下暗骂了王欣赏那兔羔子十万八千个来回。
“巴西怎么样,好玩儿吗?野生动物友不友好,一蹄子踹翻你该不成问题吧。”
杨煦只觉得随着砰砰啪啪手起刀落的动静,他的残臂也在隐隐作痛。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伤成这样!”杨煦着实心疼不已,翻腾着从床上坐起来,抱着孟河言的手,端详个没完。
她手指有处切菜的伤口,不十分痛。
孟河言扫了对方一眼,不以为然兼之嘲弄:“你不也是吗。”
“那能一样吗,你细皮嫩肉的。”
她没忍住轻微一笑。
杨煦看她笑了,也跟着乐了起来。
但她此时已经板回了脸:“别人不说,你打算瞒到我什么时候。”
这样情形,杨煦颇有心得,眉眼略一纯良,恍人心弦,下一秒便一把扣过她的头吻了过来。
孟河言一巴掌扇了过去。
杨煦此时石膏吊着胳膊歪着身子重心不稳,突然挨了这么一下,立马倒在床上,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惨叫。
她本来还冷眼旁观,可是杨煦哀声不断,蜷缩着翻腾,好像真的疼得不轻。她也有点急了,上前扶住了他的肩膀:“你……没事儿吧。”
“我的胳膊!要废啦!”依旧撕心裂肺。
她这回便是真的急了,上下左右地围观那只要废的胳膊:“要不要去医院?还是去医院吧,快点!”
她急慌慌地找外套,又给杨煦披上,拽起他就往床下拖。
“哎,哎哎……”杨煦在她的暴风行动中想插话,“哎哎,等等。”
病中力气弱,杨煦已经快被拖出门了,他使劲扒住门,“我……我……不用去医院啦。”
回过头来正对上杨煦的龇牙笑容。
孟河言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算是反应过来了:“你耍我?!”
看她似要发作,杨煦三步两步溜回床上,坐在床头护着头:“开个玩笑嘛,别生气啊别生气,我刚才真有点疼,我是病号,哎别……”
她没打算揍他:“哼,我就说嘛,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经打了。”
杨煦抬起头:“嘿,瞧你这话说的。”
“我不就是亲亲你嘛,要不是我机灵,我就真残了,到时你得负责我一辈子,唉?要不你再给我一下……”杨煦絮絮叨叨嘟嘟囊囊,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孟河言抬一只腿跪在床上,趴过来两只手撑在自己两侧,覆在了自己上方,他的大脑在死机了几秒后,开始思索她是想咬自己还是扇自己,几番来回,便被自己吓得系统瘫痪。
孟河言看他越发傻愣,眼睫相对,如蝶暗涌,心内禁不住喜欢这人的心思,其他的恨恼如云化雨,她捧起他的脸,倾身吻了上去,杨煦大脑轰然又炸了这回不仅死机简直是烟花漫天。
他这伤养了快两月,此时已大体无恙,他敞开怀抱,融于窒息之痛。
他爱极这片刻,痛而不言爱,爱至于何止,已到了该长大的年纪。
可拥着她,他方觉得河言周身温暖,仗着残余病痛,竟想缩进她的怀里,自此不问世事。
二十三岁生日年月,杨煦携友京城创业一载有余,勤勤恳恳,不敢不力,伤了手臂,隐瞒至今,河言同在京中,朝九晚五,清清静静,然而清净过了头,也一朝识破了这小心思。
与河言呼吸交错之距,看到她眼中有盈盈生动,他心下又是一动。
生日愿望前,便也不禁莞尔,像是无愿可许。
一鼓气吹灭了所有蜡烛。
还是旧时的措辞,自己就一俗人,俗到人人可知。
出房门,沙发上小八乐呵呵地在嚼包子,两人头大。
“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八擦擦嘴巴,颇为善解人意:“你们继续,权当我是白菜。”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走进去,无奈房里的人太专注,他自个儿悄声撤退到客厅,小八向他们抛了个眼风,好啦我都懂的。
小八是新招的市场部经理兼前台顾问兼保洁员,如今又被派了个送饭的活,包子还剩一个半,茶几上的猪蹄汤快被盯出个洞来。
孟河言觉得杨煦也不再需要,便把一大煲汤递给小八。
小八眉开眼笑地接过。
杨煦火气更盛,敲他脑门道:“王欣赏呢?”
“王总说了,他也得倒腾倒腾终身大事,不能老这么伺候你。”
“我呸。”
“杨总消消气,您也来一口,补补。”
杨煦听了这么一声,暗自心花怒放,夺下汤,哧溜哧溜地喝,逗着小八,再叫几声,没咋听过,还挺受用。
小八两手空空,目光投向孟河言,小眼儿巴巴的,孟河言心领神会,手伸向杨煦怀抱里的汤罐。
杨煦愤愤然,我有伤。
他小。小八嘟嘟嘴,他真的小。
我有病。
他小。
我快残了哈。
他小。
小八果真越听越小,缩着身子几乎要靠上孟河言的肩膀,杨煦森森地笑,拿起汤勺走过去坐下,夹他在当中:“来,宝宝,我喂你。”
小八往后缩,才不张嘴,杨煦扑上去,双方鬼哭狼嚎地闹了一通,这才作罢,最后,乱腾腾的屋子,还得三人齐力打扫,尘扬水洒。
临近新年,她与他一同回到家乡,各自守岁,走亲访友,各方大人们渐渐地不再问及学业,于是孩子们倏地松了口气,叹了口气,定定心绪,转眼又想着假期没有几天,还不赶紧邀来相聚。
杨煦孟河言大眼瞪小眼地蹲在街上,人人都没空,仿佛世上只剩了他俩闲人。
刚一转角,孟河言率先定睛看向了广场边上那一大捧气球,哈,可不就是江越,她站在那么多的气球下,几乎觉得她下一秒就可以上天。
江越招招手,大笑,绝对没办法,他们自个儿找上门的。
还说呢,江越瞅见杨煦便踢,杨煦麻利儿地躲开,江越仍旧气愤难当,哆哆嗦嗦地指着他。
杨煦叉腰,大写的不服:“我又怎么对不住你了。”
“要不是跟你待久了,我怎么会老碰上贱男!这什么体质!”江越越说越气,摸着额头作势要倒,总而言之,她那贱男特意给她订了那些个气球浪漫一下,没成想昨夜分手,索性拍拍屁股走人,货到还没付款。
江越的手指咯咯作响——别让我碰见他。
另外两人乖乖认命了,一块儿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