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谱 (玉笛白马)-第2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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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紫儿缓缓的转过头来,见到方才站着那费家小姐姐的位置,此时竟是空无一人,不知何时,那美貌无比的小姑娘早已经不告而别了。
……
杨宗志沿着官道一路向着东北方向进发,晌午的时候,他随地找了个客栈,下马来准备了些干粮和水壶,便又一步不停的上马赶路,傍晚时分,他已经出了天安,来到了距离湖州不远的永州城,永州城比天安这等小镇更加繁华,也更是热闹,他一路疾行,不觉又累又饿,便下马准备打尖住店。
牵马走了一圈,这永州城内繁花似锦,但是路边的酒肆勾栏灯红酒绿,不时传来阵阵女子咯咯的放浪笑声,还伴有男子与女子们的嘻嘻调笑声,他皱了皱眉头,知道这里都是风月场所,热闹是热闹,但是也混杂的紧,自己只想赶路,不想沾惹是非,便又远远的避开了去。
好不容易找到间不太起眼的小店,这小店灯光昏暗,却是黑漆漆的,里面坐了三两个客人,生意比起方才见过的那些,却是萧条的多了。杨宗志拴好白马,便又举步走进去,开口唤了两下也不见有人出来招呼,他随意在边角找个酒桌坐下,转头看去,依稀月色下,却见这小店旁倒是好一番美丽风景。
这永州城地处江南,乃是活水发源之地,江南水乡历来都是小桥河水四处可见,眼下这小店旁的勾栏下,便是静静流淌的小河,水势不大,淅沥沥的流向身下,原来这小店便是坐落在河流之上,本身就是竹桥改建而成。
杨宗志坐了好半晌,也不见店家伙计出来招呼,他又举步走到柜台处,只见幽幽灯火下,柜台上贴了个宽宽的纸条,上面隶书大字写了三行,道:“有酒……自取!有菜……自作!有银……自付!”
杨宗志看的哑然失笑,晃眼看过去,见到柜台下果然堆满了瓶瓶罐罐,上面贴着标纸写着“汾酒三年”,“女儿红陈酒”,“竹叶青烈酒”等等字样,旁边有个竹篮,里面稀稀疏疏的放了几锭碎银。
杨宗志心头暗暗的发憷,暗道:“好个悠闲的店家雅人,这喝酒嘛,我自然不在话下,但是要自己做菜煮饭么……”他心头暗自有些踌躇,只因他从小以来虽然跟着爹爹行遍天下,但是一路上要么是干粮度日,要么便是各地州府好酒好菜的招呼着,所以自己亲手下厨的机会可谓少之又少,况且后来出北郡领兵之后,倩儿一直陪同在左右,间或又遇到婉儿和筠儿等人,自己的衣食住行被贤淑的她们照顾的井井有条,他更是没有操过这份心,现下乍一让他自己动手,他倒是浑然摸不着头脑来。
杨宗志摇头笑了笑,便提起一壶“竹叶青”,放下一锭散银子,然后展手走回自己方才的座位,将竹叶青放在桌面上,立起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他从怀中的口袋里又掏出今日吃剩下的干粮,正待就着干粮下酒。
这干粮乃是晌午时候准备下的几个白面馒头,今日天气干燥,热气重,这干粮不能久放,在怀中捂了半日,到了此刻便有些馊馊的怪味,他放在鼻子下微微的嗅了一嗅,便又皱起眉头将干粮重新放在桌面上,而是单独的饮起酒来。
饮了一杯,这竹叶青果然不负它烈酒之名,方一入口,便引得胸腔喉头火烧般的涌起,杨宗志深吸一口气,却是……却是嗅到了另一个香喷喷的味道,这味道……便仿佛是筠儿那小丫头学了新菜,便会欢喜无限的跑到自己面前,将那色香味俱佳的小菜端到自己鼻下闻个够,才会笑吟吟的道:“大哥,你快来尝尝筠儿的手艺哩。”
杨宗志的视线微一迷茫,再看清楚的时候,见到自己座位的对面,不知何时已经坐下了个人儿,那人儿坐下后,便将一盘热气腾腾的烩菜端上了桌子,这烩菜便是果蔬青菜杂在一起作成的,虽然杨宗志性喜吃肉,过去对着这绿油油的青菜甚少看几眼,只是此刻他饿了一整天,方才又被烈酒一催,肚子中不由得早已骨碌碌的叫唤个不停,这热气直冒的小菜一端上来,却也诱得他食指大动,恨不得立时便举起筷子上去大快朵颐。
他的面色稍稍犹豫了一下,才想起抬头去看对面坐着的人儿,他晃眼上去,只见那人低着头,手里端了一个小碗,碗中乃是白白的米饭,她端起米饭,轻轻的啄了一小口到嘴里,然后闭上嫣红娇嫩的小嘴抿了抿,仿佛在尝试味道。
再微微向上看去,昏黄灯光下只能依稀见到清亮如同皓月的眸子和眸子上长长扑闪扑闪的睫毛。杨宗志渐渐看清楚,不觉大吃一惊,心头奇怪的道:“怎么……怎么她也跟来了?”
那面前落落大方端坐着的,正是今日前来质问过自己的费幼梅,杨宗志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无奈下,只得又端起酒壶斟酒,啊的痛饮了一口,酣酒过后,肚子里愈发骨碌碌的乱叫,声音逐渐大得连对面的人儿也能听见。
杨宗志心想这般场景之下,只能还是自己开口,便讪讪的笑道:“好……好巧啊,费姑娘。”
费幼梅依然捧着小碗,隐约低低的哼了一声,并不答话,杨宗志又扫了面前的烩菜一眼,见到费幼梅樱唇小口轻啄,只怕这么大一盘烩菜,她便是吃一天,也是吃不下去,岂不是浪费,可惜人家并未发声相邀,况且……杨宗志也知道自己过去因为莫难的关系得罪过这冰清玉洁的小仙子,再加上她对自己印象并不好,所以更没有道理做菜来给自己吃。
杨宗志再咕噜噜喝下几杯酒,酣意上来,酒气不觉涌上头面,他抬起手来,便独自摇摇晃晃的出了酒肆,只留下桌面上空落落的酒杯酒壶,桥下溪水如绵,费幼梅痴痴的盯着眼前兀自冒着热气的烩菜发呆,心头酸楚难禁,止不住的浮想联翩:“不是……不是最会来骗人么?怎么……怎么又不来骗些好吃好喝的回去呢?”
第三百二十一章 渊源 之四
胡乱找了个地方昏睡了一晚,翌日清晨,杨宗志便又踏马上路,出了永州城,一路上便再也无法烈马奔腾,只因这段路据都是小径,一道上有山有水,转过青山一个头,面前说不定便有一条宽宽的小溪挡路,有的小溪可以骑马过去,有的水深,漫过马脖子,白马便无法下水,只得等待两岸的舟子渡家。
这么一走起来,行进的速度便慢了不少,杨宗志一路拉马,一边也暗自回头打量,看看那费幼梅到底有没有跟着自己,他虽然不知道费幼梅这般辍在自己身后的目的,但是自己与这姑娘相交不睦,能够避开自然还是远远避开得好。
这一路行来时间飞快,抬头看着天色不觉已经日头高照,杨宗志想起昨日夜里自己未进饭菜,只是喝了些烈酒,此刻酒醒肚子更是饿得饥肠辘辘,他随手找了个有店家有伙计的茶廊坐下,才招呼着好酒好菜的端上来,他坐在桌边枯等,忽然听到身边一个呜呜呜呜的童音哭泣声响起。
杨宗志缓缓转过头来,见到身边茶廊的尽头,正有一个胖乎乎的小童,双腿瘫坐在地面上乱蹬,双手掩住脸颊失声大哭。他看的心中一柔,只见那小童不过五六岁年纪,头顶还未续发,而是扎了几个小丫辫在头上,身段胖乎乎的犹如藕节,煞是可爱。
杨宗志心想:“我像他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不知却是作过些什么,只可惜我十岁之前的记忆全都丧失了,那些童年的美好时日一点也记不起来。”
杨宗志叹了口气,见到那小还童独坐大哭,身边人来人往,却是无人注意到他,想来他的父母亲人不在一起,他举步走了过去,在那小童身边蹲下身子,轻声笑道:“小家伙,你哭什么呢?”
那小童茫然的抬起头来,胖嘟嘟的圆脸上满是泪水,他一面胡乱抹着脸上的泪痕,一面哽咽的道:“爷爷给我打酒的银子,被我……被我不小心给弄丢了,我打不了酒,回去便会……便会给爷爷打。呜呜……”
杨宗志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小家伙,哥哥会变戏法,你若是诚心诚意的叫三声大哥哥,我便能将你丢掉的银子全都变回来。”
那小童听得半信半疑,恍惚着抬起头来仔细打量杨宗志,见到他笑容可掬,看在眼中煞是亲切,他试探着叫唤道:“大……大哥哥……大哥哥……大哥哥?是……是这样叫么?大哥哥?”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装作神神秘秘的双手乱舞了一阵,便又快速伸手从自己怀中一探,取出一锭自己随身带来的银子,端放在手心里,那小童一见戏法果然灵验,大喜出声道:“果然是这一锭……果然是这一锭!”
他急切的从杨宗志的手心中取过银子,小手上下的掂量了一阵,却又傻了眼,道:“大哥哥,可……可不是这一锭呀,我方才丢掉的那一锭,没这个银子大,也……也没这银子这般的沉。”
杨宗志哈哈大笑道:“你方才叫我大哥哥,一共叫了几声?”
那小童天真的凝住小眉头,细想了片刻,犹豫的道:“三……三声……咦,不对,是四声!”
杨宗志笑道:“这便是了,你方才叫我三声的话,我这戏法就能变出和你丢掉的一模一样的银子,可惜你方才叫的是四声,这银子么……也会相应的变大变沉,这道理便是这样。”
那小童一听的大喜过望,胖脸上的鼻涕眼泪还未抹干,却是欢笑得意的道:“大哥哥你的戏法真灵!小饺子佩服的很呀。”他说话到了这里,却是面色猛地止住,又懊丧无比的道:“只是可惜……我方才若是连叫五声,六声,七声……八声大哥哥,那这银子岂不是也会越变越大么?”
杨宗志失声笑道:“莫贪心,人贵在知足,你寻回了自己的银子,既可以给爷爷打回好大一壶酒,又能自己偷偷的去买回些玩意来,怎么还能想着这银子越变越大呢?你若是这么贪心,这戏法……便不灵了,银子也会变作石头!”
那小童毕竟年幼,天真稚嫩而又不失活泼,他听到杨宗志这么一说,便又立即放开心怀,嘻嘻欢笑着跑了开去,便再也不去想银子越变越大的烦恼事,杨宗志半蹲着身子看着他胖乎乎的跑远,心头却是暗自叹气,道:“这孩子的烦恼果然是来得快,去的更快。”
他刚想到这里,忽然身后一个冷清清的娇媚嗓音哼气传来道:“哼!便是无知的顽童也不放过,也要骗上一骗的么?”杨宗志心头一僵,转回头立起身子,果然见到那艳绝人寰的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杨宗志脸色沉了一沉,却也不想和她口舌争辩,只是重新走到自己先前的座位上坐下。
店家上了酒菜,杨宗志就着大吃大喝了一阵,不觉肚子撑得圆鼓鼓的发胀,他心头哈哈笑了一声,便也心满意足的会账走人,微微晃眼看去,见到费幼梅果然也紧跟着出了茶廊,不紧不慢的跟在了身后。
杨宗志一路来被这小丫头连番嘲讽,不觉也是傲气上来,自是看也不多看她,继续赶马向前,不觉过了几个渡头,来到个诗画般的乡村田园,这里地处平原,一路只能见到绿油油的茶籽花开,远远的却是见不到一户人家,杨宗志抬头看看天色,发觉天空风起云涌,方才还是晴好一片,此刻竟是乌云大作,他常年游历在外,心知这是暴雨来前的征兆,便急切着想要寻个避雨的地方。
他手中用力拉住缰绳,正要喝马,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咄咄咄咄的孤单马蹄响,杨宗志待要回头去看,立时又意识到这马背上的主人是谁,便驾的一声赶马行了远去。
夏末秋初,热气一点也未退,但是天气变幻已是繁杂,他赶马不过一会,天空嘻的一声狂响,雷暴便转瞬而至,这雨点密集,犹如石粒豆谷一般打落面上,兀自生疼,也打弯了身边茶籽花的腰。
暴雨初下,道路变得泥泞难行,马蹄一脚深一脚浅的印在小道上,杨宗志费力的睁开双眼,透过雨水织成的帘布看出去,见到远方隐约有一个牌坊矗立,他暗想那里说不得就有人家,便放马赶去。
骑了好一会,来到那白石牌坊之下,杨宗志四处查看,见到这里哪是人家居住的围栏,而是供人祭祀作法的神坛,白石牌坊座下,便是个坟堆一般的围栏围住,看起来凄凉可怕的紧,抬头看去,乌云遮蔽了日月,天色阴沉沉的仿佛黑夜。
他找了个能够暂时避过风雨的角落,甩干浑身上下的水渍,却是蒙头歇了下来,转头细看,这里用来供人祭祀,便堆了不少香火干柴,他心头暗自一动,又从怀中取出火石,嗤嗤的打燃点着了柴火,在自己面前生了一堆,火光热乎乎的透出,浑身上下便宁定了下来。
四周风声疾,雨声也更密集,不过一会,那咄咄咄咄的马蹄响又来到身边,杨宗志微微愣住,暗道:“她……又跟来了?”果然不过一会,便见到费幼梅举着两只素白的小手,遮住头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只是天空大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