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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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而行,更该小心才是!如何竟当街纵马?!我大夜军队有明令:扰民者,军法从事!他们在我们的地方,就该遵守我们的法规,何以不仅不从,还敢那般嚣张跋扈!”
“边境一带不比上京,本就如此杂乱。”容岩不欲再多说,“我们走吧。”
纪南皱着眉翻身上马,却忽听耳边阿松大呼道:“是那个臭老头!臭老头被抓走了!”
纪南与容岩同时转头看去,只见方才那群南国军人已抓了人,正往回去,依旧是肆意高声吆喝着,一路惊扰百姓无数。
他们的马后面用绳子栓了四五个人,跌跌撞撞的跟着跑着,看那衣饰都是贫苦百姓罢了,哪里是什么逃税商人。
昨日摆摊猜字谜的那个小老头就在那中间,可怜他年老体弱,压根跟不上那匹高头大马,这一路青砖凹凸不平,他跑几步就摔一跤,已浑身都是伤,力气用尽,被那绳绑了硬拖着往前拽去,手腕处被那麻绳磨的鲜血淋漓,看起来可怜极了。
阿松不待多说,反手抽了腰间的漂亮小斧,一跃而上,像只大鸟一般掠过去,干脆利落的挑断了那几根绳,又追上去将马上的人统统砍了下来,滚了一地。
“哪里来的小贼!”那些南国人爬起来后大骂,边骂边“锵锵锵”拔出了佩刀,团团将阿松围住。
“我才不是小贼,”阿松撇撇嘴,扭头向那摆字谜摊子的小老头,“臭老头,你真逃税了吗?”
小老头连连摇头,“人头税是年年按时上缴,出来摆摊则有一日算一日,日日有官差大人来收,从不曾逃税。”
“听到没有!”阿松手里转着他那把镶金嵌玉的小斧头,“你们也不问问清楚就抓人的吗?!何况就算当真是抓了逃税的商人,也不该如此粗暴对待,你们南国人不是最讲礼法仁义的吗?还不快给人赔礼!”
“呸!”领头那南国人狠狠啐了口血唾沫,“老子说他逃税他就逃税了!他逃了四年的茶课税共计一百二十五俩银子!交不出钱就回去做苦力还!”
“冤枉啊!”那小老头老泪纵横,“我在这灵州城住了快二十年,从未回过南国,哪里来的茶课税!”
正争执间,围观人群里一阵拥挤,有人捏着嗓子起哄:“郡衙门的官差大人来了!”
阿松闻言,叉腰冷笑,“来得正好!小爷我倒要看看,在我大夜国土之上,容不容得了你们这群南国人嚣张妄为!”
官差一行数十人,不由分说将一干人等全都带回了衙门去。纪南见状,急拉容岩衣袖:“二哥?”
容岩却并不着急的样子,与他一起随着看热闹的人群往衙门方向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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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松进了衙门就没能再自己出来。
当日并没有立即升堂,人被押进去后就没了动静,看热闹的人把着郡衙的大门议论纷纷,不久出来两个提着杀威棍的官差,凶神恶煞般将人赶了个四散。
这里离上京还有数十日的行程,搬救兵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了,纪南心想那只好硬闯,将阿松救出来再说。
“跟我来。”容岩忽的低声开口说道,绕过了郡衙威武壮阔的前门,他一纵身轻飘飘的飞上了后院的高墙。
纪南跟着他上去,只见底下站着的正是方才那些骑马抓人的南国人,一个身穿灰色袍子的男子正给那几人作揖:“明日恐怕还要劳烦几位来走一趟,过个场而已。不为别的,近日刺史大人出巡,就在咱们这里附近,若是此事闹大了,传他老人家耳朵里,以后咱们的日子都得难过,因此少不得烦请各位一同敷衍一番。”
“明白!”那几个南国人似乎与灰袍人是相熟的,拍了拍他肩膀哈哈的笑,“这回被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臭小子碍了事,倒是给郡守大人添了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灰袍人笑的开怀,“穷山恶水多刁民,惊扰了各位,还望海涵、海涵!”
彼此又客套了几句,那几个南国人上了一辆马车,眼看着出城去了。纪南看着那灰袍人熟门熟路的从郡衙后门回去,一路与几个官差言笑晏晏的打招呼,一瞬间他终于明了上午那中年大叔话里的意思!
南国人为何在这灵州城内如此肆无忌惮、欺善怕恶?原来与郡守是“好友”的不止那逃了重税的富商巨贾,还有这奉命抓人的南国军人!
他们竟三方勾结,抓那无辜百姓去交差了事!
简直混账!
纪南气的咬紧牙关,双手都颤。容岩与他站的极近,见状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提醒道:“纪南?”
“……啊?”纪南回过神来,“二哥!现在去救阿松出来么?”
“怎么救?这可是郡衙,大夜律例有明文规定,硬闯官府是犯法的。”容岩笑道。
“为什么!明明他们犯法在先!”
“那又如何?”容岩依旧轻松的笑着,“难不成因为他们不遵纪守法,咱们就以暴制暴?”
纪南语塞,愤愤皱眉,“那你说怎么办?!”
容岩但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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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确实升堂了,只是阿松却是被人拖着上堂来的。
郡守压根不见人影,主位空着,昨日那着灰袍的人竟是个师爷,此时站在堂前,咬文嚼字的问了一通姓名籍贯所犯何事。
奇的是昨日差点被南国人抓走的那几人,一个两个的竟都跪下认罪,声称自己的确就是那逃了税的南国商人,并无抓错只说,他们心甘情愿补交数倍的罚款,只求青天大老爷能从轻发落。
师爷捻着鼠须乐呵呵的笑,不由分说就扬手命人将阿松又打了顿,口称“刁民无良,竟敢妄图挑拨两国刑讼邦交”。
阿松昨日已经吃了亏,腚上挨了两记杖责,疼的不得了,这时反抗起来便不甚猛烈,不多时就被众官差七手八脚的按住了。
一仗下去,他“嗷”一声大叫,体内的护体真气猛的冲出来,众人皆被弹的飞出去,爬起来后又更下狠手去对付他,一时之间大堂之上混乱不堪。
纪南昨日起就惴惴不安,怕阿松在里面吃闷亏。可想到容岩一贯对阿松可算是溺爱至极,看他一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想来应该已胸有成竹。
况且如今容岩在纪南心目中几乎是无所不能,他也就姑且拭目以待,看阿松这事容岩到底如何替他讨回来。
这边正混乱着,那厢却忽然传来隆隆鼓声——郡衙大门前设有一面喊冤鼓,供有冤屈之人击鼓告状,此时正有人用全身力气举了那鼓锤,猛击鼓面。
不是别人,正是那拿字谜暗讽阿松“蠢货”的小老头儿。
方才那几人众口一词说没有抓错没有被冤枉,他夹在里面还没说话就被一起释放,给赶了出来。
其余几人都脚底抹油溜回家了,却不知他为何没有走,还大张旗鼓的击鼓喊冤。
那鼓一响,按大夜律,郡守必须亲自升堂。
可这一等便是好几个时辰,一直等到太阳都快下山了,才有一肥头大耳的男子着一身官服,大腹便便,姗姗而来。
阿松没有帮错人,那小老儿十分讲义气,当着郡守大人的面将自己如何被抓、阿松路见不平如何救人、师爷如何将他们扣押却将南国人放走、又如何威吓他们几人认罪且反咬阿松,一一细细禀来。
小老儿讲的仔细,那郡守侧耳听的认真,纪南心里总算松下一口气。
谁知,末了那郡守听完,竟忽如其然的来了句:“这人可是疯了?”
“回大人,这人确实疯了!”师爷立即一本正经的回禀,“不过也有装疯卖傻、与那刁民一道,妄图污蔑南国贵使之嫌!”
“不错,”郡守点头,“这人逃了南国重税,回去少则充军流放、多则人头落地,因而想了这么一出。勾结这乳臭小儿拦街劫持不成,又反倒击鼓喊冤,倒打一耙,啧!实在有辱我夜国淳朴民风!”
这郡守倒是好文采,出口便成章。
这边他信口雌黄,那厢师爷运笔如神,刷刷刷几笔便写好了供词,往那小老头面前一扔,要他画押认罪。
小老头以头怆地,顿时悲呼不止,连声喊冤枉,却被那虎背熊腰的衙役上前左右开弓,打的满嘴是血,昏头昏脑间被硬扯了手去按了手印。
阿松那边的情况也差不离,不用郡守大人再多说,师爷便随便安了个罪名下来,依样要阿松在供词上面按手印,阿松已怒的眼底都红了,捂着腚猛的跳起来,小斧头和弓箭都被没收了去,他拼着一身细皮嫩肉就要与他们拼命。
纪南早已热血沸腾,再不顾容岩到底有何计划,大喝一声就要往里跳去。容岩却已瞧见长街那头的尘土飞扬,伸手一带,他将纪南控在怀里,“别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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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只三骑,领头那人穿着便服却着了官靴,风尘仆仆,从马上跳下来还没站稳,便直扑衙内,有衙役上前阻拦,被他兜头一鞭子抽的捂脸倒地不起。
“来者何人!”师爷装腔作势的威吓道,“竟然擅闯郡衙门!”
那人脚步不停,从腰间摘了一块令牌拍向那鼠须师爷的门面,将他打的一声惨叫。
可待他看清那块令牌,又发出另一声惊恐惨叫:“属、属、属下参见刺史大人!”
来人竟是灵州刺史,只见他面色焦虑无比,走进大堂之内看都不看急忙迎上来的郡守,只四下到处找寻,终于寻到捂着屁股倚着大堂红柱的美貌少年时,他眼睛一亮,几步上前正欲跪下问安请罪,想想又不妥,退后一步行了个礼,又上前极为恭敬的低声问道:“还请移驾别处说话,可好?”
阿松看了眼一地跪着的官员与门外探头探脑的百姓,见人群里容岩对他微点了头,他便扭头对那刺史哼了一声,然后由郡守在前引路,一道往内堂去了。
容岩松开抱着纪南的手,纪南半天没说话,忽然冒出一句淡淡的:“没事了吗?”
见如此情况之下他居然什么也没多追问,容岩便笑了起来,点头道:“没事。耍威风这种事,他最在行了。”说着他轻拍纪南肩头,“走吧,我们回客栈去等他,顺便也收拾一下——这已又多耽搁了两日,上京的桃花……恐怕都要落尽了。”
第六章
、有人说这世上大概没有他不会的东西,更多人说这世上一定没有不喜爱他的人。他是大夜王朝上至皇帝至尊、下至百姓小儿众口称赞的二皇子殿下——慕容岩。
好在他们回去时,上京的桃花并没有全落尽呢!
身后马车的轮子与地面小石子相轧,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响声,那声音与清脆的马蹄声相交映,响在这宽阔畅通的官道之上。
自从雇了这辆车,纪南的耳边终于清静了许多。
他们刚从灵州城出来那几日,走的都是山路小道,阿松美貌柔嫩的臀因为挨了杖责,肿了老高。
小路颠簸,他歪歪扭扭的骑着吗,马鞍上虽已绑了厚厚的棉絮垫着,可时不时碰着了一点,还是疼的他大大的惨叫一声。
纪南与容岩尚算胆大,可怜阿松那匹坐骑,被那日日的怪声吓的实在忍受不住,竟趁他们夜晚歇息时,挣开了缰绳,逃跑了。
接下去几日,阿松与容岩只得共乘一骑。几天赶路,不断的颠簸下来,他那伤口处不幸发了炎,这下更是痛的他天天哇哇的叫。
好在那时他们也已经出了山区,在官道上行了不多时,碰见一处驿站,容岩立即花重金弄来了一辆马车让阿松躺着,他雇了个车夫驱车,自己则与纪南仍旧是日日骑马。
这下那猴孩子更像个耀武扬威的娇主子了,一边一个保镖高头大马的随护,他则天天趴在舒适的车里,悠闲哼唱小调。容岩买了许多零嘴给他解闷。有时外面天下着细细蒙蒙的小雨,容岩与纪南闷在蓑衣里耐着,他却推开车上的小窗,就着甜津津的话梅赏着雨,兴致高昂了还狗屁不通的赋诗一首,那样子让人看了不禁牙都痒痒。
可自从出了灵州城,纪南就再没像往常那般与阿松打闹。
一则他身上有伤,与他动手显得欺负残疾。二则……那日灵州刺史与阿松稍谈片刻之后,又恭恭敬敬的将他请了出来,随即当着众人的面升堂审案,将来龙去脉审了个清楚,当堂就把那个姓顾的灵州郡守给革职查办,投入了大牢。
他们离开时,刺史亲自来送,并再三的说郡守一案已八百里加急上报了上京,一定从严从重法办,请他放心。
阿松懒洋洋的一挥手,“随便啦——那小老头放了吧?”
“当然!臣下——臣——咳咳,本官既为灵州百姓父母官,必不叫任一子民蒙受那不白之冤!那人已经放回去了,身上的伤也已请了大夫医治,请殿……请您放心!”
“那好吧,那我就走了!你好好当你的父母官吧!”阿松笑嘻嘻的翻身上马,混若无事——那时他臀上的伤还没开始肿胀发炎,他在人前还是个装硬气的小男子汉。
“二哥,二哥……二哥!”那厢哐啷哐啷又在敲窗子,纪南回神,皱了皱眉,这家伙真是烦人啊。
容岩驱马过去,侧身俯首轻声问他怎么了。
“还有多久才到下一个驿站啊?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