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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萧郎何处 [网络版完结]-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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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身周散开,就像幽绿的水中绽开一朵黑色的牡丹,妖异如山中精灵。

他深深的望着她,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当桂儿看到身后的铜镜将那幅图投射在身前的铜镜上时,顿时愣住了。

这样繁复的花纹,她从前沐浴更衣的时候从未在自己背上发现过,然而此刻突然映入眼帘,竟然那样的熟悉——

“你要记住,从今往后,这个图腾就是你的生命!将来有资格娶你的男人,就要有为此付出任何代价的觉悟!”

……长长的针尖刺入肌肤……

“……不能叫!不许叫!既然这是你的命,就要好好的认清楚!”

痛……很痛……

镜子的彼端一下子出现了许许多多景象,再不是梦境,而是真真实实的,她的往昔。

“……凰引图……娘……”她盯着镜中的自己,喃喃着白洛听不清楚的自语,突然间掩上衣襟,飞快的跑出门去。

脑海中反反复复出现的碎片,如果都是真的……如果都是真的……

“上三而九,折中为西……”

百里淼要的是那副凰引图,韩烬要的也是那幅凰引图。她依旧记不起自己是谁,但她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凰引图……

如果不是这幅画,韩烬还会不会是她的夫君?

如果不是这幅画,韩烬还会不会对她那样温柔?

如果没有这幅画,她活着是为了什么?

……

她跌跌撞撞的行走在冰凉涌动的泉水中,用力的划擦着自己的后背,两天来积聚隐忍的泪水终于止不住落下,一颗颗滑过脸庞,滑进衣襟,最终入水,无声无息。

他说:“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他说:“桂儿,你可知道我的心?”

他说……

她伸手掩面,却止不住泪如泉涌,终于压抑不住,哽咽声回荡在清泉绿树之间,终至泣不成声。

突然间有人轻轻的搂住了她的肩膀,然后扳过她的身子。他不知何时和她一同站在了及腰深的水中,白衣尽湿,却全不在意。

苏嬴拉下了她掩面的手,随后抬起她的脸,尝试着用手指拭去纷纷落下的眼泪,但是怎样也擦不干净,只得抬起她的下颚,将自己的唇印上了她的眼睑。

微凉的嘴唇从她眼角一路掠过,滑过脸庞,直至唇畔。细碎的,如蝶翼拂过花瓣一般的吻,嘴唇覆在她嘴唇上,那些微咸的泪水,都顺着他的唇角,湮进了他的心里。

他持续的绵长的吻着她,直到怀中的身体停止了颤抖,痛哭的声音也渐渐止歇。

感觉到她的僵硬,他停下动作,望进一双布满惊愕、迷茫、疑惑……种种情绪掺杂在一起的眼睛,不由的,淡淡笑了起来。

“陌陌,记不记得你曾经和我说过,如果你哭了,就让我亲你。”他伸指划过她的眼角,声音不自觉的温柔,“真的……很有效。”

——如果哪一天你把我惹哭了,一定要主动亲我喔,否则我绝不原谅你!

那恍若天人的笑容,是否在哪里见过?一瞬的恍惚,让她忍不住陷在近在咫尺的潋滟眼波中,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十二章 忆迢迢(一)

苏嬴走出船舱的时候,正看到桂儿坐在船头,脚边放着一盏忽明忽暗的风灯,幽暗的灯火映着她的脸庞,平添几许柔美。江风吹起绛红的裙角,衬着身后的千点渔火万点垂星,竟有一种即将随风而去的错觉。

风灯边东倒西歪的躺着好几个小小的青瓷酒坛,都是离开前从筥炉堂中带走的佳酿。记得他们告别那天,苏榕还假惺惺的问了一句“可有什么需要?”,她却很不客气的回答:“酒。”

她是贵客,既然开口,苏榕也不好拒绝。想到那天榕爷爷的无奈心疼和她的心不在焉,苏嬴不由的微笑起来。

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这两天里,他的笑容比往常一年加起来还要多。

“陌陌,你找我?”

“嗯。”桂儿看到那个卓然而立的月白色身影,手撑着船舷跳下甲板,眼神淡淡的直视着他:“苏嬴,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她开口的时候,有隐隐的酒香飘来,看起来已经喝了不少,可是眼波依然清澈明亮,身子也站的很直。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喝醉了,还是清醒着。

自从他们离开鹿鸣城那天起,她就每天一个人去船头喝酒,直到夜深方回,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幸好这一次行船,苏嬴只带了白洛青晖二人,虽不如百里垚在时那样热闹,倒没有人会去打扰她。

那天在洗碧泉发生的事,谁也没有再提起过。苏嬴固然向来沉默,桂儿却比他更沉默。她看他的目光始终很平淡,就像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或者,连朋友都不是——至少她会和白洛青晖偶尔说话,在元宝面前也没有什么改变,唯独和他,如同陌路。

就连决定离开鹿鸣城那天,当苏嬴突然告诉她要走的时候,她也只是微微“啊”了一声,静静的听他将行程和目的说完,便毫不犹豫的点了头。

——这次依旧走水路,和当初来鹿鸣城的方向相反,目的地却不是湮州,而是同在西南方向,离苗疆十万大山最近的一个州郡,南濛。

为了她身上的“忘忧蛊”,也为了她的过去。

以及,谁也没提及却彼此心知肚明的——凰引图。

这还是几天里她第一次主动约他出来。彼此之间,好像在比谁比谁沉得住气似的。

“什么事?”他朝她走去。

“你了解凰引图的详情吗?”

他犹豫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是谁告诉你的?”

“你。”

对于这个回答,桂儿显然有些吃惊,但她并不问为什么,但凡牵涉到他和她的过去,那些昭然若揭的答案,近在咫尺的距离,只要一句“是”就能肯定的关系,她统统绕道而行,从不涉及。

“能不能说给我听听?”她在他面前盘腿坐下,捧着小酒坛喝了一口酒,浅浅一笑,“你量浅,就不邀你共饮了。”

苏嬴目光一动,在她对面坐下,问道:“陌陌,我说的,你信么?”

她摇了摇头,这个动作一瞬间让他的心一凉。她不相信他。她不相信任何人了。

不过她接着说道:“真真假假何必那么在意呢?我就当成听故事,也许将来还可以说给元宝听。”

他垂下眼帘:“你想从哪里听起?”

“从……我背后为什么会有这幅画说起吧。故事很长吗?”

“我不会说的很长。”

“这倒也是。”她点点头,“我只是怕你还没说完,我已经醉了。”

“不会。”他的目光移向她身后的星空,淡淡道,“很久以前,西南苗疆的十万大山中有一个神秘的门派,人称北溟朱衣……”

很久以前,西南苗疆的十万大山里有一个神秘的门派,人称北溟朱衣。

和许多关于苗疆的传说一样,这个行踪和行事都极为隐秘的门派,擅使各种毒药巫蛊,武功自成一派,门人众多,据说在当时的苗寨中,十人中就有一人是朱衣门下。只是这些人非常低调,他们既不占山为王,也不开山立派,因此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至于总坛所在,更是扑朔迷离。偶有迷路的猎人说起在密林深处见过高大的神像和恢弘的祭坛,却终究因为没有真凭实据,无法让人信服。

许多年来,只有只言片语在江湖上流传。也因为如此,朱衣门中最大的秘密从没有让外人知道。

这个秘密就是——凰引图。

凰引图是一幅画,确切的说,是一幅地图,地图指示的地方,有人说藏着阴兵十万,御之可乱天下;也有人说是通往西方极乐之门,朝圣之人可得永生。

这些传说,也只是在教众之间传播,因为就连朱衣门门人,也从来没见过凰引图,更不知道这幅画藏在哪里。

凰引图的所在,只有朱衣圣女才知道,如何解读,也是历代圣女口耳相传的天机绝密,普通教众连圣女的真容也见不到,更遑论镇教之宝。

而作为整个朱衣门的灵魂和信仰,朱衣圣女有着极高的地位。每一代圣女都需要通过繁杂苛刻的祭祀和占卜,才能由上一代的血亲来继承,以保证纯正的血统不被玷污。

说到这里,桂儿突然打断道:“凰引图指引的究竟是什么地方?真的有那么玄么?”

苏嬴并不隐瞒,答道:“是古国且兰的国库。”

“国库?”

苏嬴点头:“两百年前且兰亡国的时候,国中遗留了大量宝物,世人皆不知去向,后来遗迹渐渐被丛林沼泽覆盖,除了且兰的后人,再也没有人知道藏在哪里。”

桂儿眨了眨眼睛,了然道:“看来朱衣门就是且兰古国的后人咯?”

“正确的说,具有皇室血统的人只有朱衣圣女。且兰是女皇统治的国家,因此也只有历代的圣女才能继承凰引图的秘密。教中最早的祭司,也都是由且兰皇室的重臣担任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大家都要抢那幅图,一个国家的国库,必定能使另一个国家改头换面吧?”桂儿呐呐低语道,不等苏嬴接话,便捧起酒坛一连喝了好几口。

没多久,桂儿手中的一小坛酒已经见底,她低低的“唔”了一声,就在苏嬴以为她要问起关于朱衣圣女详情的时候,她却打开了另一坛,随口问道:“然后呢?这么厉害的门派,也会被灭门?”

苏嬴点了点头:“盛极而衰,世事皆然。”

朱衣门中共有五大祭坛,为首的青阳坛专司毒药巫蛊,青阳坛的大祭司也是五位大祭司中最有权位的人。不但可以随侍圣女左右,更重要的是,掌握了教众的生杀大权。

究其原因,这个局面并不是一朝一夕所成。原本教中诸事,都由五位祭司共同商议决定,但不知从哪一代开始,圣女独独倚重青阳坛大祭司,以至于青阳独大,手握重权。

正因如此,当青阳坛大祭司联合黑木,血灵两坛反教的时候,剩下的两位祭司及其门人根本没有反抗的时间和力量,只有任其屠杀。教义被推翻了,反教者与卫教者杀的天昏地暗,从此朱衣门的神像前杀戮不断,血流成河,就连教中最重要的圣女,也在这场变故中身亡。

从那以后,这个原本就难觅影踪的教派,更是从江湖中消失的干干净净。

而事关天下的凰引图,自此也下落不明。

苏嬴果然讲的很简短,明明是惊心动魄的一段往事,在他说来却不过寥寥数句。可是桂儿喝酒的速度也不慢,等他说完的时候,她已经又喝下了一整坛。

“这个故事一点也不有趣!”她哼了一声,眼神不复清湛,迷蒙的望着他,盛满了自嘲:“后来呢?后来圣女就死了?凰引图就不见了?既然死了,不见了,为什么现在又要让它出现?”她用手一下一下划着地上的酒渍,喃喃道:“我总是会梦见夜棠,我知道那些事都是真的……可是他究竟是谁?你又是谁?是谁……我是谁……”

“为什么要骗我……如果只为了那幅画,为什么要说喜欢我……”

“什么也想不起来就好了……不要遇到你们……就好了……”

“讨厌……我讨厌凰引图!我讨厌你们!”

她说着说着,闭上了眼睛,眼角溢出两颗晶莹的眼泪,很快的滚落,只余两道浅浅的泪痕,映着风灯的影子。

她呢喃着那些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自语,没有再催促苏嬴讲下去。其实这个故事里还藏着很多秘密,比如青阳坛的祭司叛教之后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在小山村的那几年桂儿的背上都没有出现那幅画?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苏嬴会知道这么多的秘密?

可是,她却什么也没有问。

苏嬴看着她的模样,轻轻的叹了口气,旋身坐上她方才坐过的船舷,抽出了腰间的长箫。

其实他还可以继续说下去,说他为什么会去苗疆,为什么会遇到北溟朱衣的圣女,又为什么会离开她……

但他只是将箫抵在唇畔,乐音低回,伴着江月流水,点点滴滴,长长短短,如春水融冰,如风过柳梢,如九天之上流泻出的仙乐,让这一夜江上听箫的所有人都百转千回,终生难忘。

多少事,欲说还休。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当啷”一声,箫声一顿,苏嬴低头,间桂儿手中的酒坛已然落地,身子歪倒在一边,长发散乱的遮住了脸颊,看来终究是不胜酒力,昏睡了过去。

他收起白玉箫跃下船舷,弯腰将她轻轻抱起。怀中女子的脸上依旧有着未干的泪痕,也不知方才无声无息中又落了多少泪。看在眼里,他只感觉心底满是不熟悉的柔软,正要伸手拂开她脸上的长发,她却微微睁开了眼睛,星眸带醉,两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拉近,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突然娇软的笑了起来:

“嗯……嬴哥哥……”

第十二章 忆迢迢(二)

“嬴哥哥……”

那么熟悉的一声呼唤,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钻进了他的耳中。

苏嬴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时光倒流,她也曾这样软软的倚在他的臂弯,娇嗔的唤他:“嬴哥哥。”

他曾经很不喜欢她那样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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