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是宋史 作者:高天流云-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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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说过了,宋真宗时期对科考舞弊的重视力度空前,“弥封制”、“锁院制”统统出炉。就在这样的严打浪潮中,王钦若顶风作案了。事情经过如下:在前一年,就是公元一零零一年的科考中,王钦若是主考官,于是他就被锁进去了。但是宋朝很人性化,各位进院的考官们可以单独吃各自家里送来的饭。结果王钦若的送饭家人就带进来了一个消息。说他的夫人李氏,已经做了一笔买卖,请丈夫来配合一下。
这时就能看出来任懿实在是个聪明人,想使盘外招吗?那得有手段,更要有创意。才不直接去找主考大人呢,这样太简单粗暴了,会吓着大人的。那么最稳妥、最善良同时也最有效的中间人是谁呢?
主考大人的老婆就最理想了。
不过那可是有诰命头衔的极品夫人啊,你一个素不相识的外地考生就想随便见着?还得再达成交易?做梦不是这个做法于是再想个办法。
那就是和尚。
自古贵妇多信命,她们的身边少不了各种各样的出家人,这些神佛的使者们随时向她传达命运的暗示,结果每一个暗示就都成了命令。然后再由她们去命令各自的丈夫们,于是“神佛”们的意志就变成了现实。
现在王大主考的老婆就是这样,任懿的贿赂就是由两位与她走得很近的高僧传进王家的深宅大院的,再由送饭的仆人传进了戒备森严的科考重地。
成交,而且事情顺利,就算有弥封制,王钦若仍然让任懿如愿地考中了进士,当上了官。于是他就再通过仆人——李氏——和尚——任懿,这条单线联系的关系网索要事先约定好的那笔钱(白银二百五十两)。就在这时,任懿的家里死了人,他急着奔丧跑出了京城,但是和尚的追债信却如影随形追上了他。
此人信用良好,立即按合同交钱。只不过接下来再跑,就把和尚的追债信给丢了
之后他们就尝到了当名人的痛苦。王钦若就不用说了,大宋朝权力中枢里的人,天下谁不知道?任懿更是这样,“一举成名天下闻”,他是发达之后再发达,这封信让他登峰造极了。
追债信变成了检举信,很快就送到了开封城里,宋朝的各位御史大人们立即摩拳擦掌,两眼烁烁放光。天天办案子,可是宰相犯事可真不常见,尤其是科场舞弊,收受贿赂,这个罪名一旦成立,不管是谁,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时候说一下王钦若的相貌吧,此人很矮,其貌不扬,而且脖子上还长了个大瘤子,日后被人称为“瘿相”。根据他的行为,估计早就有人替他计算过,这个瘤子能给玩刀的刽子手添多大的麻烦。太棒了,现在马上就能实验了!
于是御史们公推自己的老大,御史中丞赵昌言来办这个案子,工作的精神只有四个字——“从重从严。”而且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让皇帝坐不住了。
赵昌言要求提审王钦若。
开天辟地了,大宋朝自建国以来,别管出了什么事,从来都没有审讯在职的宰相的先例,尤其是这个人和当朝皇帝的关系还不一般。
赵恒亲自接见了赵昌言,说出的话非常温馨、人性化。他说:这事不合常理。王钦若和朕的关系很密切,要是缺钱直接说话就是了,怎么会收考生的贿赂?而且他是副宰相,事情没弄清楚就下令逮捕,是不是不合适呢?
答案是合适。御史里的御史,中丞大人根本不买皇帝的账,赵昌言牢牢地记着宋朝御史的天职——对同事要像寒冬般无情。一定要把王钦若扔进牢房。因为事实俱在,前面的犯案经过,完全就是任懿的供词!
怎么说都说不通,赵恒急了,他直接把赵昌言,乃至整个御史台都调开,换成翰林院的侍读先生来审理这个案子。结果这次的结果就非常令人满意,任懿改口了,新的供词是:他在考试之前,通过自己的舅子认识了一个考官,这位不姓王了,而是姓洪,叫洪湛。但是就此打住,仅仅是认识了啊,可没别的事。之后他还是找到了那两位高僧做中间人,不过高僧们怎样走的门路,把钱就给了谁,他就统统都不知道了所以收钱的考官,可能姓王,也可能姓洪,但也可能不姓王,更不姓洪,到底姓什么,实在是不知道啊。
而且更加奇妙的是,上一次交代案情时所涉及的王钦若的门客、仆人都失踪了,再也没处找,等于是无法取证。
但是办案人员是绝对尽职尽责的,他们绝不和稀泥,而是准确地给出了最终的答案——受贿者就是洪湛!种种迹象都表明,就是他收了任懿的钱!
于是就这样定案了,任懿、两位高僧等行贿的被严肃处理,充军发配;受贿的洪湛被判处死刑,最后宽大处理,被除名免官,流放儋州(今海南);最初审案的赵昌言也有罪,他的能力尤其是态度实在太让人失望了,根本不适合做御史,被撤职,从此成了闲散官员。
回望历史,这件事和王汉忠事件都表露了赵恒心灵深处的一些东西,决不仅仅是不公正,或者昏庸。昏庸有很多种,比这荒唐一万倍的事件在中国的历史中也比比皆是。就像每一个皇帝,哪怕是汉武帝、唐太宗那样的千古一帝,也都有自己的小毛病,可是之所以会那样做,就耐人寻味了。所以要想,赵恒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两件里受益的王超、王钦若,都有一个特点,即对赵恒有恩。王钦若不必说了,王超在真宗朝屡立战功,在赵恒的心中,绝对不是王汉忠这样的京城守将所能比;再看洪湛,此人在不久前曾经做过一件事,应该是他的取死之道。
赵恒事先派去勘测绥州城到底能否筑城,回来报告说筑城有七个好处二个害处的那个官,就是他。
综上所述,再加上后来赵恒的人生表现,他的动机就非常明显了。那就是他太看重过往的感情,以自己心灵的好恶来判断事情的对错。
他不理智,他在清醒中做着错事,但是毁坏的程度却总在控制之中。他的这一特性,也给他治下的宋朝最终定性。
李继迁也在忙着给自已定性,因为人世间的真理就是——不是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就是什么了,是你做到了什么,你才是什么。
于是他铆足了劲,继续做。
灵州打下来了,而且没费什么劲,下一个目标是哪儿?按说应该是西边了,但是别急,我只要不向南就对吧?现在我向东。
东边,很遗憾,那还是大宋的地界。这时有必要提一下当时的党项、宋、辽的三方交界地了。党项的定难五州向东,正是宋朝的最北方边界,那时称做“河北”,最前端的丰州已经顶到了现在内蒙古自治区的伊金霍洛旗和准格尔旗。但是那里李继迁说死都不敢去,因为那是辽国人的地盘。
敢进,他就会把宋朝和辽国都惹火。
于是他的目标就只能向下稍微偏移一点,就是麟州。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上一次打下清远军之后,就直奔这里的原因。
说一下麟州,这是个极有传奇意味的地名。在《杨家将》里,杨家第一代英雄火山王杨衮(真名杨信),他的驻地就是麟州,还有杨门女将里最强的穆桂英,她的娘家穆珂寨也能在这里找到原型。它们分别叫“火山军”和“神木寨”。这一片土地从唐末开始,就一直动乱不停,直到宋朝建立,也一样时刻经受着契丹人的侵袭,所以这里的民风极其强悍,边民们的战斗力丝毫不比宋朝的京都禁军差。
但是这些对李继迁根本无效,就算上次在这儿被曹玮痛扁的记忆他都不在乎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像灵州城一样嘛,打了这么多年,一次又一次,只要不断努力,就一定会成功!
于是他就再次努力。他带来了两万名党项骑兵把麟州城团团围住,就像当年赵光义围幽州一样,是四面围,半条活路都没给城里人留下。看着是不是也很蠢?他要的是地盘,并不是城里人的命,那为什么这样赶尽杀绝,逼着城里人跟他拼命?
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也证明了他的确是有备而来。这正中了麟州城的要害,因为这座城里没有水源只要把城里的人都堵住,宋朝军民的命运就只有两条。一,在城里活生生渴死;二,出城来和党项人决斗。
而人类忍受缺水的极限是多少时间呢?这是个恐怖的念头,或许只需要半天的时光,战士就将失去战斗力。这让李继迁越想越得意,并且总是抢劫别人粮道的他这次也不会再让曹玮钻空子了,剩下的还有什么?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曹玮现在并不在麟州城里,他升官了,是麟、府、浊轮部署,负责整个周边的安全。城里守卫的人是知州卫居实。
这个名字和灵州城的裴济一样,此前默默无闻。但历史马上证明了宋朝的边关守卫者们绝大多数都是英勇尽职的好男儿。
面临险境,卫居实想到的是进攻,事实上这也是麟州城的唯一活路。这一点曹玮更加清楚,在党项人刚刚围城时,他就派来了援军,是金明巡检使李继周。但是很遗憾,初战失利,李继迁的包围圈纹丝未动,李继周撤退了。
之后曹玮就沉默了,但这实在不能怪他,里面有个秘密。上一次他之所以能突如其来地劫断了李继迁的粮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军队的复杂成分。
很多是内附的熟户,就是已经投降宋朝的党项人。就像刚才的李继周,他就是个熟户,以前和以后都对宋朝忠心耿耿,但是这时呢?李继迁已经又一次摇身一变,成了党项人中兴的偶像,一颗前所未见的党项牌的太阳,那些貌似养熟了的党项人还会出力吗?或者说曹玮还敢在战场上使用这些人吗?
此一时彼一时,都成了问题。于是险要关头,卫居实只能靠自己。战斗从最开始就进入了搏命阶段,每时每刻都关系着水源和生命,史书称麟州城“屡出奇兵突战”,而且卫居实出重赏招募勇士在夜晚顺长绳悄悄滑出城外,偷袭党项人的营地。
很有成果,黑夜之中李继迁的人马分不清敌我,自相残杀,伤亡惨重。但是时间却是麟州城最大的敌人,卫居实已经不分昼夜的战斗了,可是一天一天地过去,水麟州城还是没能夺回水源地。
这时远在开封的皇帝赵恒也坐不住了,麟州危急,李继迁竟然打进了宋朝国境,这在事前绝对没法想象!匆忙之中,他只来得及用最快的速度向麟州全城传旨,令军民人等合力守城,有功者重赏,环、庆都部署以下的高官任选!
但这都是假招子,这时就算把大宋朝西府枢密使的头衔加到卫居实的头上去,难道就能让李继迁打半个寒战?真正的决定性的力量来自北方第一重镇太原,以及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雨中的麟州城得到了上天的恩赐,接下来并州、代州副部署张进(最强方面军的副统帅)突然出现,他是亲自率军赴援的,到时战争才进行到第五天。李继迁再次露出了贪狼本色,强敌来到,他根本没敢接战,立即就撤退了。不过也难怪他,就在这五天里,他的兵已经死了一半,都一万多人了!
这就是当年麟州之战的惨烈,五天之内见分晓,攻击的一方都死伤过半,防守者的处境更加可想而知。尤其凶险的是,卫居实和李继迁都不知道,张进是私自带兵杀过来的,他没有皇帝的诏书!
太原府的重兵是不奉诏绝不允许动用一兵一卒的,以潘美当年的威望,在救援张齐贤时,还被赵光义硬生生地从半路上挡回去,想想张进冒了多大的风险?庆幸的是,事后赵恒没有责备,而是特意下诏奖励张进,这是个巨大的鼓励,宋朝边关将士的枷锁似乎从这时起又松动了一些
但这只是个美丽的错觉,宋朝的军人们几乎是立即就清醒了过来。事情的起因是北方的前线总帅王显因为年老辞职了,得有人接替他。人选没有争议,是按顺位上浮的。
王超。
此前他就是王显的副手,这时被从西线紧急调回,到北方重操旧业,他的副手是王继忠和韩守英。至于西线,自有王汉忠替他背黑锅。
记住这些名字,包括已经辞职,退出军界的王显。此后历史的走向与他们紧密相连,牢不可分,尤其是王显。他自己都不会料想到,一个曾经的枢密使头衔竟然能对宋、辽两国的战局,还有不久之后东亚地区最大的那次对抗与媾和起了那么重要的作用。
回到王超。他上任之后第一次被皇帝接见,就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希望把莫州、北平寨、定州方向的骑兵大阵前移,达到保州和威虏军城之间;第二,在王显时期,除了骑兵大阵的主力军团之外,一些特殊的将领,比如张凝、魏能、田敏、杨延昭、杨嗣等人都拥有自己的一支军队,被称为“奇兵”,不归三路部署司的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