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青天-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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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到此,心旷神恰,便在亭子上泡了一壶茶,慢慢啜饮,意欲喝点茶再沽些酒,忽听竹林丛中淅沥有声,出了亭子一看,霎时间天阴下来,淋淋下起雨来,因有绿树撑空,阴晴难辨,白五爷以为在上面亭子内对此景致,颇能赏雨;谁知越下越大,游人很快散尽,天色已晚。自己一想离寓所还有三、四里路,又没带雨具,倘然再下大些,地上泥泞,未免不好走路,还是冒雨回去吧?
白玉堂急匆匆交些钱下了亭子,过了板桥,甩大袖将头巾一遮,顺着柳树行冒雨急行,走了一段路,猛然抬头,看见有一段红墙,接着是整齐的庙宇,雨点甚大甚急,五爷想再这样下去会被雨水浇透的,他忙到山门下避雨,只见匾额上题着“慧海妙连庵”几个字。五爷低头一看,自己的朱履已然踏在泥污之中,只得脱下,刚要收拾,只听有个小僮手内托着笔砚,口中呼着“相公,相公”,往东去了。忽见庙的角门开放,有位年少的尼姑悄悄答道:“你家相公在这里。”
白五爷一见,心中纳闷,谁知小僮往东,只顾呼唤相公,并没听见小尼姑的话。这年幼尼姑见他去了,就关上角门进去了。
五爷见此光景,暗暗思忖:“他家相公在她庙内,又何必悄悄小声唤那小僮呢?其中必有故事,待我细察。”白玉堂站起身来,将朱履后跟一倒,搭拉脚儿穿上,来到东角门,边敲边问:“里面有人吗?我乃行路之人,因遇雨道路难行,欲借宝庵避雨,请务必方便一下。”
只听里边答道:“我们这庙是尼庵,天晚不便容留男客,请往别处去罢。”说完,也不言语,连门也不开放。白玉堂听了,暗想:“好呀!她庙内现有相公,难道不是男客吧?即可容得他,如何不容我呢?这其中必有缘故,我倒要进去一看。”
五爷转身绕过山门,来到一段红墙,他索性飞身上墙,轻轻跳将下去。躲在黑影中细细留神;只见有个道姑,一手托定方盘,里面热腾腾的蔬菜,另一手提定酒壶,进了角门。遇有一段粉油的板墙,打开随墙的板门,轻轻进去。她进去了,白玉堂也就暗暗随来,投身而入,看见屋内灯光闪闪,影射幽窗,五爷却没进去,而是暗暗立于窗外。
只听屋内女子声音:“天已不早,相公多少用些酒饭,少时也好安歇。”
又听男的说:“什么酒饭!什么安歇!你们到底是何居心?将我拉进庙来,又不放我出去,成个什么规矩!像个什么体统!还不与我站得远些。”
又听女音说:“相公不要固执,难得今日‘油然作云,沛然下雨’,上天尚有云行雨施,难道相公倒忘了云情雨意吗?你一个五大三粗男子,还抵不过我们两个弱小女子,我们年华正盛,很能让你欢心。你也不必担心呆胆,我们只接一些像你一样童男般客人,不会有什么性病缠身,只是日久思情,不能不交,快乐一场,各行其事如何?”
男子有些着急,不耐烦地对女子说:“你既知‘油然作云,沛然作雨’,为何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呢?我对你说,‘读书人持躬如圭壁’,又道‘心正而后身修’,似这无行之事,我是‘大旱之云霓’,想降雨时是不能的。”
白五爷在窗外听了,心中暗笑:“此相公也是书痴,遇见好色之人还讲什么书,论什么文,女过三十猛如虎,欲望一起实难收,两人困你一个,脱得衣服,上来你自不能抵。”
又听一个女尼说:“云霓也罢,时雨也罢,且请吃这杯酒,然后宽衣入帐,我先来伴你,然后是她,总是如此,我大她十岁,有似棉花一团,不妨跟你热热身,她犹如夹板,好让你清爽、高兴。”
好心直口快的尼姑,男的确不领这份情,只听他说:“哎呀,你要怎么样?家父有训,不是明煤正娶,不得入帐,若非入不可,必精脱身亡。”
只听当啷一声,酒杯落地,碎了。尼姑嗔声娇气地说:我好意敬你酒,你为何不识抬举?休要咬文嚼字,实话告诉你,想走不能,不信,给你一个例证看看,现在我们后面,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那不是榜样吗?“男子听了,着急了,厉声问话:”如此说来,你们这里是要害人的,俺要嚷了!“
尼姑说:“你嚷吧,看谁能听得见。”
男子便喊:“书僮在哪里,快来呀,了不得了啦!她们这里要害人呀,救我呀,救我!”
白玉堂趁着喊叫,连忙闯入,一掀软窗,向里面问,“兄台为何这样着急,想是她们以奇货自居,物价抬高了。”五爷一问,把两个尼姑吓了一跳。
那相公见来了兄弟,如搬来救兵,对白玉堂说:“兄台请坐,她们这儿不是正经处所,了——了不得。”
白五爷说:“这有何妨?人生及时行乐,也是快事,她二人如此有情,兄台何以如此拘泥,请问尊姓?”
相公回答:“小弟姓汤名梦兰,乃扬州青叶村人氏,只因探亲来到这里,就在前村居住。可巧今日无事,要到玉兰坊闲来散步。恐有题咏,一时忘记了笔砚,因此叫小僮回庄去取,不想落下雨来。正在踌躇,承她一番好意,让我庙中避雨。我还不肯,她们便再三拉我到这里,不放我动身,什么云呀,雨呀,说了许多的混话,我自幼受父熏陶,专心攻书,不思快乐,岂能随便失去童贞。”
白玉堂白了汤梦兰一眼,说了一句让相公不明白的话:“这就是吾兄之过错了。”
汤生惊讶地说:“如何是我之过错,我一身清白呀。”
白玉堂笑哈哈地说:“你我读书人,待人接物,理宜从权达变,也可随遇而安,行云流水。过就不及,岂不傻也。兄台岂不失去机会吗?”
汤生摇头叹道:“否也,非也。让吾失去中道,似这样随遇而安,我是断然不能受也!请问足下心安乎?”
白玉堂暗暗赞叹说:“我再三以言试探,看他颇有正气,须当搭救此人!”
谁知尼姑见白玉堂比汤生心胸、长相、胆魄强多了,又见他责备汤生,以为白玉堂是老手,顿时就把那份柔情,移在白玉堂身上,她想,像白玉堂这中等偏上身材,那家伙应是最好使的,最大号的坚挺持久,人又气力十足,定能爽快不已。但她们不曾想到白玉堂从何处来,可见邪念迷心,忘乎所以。
白玉堂再看那两个尼姑,一个有三旬,一个不过二旬上下,皆有几分姿色。只见那三旬的连忙执壶,满斟了一杯,笑容可掬,捧至五爷跟前,说:“多情相公,请吃了这杯合欢酒吧!过一会儿,我来服侍于您,让你痛快一夜。”
白玉堂并不推辞,接过来一饮而尽,却哈哈大笑。那二旬的尼姑见了,也斟了一杯近前,说:“相公喝了我师兄的,也得喝我的,一会儿我也与相公宽心舒服一下。”
白玉堂也接过喝了,汤生一看,生气了,对五爷怒气冲冲地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二尼一边一个伺候白玉堂,五爷问她二人,各叫什么名字?三旬的说:“我叫明心。”二旬的说:“我叫慧性。”
白玉堂对她俩说:“明心明心,心不明则迷;慧性慧性,性不慧则昏。你二人迷迷昏昏,何时是了?”说着话,将二尼每人握住一手,来问汤生:“汤兄,我批评的对与不对?”
汤生见五爷抓住二尼的玉手,已气得低了头,正在烦恼,如今听白玉堂一问,便说:“谁是情痴,你还来问我,我看你是真的心迷智昏了,这还了得。放肆!岂有……”
汤生话未说完,只见两个尼姑尖叫起来,牙关紧咬,厉声喊叫:“嗳哟哟!疼死我了。放手,放手!禁不起了。”
只听白玉堂一声断喝道:“我把你们两个淫尼收拾了,你俩无端引诱良家子弟,残害好人,该当何罪?你等害了几条性命?还有几个淫尼?快快讲来。”
二尼再也站不住了。疼得给五爷跪倒,央告说:“庵中就是我师兄两个,还有一个道婆整日在外不归,有一个小徒守门。小尼等实实不敢害人性命,后面的周生是他自己不好,害了弱症。若都像汤相公这等正直,又焉敢相犯!望相公老爷宽恕这一次吧!”
汤生先前以为白玉堂是那风流倜傥之人,丝毫不分男女之别;如今见他如此严肃,方知他也是个正人君子,连忙收怒起敬。又见二尼哀声不止,疼得两泪交流,他倒先心中不忍,替她讨饶。
“兄台呀,你是正人君子,天下最好最好的人,念她们俩初入空门,心中修炼不净,有了杂念,未及时剪除,能让她们改了就是,不必让她受苦了吧!”
白玉堂说:“似这等贼尼,理应治死。”
汤生说:“古书云:”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请放手吧!“
白玉堂暗道:“此相公把《孟子》读得真熟,开口不离书。”然后对二尼正色道:“你俩明日务要问明周先生家住哪里,家中现有何人,急急给他家中送信,接他速速回去,我便饶你俩不死!如果继续对周生存有淫心,决不轻饶。”
二尼早已没了气力,低声哀求:“我俩情愿改邪归正,再也不敢阻留了。老爷快些放手,小尼的骨节都碎了。”
五爷见她俩已老实了许多,就对她们说:“这回便宜了你等。日后俺再来打听,如不送回,或再敢阻留小生,俺必将你等送官究办。”说罢,一松手,两个尼姑收回两只手,犹如复生了一般,踉踉跄跄,跑到后面藏躲去了。
汤生又一次给白玉堂作揖行礼,表示感谢,两人都是书生模样,又颇正派,算是知己,重新坐下来谈话。
正谈得起兴,软帘一动,进来一个大汉,后面跟着一个小书僮,他手中托着一双朱履。大汉对小僮说:“哪个是你家相公?”
小僮对着汤生说道:“相公为何来到此处?叫我苦找,若非这位老爷帮助,我如何进得来呢!”
大汉又一次插话说:“既认着了,你主仆快些回去吧。”小僮对汤相公说:“相公穿上鞋再走吧!”汤生听了一愣,把腿一抬说:“我这脚上穿着鞋呢!”
小僮又问:“这双鞋是哪里来的呢?怎么合相公脚上穿着的那双一样呢?”
白玉堂接过小僮话题说:“不用犹疑,那双鞋是我的。不信,你看。”说毕,将脚一抬,果然光着袜底儿呢!小憧只得将鞋放下。汤生告别,主仆去了。
白玉堂见汤生主仆已然出庙去了,大汉并没有离开,知他还有意结交,便对那大汉一拱手,又拉住对方的手说:“尊兄请了。”
大汉道:“请了。请问尊姓大名?”
白玉堂对大汉说:“不敢。小弟姓白,名玉堂。”
大汉听了,又惊又喜,说:“嗳哟,莫非你就是大闹东京的锦毛鼠白五弟吗?”
玉堂自谦了一下,又急忙想知道对方是谁?就开口说:“小弟绰号锦毛鼠。不知兄台尊姓。”
大汉把胸脯一挺,说:“劣兄复姓欧阳名春。”
白玉堂不听则罢,听了对方姓名顿时把眼睛一瞪,看了多时,才问大汉:“如此说来,人称北侠号为紫髯伯的就是足下了,请问你到此何事?”
北侠笑了笑回答:“因路过此处时,发现小僮啼哭,问了原因,才知道他家相公不见了。因此我悄悄进来一看,原来是五弟在这里窃听,我也听了多时。后来五弟进了屋子,遇兄就在弟兄所听的位置听了,发现五弟发落那两个贼尼,劣兄才回身出来,开了庙门,将小僮领进,使他主仆相认。”
白五爷听了,心中暗自思量:“他也偷听了多时,我如何不知道呢?再者我原为访他而来,如今既见了他,焉能放过,须要离了此庙,再行拿他不迟。”想罢,答言:“原来如此,但此处也不便说话,何不到我下榻之处一叙?”
北侠胸怀坦荡,回话说:“很好,正要领教。”
二人出了板墙院,来到角门。白玉堂想摸一摸北侠功底,暗中打下了主意,他假作谦让,用于托着北侠的后胳膊肘,口内应道:“请了。”
说话时,用力往上一托,本以为能将北侠操出,谁知他的举动犹如蜻蜓撼石柱一般,再也不动分毫。北侠却未介意,转、回手,也托着玉堂后肘,说:“五弟请了。”
白玉堂无可奈何地把手缩了回来,不得不暗自思量:“欧阳春果然力量不小。”
二人离了慧海妙莲庵,此时雨过天晴,月明如洗,星光朗朗,时间在初鼓和二鼓中间。北侠想起一件事,问白玉堂说:“五弟到杭州何事?不会是观光旅游吧!”
白玉堂毫不犹豫,也不掩饰,赤裸裸对这位号称北侠的欧阳春兄长说:“特为足下而来。”
北侠听了,知道事情不妙,便进一步追问:“为劣兄何事?怎么我毫无察觉呀!”
白玉堂就将倪太守与马强在大理寺审讯,供出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