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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同命鸟-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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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韬……韬……”她喃喃轻唤,觉得自己从不曾如此脆弱,渴求着安慰,渴求有人能将自己拥在怀中呵护。

  深深沉沦在伤痛中,卿鸿全然警觉不出有人进了房中并步至床边,当她意识到气流的怪异,掀开被子一角露出头来,心魂猛地震撼,重重撞击胸腔,那朝思暮想的俊颜近在咫尺。

  莫非是梦?!

  卿鸿胡乱地眨掉泪水,发现那景象更为清晰。他真的回来了,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老天爷听见了她的祈求。

  “韬——”无暇细思他脸上诡谲的表情,卿鸿欢欣的由被窝中跳了起来,她扑进容韬怀里,藕臂在他颈后交缠,用力抱住他。

  温存不过一会儿,强而有力的大掌坚定地拉下她的手,卿鸿让一股力量甩了开,脑袋没办法运转,这突来的状况驱散所有思绪。为什么会这样?!她惊愕地睁大双眼,唇微微开启,视线定定移向面前那张严厉的脸。

  “韬,怎么了?为何这样对我?”

  他是容韬,是那个吻过她、抱过她的人,娘去世了,她只剩下他,该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两人,明明离得这般近,她却感觉出两人遥不可及的距离。

  “怎么?!问你自己啊!你心底一清二楚,还演什么戏!”

  容韬的脸痛苦而狰狞,一寸寸地朝床角逼近,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要将她撕吞入腹。

  “哭什么?你该要放声的笑、放声嘲弄,你成功愚弄了一个男人,让他甘心赌下一切。你赢了,而他输掉所有,败在动心与错信。”那些自她口中吐出的誓言,一句句萦回在容韬脑中,他苦涩地嘲笑,终究体会了那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纷飞。他是愚人才会对她怀抱希冀。

  “我不懂……不懂呵……”卿鸿摇着头,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眸中含泪。她并非为了自己,而是容韬如同一头负伤的野兽,在那对精光闪烁的眼底,她感受着他的悲愤,方寸慌乱而不舍。

  容韬眯起利眼瞪住她,嘴角上弯,成了一个不自然的弧度,“你不懂,我乐意叙述。”他说得缓慢而冷酷,那声音似远似近,穿破卿鸿的听觉。“那批铁器在湖南交接时遭窃,运送的船只一夕之间失去下落,连灿亦生死未……在靖王爷来访的那一夜,他在采香亭对你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我不问,想让自己信任你的判断,但现在我后悔难当,我肯定是疯了,才会相信你可笑又薄弱的忠诚!”

  他在狂怒中爆发,卿鸿怔了,看见他身上满满的冷漠,冻得牙齿轻轻打颤,她小口小口地喘着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以为是我!我没有对不起你,我是真心的……真心想做你的妻子,想融入你的世界,你怎可以误解我?别这样对我、别这样残忍呵……”

  见到她的泪,容韬的心仍然为其紊乱,他极度地厌恶自己,极度地想狠狠甩自己几个耳光,看能不能将自己打醒。扣住卿鸿的下巴,他将那张浸淫在水雾中的玉容扳正,力道是毫不怜惜的,指头深深陷入她柔软的肌肤中。

  “好美的一张脸,好假的一颗心。这次是灿,而我是否该有心理准备,因为朝廷兵队随时会来包围提督府,捉拿阎王寨的叛逆?呵呵呵……到底听从了你舅父的安排,你也害怕诛灭九族吗?既是如此,就不该对我承诺,什么夫与妻?!什么同命鸟?!全是废话!”他太恨太痛了,无法思考也无法压抑,发泄是唯一的管道,那言语如淬毒的利箭,支支穿透卿鸿的心脏。

  好想投入他宽阔的怀中,听那低沉又教人安心的声音,卿鸿记起他唇上的温柔,他是她的依归,是一生要相知相守的良人。

一切的一切在瞬间分崩离析,那是梦境,遥不可及的假象,她跌落最寒冷的冰河里,在透骨清冷中载浮、载沉、灭顶……

  “我以为你接纳了我,事实上,是我在说服自己。”要不,他不会看不出她的用情之深。还要辩称什么?她累了,已无话可说,眼角不断地溢出无声的泪珠,顺着颊沾湿了容韬的手,为两人低泣。

  这瞬间,容韬情绪难以言喻的复杂,猛地放开她细致的下颚,那泪好似滚烫的岩浆,炽灼的热度在肤上扩散开来。他愤恨的喘着气,语调轻柔却十足恶意,“死,也要一起。你莫非忘了?我是烂命一条,怎比得上郡主高贵,若要毁灭我也拖着你,绝不留你在世上。”

  眼前的男子已不可理喻,卿鸿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心痛到麻痹,想让感情就这么死去,虽然万分困难,她也要强迫自己。

  勉强抬起眼睫,泪珠一粒粒滚落,纷纷击碎在衣襟上面。最后一次了,她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为他哭泣,没有娘亲,没有了他,从此她孑然一身。

  “你想杀我吗?”卿鸿淡淡地问,合上眼又缓缓睁开,她眼底没有惧意,所存的仅是化不开的悲哀。“我还不能死,该做的事还没达成,我不能死……”娘的骨灰尚未送回四川,爹在那里等着,她定要做到。

  容韬冷哼,森然地说:“不用担心,时候一到我定会取你性命。你不会孤单,黄泉路上有我陪着。”

  “唉……”屏风外的小厅传来叹息,原来房中还有第三者,卿鸿恍恍惚惚地移动目光,瞧着那影子慢慢现身,是个玉容仙姿的女子。

  “凡事讲求证据,好言好语问清楚不行吗?你偏偏在她身上乱扣罪状,什么死呀杀呀黄泉的,开口闭口全是忌讳的词儿,听了全身就不舒畅。寨子出了事,大家都不好过,你别一径地对人家发脾气,事情真相还有待查证呢!”

  赵蝶飞不能苟同结拜二哥的作为,忍不住出声讨伐,她亦是阎王寨的当家,排行第七。眯起美眸,她打量着被容韬困在床上的人儿,接触到那忧苦的眉眼和苍白的神色,女性纤细的感应让她得到答案。

  “我和她的事你别管。”容韬冷冷掷来一句。

  “唉,你我还分彼此吗?”赵蝶飞略嫌夸张地叹气,“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和她的事等于是我和她的事,你别凶也别恼,等事情水落石出了,你再来发脾气也还来得及。”

  容灿的船在湖南出事后,阎王寨撤回各哨点等待接应的人,重整人马,分水路和陆路两线沿长江流域追踪。而容韬却马不停蹄赶回提督府,瞧那神情仿佛寻仇似的,赵蝶飞放心不下才会相随而来。

  “你是谁?”卿鸿下意识地问。

不等赵蝶飞作答,容韬冷笑,宇字如冰珠击地,“她是谁干你何事?重要的是她不是墙头草,不是口蜜腹剑的小人。”

  卿鸿瑟缩了一下,身子开始不能控制地颤抖,脸白得吓人。

  心湖泛起酸意,是不容忽视的嫉妒,透过迷的眼,她偷偷端详着赵蝶飞。好美丽的女子,明朗精细的五官带着三分英气,腰间系着鸳鸯刀,扬眉举止间撒落自信风采……见到她卿鸿自卑了起来,身躯缩成小小一团,不胜寒恻。

  见状,容韬真想一剑砍了自己,胸口发疼,竟想将她揽进怀中,他不能被她迷惑,不能心软,他要恨她、他要恨她,是的!从此他恨她!

  “我恨你。”他吐出一句言不由衷的话,只为了驱使意念。

  再也没有比这个更伤人了,没有说话,没有辩白,卿鸿的牙齿深深咬进了嘴唇,血丝渗了出来,她恍若未觉,无力反抗,无力思考,无力挣扎,也无力再面对这份残酷了。

  她搜寻着对这个男人的情怀,一遍又一遍,却发现心中空空洞洞。她也恨他吗?卿鸿模糊地问着自己,然后无助地合上眼,她知道了答案,她没法恨他,也没法阻挡他对她的憎恶。

  “高总管!”容韬忽地扬声,燃烧怒焰的双目紧紧瞪住她,面容是痛恨、森冷而严厉的。

  门开启,高猷恭敬立着,他在外头等待已久,方才之事一字不差传进耳中,他垂着首,眉淡淡皱着,虽然动作极细微,仍表露出了不满情绪,针对容韬。

  “爷有何吩咐?”

  “派人好好看管郡主,从现在起不得让她离开房门半步。”

  “你不能这样做!”卿鸿悲愤地喊,马上要冲下床。她要出去,不能被关在这儿,她还有好重要、好重要的事没有完成!

  “我当然可以!”他咆哮。

  “啊!放开,我要出去!让我出去啊!”脚尚未沾地,单薄身躯便落入容韬手中,卿鸿恐惧得什么也顾不得了,拳打脚踢地挣扎扭动,突然整个人被抛进床铺最里面,她跌在柔软垫被上,自尊和心被摔得粉碎,头埋在臂弯中,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抵抗了,只能断断续续的饮泣,“你太残忍……太残忍了……”

  容韬脸庞铁青,看着她不动也不说话,胸口急速起伏,将不识时务、胡乱冒出的心疼情绪强压回笼,他为自己的盲目错信付出惨痛代价,无法原谅她也不能姑息自己。忿忿的,他转过身子,把那楚楚可怜的景象由脑中擦去,握紧双拳,然后风也似地跨出房门。

  赵蝶飞和高猷默默交换无奈的眼光,两人又同时望向床上可怜的身影,面对眼前状况也不知从何插手,能做的就是叹气。

  “唉……爱与恨,一体两面。”赵蝶飞咕哝着,摇了摇头。

  ☆     ☆      ☆     ☆     ☆     ☆     ☆     ☆

  如一只待宰羔羊,这华丽的房成了卿鸿的囚牢。

  逃,是目前唯一能想的。其余的思路她不敢碰也不能碰,怕心上的伤再度扯裂,她会痛不欲生。

  天亮了又暗,容韬不再出现,只有送三餐来的高猷。

  他对她,恐怕是痛恶深绝了。卿鸿模模糊糊地想,一股抹不去的悲意在胸臆间蔓生,忍住泪她不哭了,想与过往的点滴断绝,很难,比登天还困难,她自是清楚,但除了这个抉择已无他路。

  摇摇晃晃地下了床,晕眩折磨着地,刚刚高猷送来的晚膳丰盛地摆满桌面,好几样是她爱吃的菜,怔怔瞪着,卿鸿心中又是一酸,那些菜色只有容韬知道,是他吩咐厨房做的吗?既已恩断义绝,又何需这般?

  卿鸿已一日夜不饮不食,食物的气味侵犯鼻间,蓦地,喉间翻起欲呕的冲动,她蹲下去,捂住嘴干呕了起来,吐不出东西,却逼出满眶的泪水。

  等难过的感觉消失后,她气虚地睁开眼睛,由眼角瞥见一截淡紫裙摆,她猛地抬头,对上那个不知何时闯入房中的女子。

  “你、你——”卿鸿喘着气,话说不完全。

  “你很难受吗?”赵蝶飞拧起弯弯柳眉,挑剔着眼前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容。

  卿鸿戒备地瞪住她,一会儿才缓缓摇头,无视对方伸来扶持的手,她撑起身子坐回床沿。莫名的酸意又来啮咬她,卿鸿知道自己是个笨蛋,事情已到这般田地,她竟还在意着容韬心属何人。

  “你怕死吗?”赵蝶飞没头没脑地问。

  卿鸿又是一怔,思索了一会儿,她秋瞳如泓,坦然直视着,“我不怕,但我还不能死。”

  “为什么?”

  “我答应了我娘,要将她老人家的骨灰送回四川与爹合葬,我还没做到,绝不能死的。”她静静地说,喉间不舒服的感觉尚未平复,双眉淡淡蹙着。

  “就这样?”赵蝶飞挑挑眉,怀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个儿的身体状况,然后她坏坏地说:“如果我要杀你,你是抵抗不了的。”

  卿鸿震愕地瞪大双眼,苍白了脸蛋,她沉吟了片刻,忽地起身由柜中取出一个瓮,用黄布仔细地包妥打结,然后步至桌旁,提笔在纸上迅速画了个图,然后卿鸿转身过来面对赵蝶飞,沉吟了一会儿启口,那声音仿佛由灵魂最深处飘来,是坦然,是祈求,诚诚恳恳。

  “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请你将我娘的骨灰送回四川成都的杜家村,我画了地图,那地方不难找,就在岷江河畔,请你将我的双亲合葬,这是我唯一的请求,请你务必答应,我万分感激。”她将骨灰坛和那张图放在一块,然后坐了下来,认命地闭上眼睛。“你可以动手了。”

  赵蝶飞暗暗叹息,容韬的精明算计也有离谱的时候,错待了一个痴心姑娘,若想挽回,可有余地?唉,她得想想办法。

  “若我不答应你的要求呢?”她问。

  卿鸿倏地睁开眼,直勾勾凝住她,缓慢而坚定地说:“我必化作厉鬼,缠你生生世世。”

  “唉!”这回赵蝶飞直接大叹,跺着脚,双手加强意思地挥了挥,“我同你闹着玩的,谁要取你的性命啊!况且,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怎可以说死便死!我是不知道你有没有错啦,但孩子绝对是无辜的。”瞧来,她是真不晓得自己已有身孕,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瞬间凝结,吓得不轻。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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